败类。
    只想一想,连殊就无端发笑,声名渊清玉絜者,迟早也会堕入三恶道。若他一开始就是糟烂的沼泥,她看也不会多看一眼,偏偏他就得了怀瑾握瑜的矫饰,叫人怎能不渴盼摧折。
    人间的菩萨用泥塑身,他们没有神性,却很会妖言惑众、迷乱人心。
    连殊转着茶杯扣下,支颌笑时仿佛醉了:“一对烂人。”
    沈玉絜是,郁照何尝不是?
    沈府外。
    蹄声踏踏,一段段驶过,车轮碌碌转动在朱门外才停下,风卷帘影,少女施施然现身。
    阿织先行上前去会沈氏护院:“文瑶郡主登门拜访,烦请通传。”
    连殊新奇地打望着,一语不发。
    约等了小会儿,便有人来迎接,一个两个对她点头哈腰极是尊敬。
    她这次贸然登门,没有递过拜帖,倒在沈氏内宅引起些许风声。
    沈玉絜母亲赵氏很快便与连殊见了,远观时为她沉静举动满意,而走近看她,鲜血染就桃花,是如何能够安之若素,来沈府叨扰的?
    事出反常必有妖,往常哪一次连殊不是整洁靓丽地出现,只求给沈玉絜留些好眼缘么?
    为此,赵氏心头惴惴着同她寒暄:“见过郡主,今日怎的突然来了?”
    连殊有意无意伸手去扣握赵氏双手,笑吟吟出言:“是为沈郎君的一些私事而来,打搅长辈,还望见谅。”
    说来说去也就是这些客套话。
    赵氏瞥到她指头上的凝痕,哪里还听得进她这些话,几乎是强硬地从连殊那儿抽出手。
    少女笑容不减反增,兴许在粉饰体面。
    “是晚辈一时冒昧,夫人勿恼。”
    赵氏谈不上的膈应,尴尬道:“……郡主这样匆忙的前来,必是有要事,岂敢恼。”
    连殊飞快眨下眼,柳眉桃目呷忧思,一时间欲言又止,可把赵氏急了。
    赵氏无奈领她去客堂入座。
    连殊很轻叹口气:“说来,此事恐怕也需要郎主在场,才好问清。”
    赵氏霎时间纳闷了,还有什么事要她夫君一并在此才能讲?
    “去请郎主来客堂。”赵氏立刻吩咐一名下人前去。
    在沈汀到来前,赵氏总意图旁敲侧击几句,都被连殊轻易带过了。
    “是玉絜又与郡主闹了不虞?”
    这个“又”字,很实在,也很好笑。说明赵氏和沈氏其他人都省得,连殊与沈玉絜就是不合,一向是郡主低伏姿态强求。
    连殊却说:“并非。夫人可知今日沈郎君的去向?”
    赵氏被问住,也实诚地摇了摇头,说话的间隙,沈汀已经来了,连殊作为晚辈对他问候。
    “郡主是为何事而来?”
    连殊这才开门见山道来:“夫人口称不知沈郎君去向,可我今日见过他,在清同苑四楼雅间,与人对赌,醉卧美人膝,还吸食了五石散,恐怕需要医士治一治。”
    不过该治的是身体还是脑子,说不清了。
    谁会信沈玉絜糊涂至此。
    赵氏听罢惊愕失色,而沈汀尚有怀疑,问起她:“郡主所言属实?”
    连殊抿唇:“乃是亲眼所见,我也实难相信,沈氏家风怎会将沈郎君教养成此般?”
    矛头瞬间转向长辈,但她的气度并不逊于旁人。
    是权势浇灌而出的自信。
    沈汀皱眉:“叫沈玉絜过来——”
    下人们哆嗦答:“公子还未归府,不知去了哪里。”
    这下沈汀都信了七七八八。
    连殊:“时辰也不早了,沈郎君怕也是知道在外租一辆车回府的,约莫也等不了多少时辰,晚辈便觍颜等候。”
    沈汀和赵氏下不来台,生生被她架住。
    小半个时辰后,沈玉絜灰头土脸归府,就得知了噩耗。
    连殊竟没有回郡主府,而是来寻了他的麻烦!
    卑鄙!
    沈玉絜气冲冲闯入客堂,还未泄出丝毫怨气,先被沈汀兜头盖脸骂了一顿:“混账东西!跑去厮混是吧?你真是给沈氏长脸!”
    “爹!”
    “混账!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!”沈汀说着就已经抄起身边的物件去打砸沈玉絜。
    别家的宅院闹剧,果真是精彩,虽晓得沈汀不过是做戏,但连殊仍是心满意足地看了。
    世家子弟为了维系颜面而受训诫侮辱,她隔岸观火、乐见其成。
    赵氏心疼归心疼,却不敢插话,倒吸一口冷气,眼神始终落在沈玉絜身上。
    沈玉絜在堂中寻找罪魁祸首,怨毒地仰视少女,倔不可屈的模样。
    “郡主与爹娘说了些什么?我所犯何事,要招致毒打?”
    连殊微微抬眉,淡作讥讽。
    他还真是无论几时都嘴硬如铁,明明她是以理服人也要被这样讨厌,沈玉絜委实难伺候。
    沈汀横眉冷对:“与郡主认错道歉!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断清楚!”
    沈玉絜一咬牙,他已经在连殊手上吃瘪几次,有怨气。
    “我想是有误会在,我今日也是被人设局坑害,爹,你怎么能偏听偏信?”
    父亲的权威一向是不可挑战的,他的狡辩只换得沈汀的怫然:“看清了吗?你看看清楚,你与文瑶郡主还有三两月就要成婚了,做出这种事来,你不该求得郡主宽宥吗?”
    沈玉絜:“……”
    隔了一会儿,他挣扎词句:“爹娘是让我,对一个杀人的疯女磕头谢罪吗?”
    赵氏不自觉退步端详,原来她一身血腥是杀了人……
    连殊闻言,露出几丝不满:“沈郎君注意口忌,没有我,你或许已经被赌徒打死了。自保而已,合情理亦合法理,也要被指摘吗?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“沈郎君以为呢?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“……多有冒犯,郡主恕罪。”
    沈玉絜挺直的腰杆还是对她弯了下去。
    别的再怎么有异议,这救命之恩的确是抵赖不掉的。
    他弯腰叩首下去,连殊倾身抬住他双臂,恍然间让沈玉絜失神。
    “沈郎君,来日方长。”连殊又轻佻扬笑。
    他又避如蛇蝎地逃开。
    连殊起身捋直衣袖,转向沈汀:“近几日或许会不太平,沈郎君还是留在府中多加管束的好。”
    沈汀不推辞,“郡主所言极是。”
    彼此留了些颜面,只苦了沈玉絜一人。
    他想要爬起来,又被父亲威严的姿态唬住,在他观来,连殊不过狐假虎威的烂人,谁要与她来日方长!
    下人又入客堂,“郎主,府外来人,留了话。”
    沈汀一叹:“直言就是。”
    “清同苑的命案,明日要让公子去顺天府走一遭问话,好像……好像是……”
    “是什么?”连殊声音平和地问。
    “好像是和失踪多日的郁娘子有关……”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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