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......
早早练完《气合拳》,李逸便牵着骡子套好车,陈玉竹归心似箭,只想快些回家见到爹爹,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就载着陈玉竹离开大荒村。
走之前,李逸特意装了一百个馒头,又拿个蒸馒头的笼屉,这几天让陈掌柜父女吃些松软的馒头,养胃又补身。
他又拎出半扇鹿肉,剩下的半扇早已让他留在了王记酒肆。王金石这次不仅出力不少,更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,送些野味既是感谢也是维系情谊。
李逸手持缰绳走在前面,手掌不时地轻摸下大骡子的脖颈,自从将这头大骡子卖回来,它就跟着连日奔波,不过因为喂养得好,大骡子看起来比刚买回时精神不少。
骡车轱辘碾过有积雪的土路,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,后面板车上陈玉竹裹着厚厚的棉被,头上戴着李逸给她的白色兔皮帽,兔毛蓬松柔软,蹭得脸颊微微发痒。
她侧头看向前面,美眸盯着李逸不算宽厚的背影,眼底满是藏不住的依恋与感激。
一路心心念念,终于望见乡里那圈破败的土城墙,墙皮被寒风侵蚀得坑坑洼洼,墙头枯草在风中瑟缩。
“驾!”
李逸察觉到她的急切,用小树枝轻轻抽打大骡子,大骡子打了个响鼻,蹄子卖力地踩踏加快了车速,很快便抵达了药铺门口。
被李逸搀扶着进屋,陈玉竹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父亲。
陈掌柜面色蜡黄,颧骨高耸,原本还算精神的眼神此刻有些黯淡无光,身上的旧伤还在隐隐作痛,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。
“爹爹!”
陈玉竹再也忍不住,眼泪夺眶而出,扑到床边紧紧握住父亲枯瘦的手,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。
陈掌柜颤抖着抬起手,粗糙的指尖抚过女儿的脸颊,嘶哑着开口:
“玉竹莫哭……爹没事的……”
李逸悄悄牵起秦心月的手退出屋,把空间留给这对久别重逢的父女。
“心月,你昨晚休息得如何?”李逸捏了捏秦心月的手掌,语气满是关切。
秦心月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,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:“还好,夜里很安静,没什么动静。”
与李逸相处日久,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,只是面对外人时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清冷模样。
李逸笑了笑,伸手帮她拢了拢耳边的发丝:“看这边没什么事,咱们下午就回家。”
陈玉竹虽回来了,可她连日忧思,食欲不振,整个人瘦了足足十几斤,两颊微微凹陷,少了往日的灵动,倒添了几分病弱的楚楚可怜。
好在有小六跟在旁边可以跑腿使唤,陈掌柜待他不薄,小六也懂得感恩,若是没有陈掌柜的照拂,他和腿有残疾的老娘早就饿死了,这些日子他一直守着药铺,生怕有人趁乱偷抢药材。
见药铺这边暂无大碍,李逸便转身离开去了石匠铺。
上次来乡里本就是为了定制石磨和石碾子,没成想遇上陈掌柜入狱的急事,耽搁到现在。
如今王金石那边的馒头销路正好,他得赶紧把磨具备好,多蒸些馒头积攒钱财,兜里有钱后续想做的事才能顺利展开。
还没走到石匠铺,就听到叮叮当的锤击声,只是这声音断断续续,有气无力,像是没了力气的老人在咳嗽。
王石匠正无精打采地坐在石料旁,手里的凿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,整个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,时不时地还要叹上一口气。
“唉......”
入冬后就没什么活计,上一单买卖还是李逸来打那两个古怪的圆石盘,虽说换了些米粮解了燃眉之急,可这冬天才刚开始,往后的日子该怎么熬?
李逸一眼就看出他满脸的愁容,走上前笑着开口:“王石匠,我这有个急活,不知道你能不能接?”
王石匠闻声转头,看清来人后,原本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,连忙丢下凿子站起身,搓着双手快步迎上来,语气急切:
“唉?是你啊小兄弟!快说快说,又想打什么物件?”
“这次要做两个大件,一个今天就得要,天黑前我得离开,另一个可以缓几天。”李逸开门见山。
听说有两个活计,王石匠更是喜上眉梢,拍着胸脯保证:“好说好说!小兄弟你的活,我肯定做得又快又好,保准让你满意!”
李逸当即蹲下身,在地上用树枝画出石磨和石碾子的模样,细细说明尺寸。
石磨和家里现有的大小差不多,只是在研磨齿的细节上稍作修正,石碾子则要做个大号的,配上个厚重的磨盘。王石匠虽不清楚这些物件具体用途,却知道有活干就有米粮,家里紧巴巴的日子总算能松快些。
这么大的石碾子,搬运石料本就不易,连工带料的价钱足足是石磨的三倍。
王石匠怕李逸嫌贵,主动让了六十钱:“小兄弟,你常来照顾我生意,这点钱就算我给你让利了。”
李逸见状索性追加了订单,又让王石匠再做一个小一些的石磨,后续他打算用它研磨黄豆,磨出豆浆后好制作豆腐”
这样一来,他可以分批次来取,王石匠手里有活干也不用闲得心慌。
李逸痛快地掏出一半铜钱作为定金,沉甸甸的铜钱落在王石匠手里,让他瞬间有了底气,拍着胸脯保证:“你放心,天黑前准保给你赶制好一个!”
从王石匠那离开,李逸又去了杂货铺,买了些粗盐和豆豉,入冬后盐价涨了两成,他索性多买了十几斤囤着。
随后又去布行挑了两米细密的纱布,这是做豆腐时过滤豆渣的必需品。正要离开时,他的目光落在了货架角落的几卷绸布上,布料色泽鲜亮,手感光滑细腻。
乡里不比县城,百姓大多买最便宜的麻布和葛布,这几卷绸布怕是一两个月都卖不出去。李逸脑海中瞬间闪过三个女子的模样,手指摩挲着布料盘算。
湖水蓝给心月,衬她清冷气质。
胭脂红给雪儿,配她活泼性子。
月白给巧倩,显她温婉。
还有一卷嫩黄,留着做些小配饰,一番讨价还价后,他以四百二十钱一卷的价格买下四卷,这价钱比县城便宜了近百钱,逢年过节赶上个什么日子,价格还要更高。
正午时分,药铺里飘起馒头的香气。小六和陈掌柜咬下一口松软的馒头,眼睛瞬间亮了起来,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两个字:好吃!
乡里冬日最常见的菜就是萝卜,大白菜还未普及,葱和蒜产量也低,荒年里农户们连粟米都吃不饱,哪里有心思种这些。
李逸在集市上看到有卖葱的,价格不贵索性买了一大捆,打算回去弄个木槽,在屋里种上,吃的时候随时现摘,穿越前,农村的奶奶就总这样做,一到冬天屋里一盆盆的都是大葱,甚至花盆里都要种上。
陈玉竹解了心病,吃了几顿饱饭,气色好了许多,有小六在旁帮衬也能应付些琐事。李逸和秦心月便不再逗留,起身告辞。
临上车前,陈玉竹一直送到门口,望着骡车渐渐远去,美眸闪烁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到石匠铺取了赶制好的石磨,稳稳地装上车,骡车缓缓驶出乡里的土城门。
秦心月坐在骡车上,看着两侧缓缓退走的景色,心中竟生出几分归属感,虽说在大荒村住的时日不长,可这里有李逸,每天跟着干些活计,是她这一年漂泊从未有过的安定。
临近大荒村,李逸指着前方一大片荒芜的土地,笑着打趣:“心月,来年开春,夫君要在这里开垦十亩良田,到时候你可就不是什么女侠了,是我的农妇喽!”
秦心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嘴角扬起温柔的笑意:
“我本就不是什么女侠,不过是个落难女子。嫁夫从夫,夫君让我做什么,我便做什么。”
李逸故意凑近,压低声音调笑:“嗯……你这想法甚合夫君心意。”
回到家时,白雪儿早已在门口翘首以盼,看到二人归来,立刻像只欢快的小麻雀扑了上来。李逸让她烧些热水,这四天来回奔波,秦心月确实需要梳洗一番,好好歇息下。
炕上,白雪儿缠着秦心月,叽叽喳喳地询问这两天的经历,秦心月也不嫌弃,耐心地一一讲述。
于巧倩坐在一旁,手里拿着针线活,指尖熟练地穿梭着,连日练习,她的手法愈发娴熟,只是手上仍留着几处被针扎破的细小伤口。听着秦心月的讲述,她时不时抬头望过来,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。
张绣娘怕孩子们打扰他们,便带着豆子和大丫在木棚里忙活,两个孩子在一旁追逐嬉戏,偶尔跑到另一个木棚下,好奇地打量着那头高大的骡子。
陈氏的状态比刚来时长进了不少,不再整日沉默寡言,偶尔还能和张绣娘说上句话。李三这么多天没回来,她心里早已猜到多半是冻死在哪个雪窝子里了。
这些日子,她天天能吃饱饭,有厚实的冬衣穿,大家待她都极好,她对日子渐渐有了盼头,只是心里始终牵挂着那些被送走的孩子……
李逸看着忙碌的张绣娘,走上前问道:“嫂嫂,这些天天天磨面蒸馒头,腰要是不舒服可别硬撑,该歇息就歇息,别累坏了身子。”
张绣娘正拨弄着锅灶里的木柴,闻言抬头笑了笑,眼角的细纹里满是暖意:
“没事,这点活计不算累。对了三兄弟,咱们的馒头在县城卖得怎么样?”
“哎呀,瞧我这记性,忘了跟嫂嫂说了!”
李逸拍了拍脑门,放下手里的木工工具,从腰间摸出一串沉甸甸的铜钱,塞进张绣娘手里。
“这是咱们之前蒸的馒头卖的钱,按说好的三七分,这些是嫂嫂应得的!”
张绣娘瞪大了眼睛,握着铜钱的手微微颤抖。
她从未想过,蒸三百个馒头竟能赚这么多钱,沉甸甸的一串,足有三百钱!
“三兄弟……这是不是太多了?”她连忙把铜钱往回推:“都是你在张罗,这吃食也是你想出来的,我不能拿这么多。”
“嫂嫂,这话就见外了!”李逸按住她的手,把铜钱又推了回去:“我当初就说过,要带你一起赚钱,让豆子和大丫吃饱穿暖。这是你应得的,别不好意思。再说,这馒头买卖咱们只能做一阵,等旁人学会了,价格就降下来了,趁现在多攒点钱,日后遇事心里才有底。”
两人手握着铜钱推来推去,旁边的豆子看得咯咯直笑。张绣娘这才反应过来,自己的手正被李逸握着,脸颊腾地一下红透了,低下头,攥着铜钱再也不说话。
木棚里咚咚咚的撞击声一直没停,是陈氏在给粟米脱壳。
李逸转头看过去,笑着说道:“陈嫂,过几日你也学着做馒头,到时候我也给你分一份工钱,有钱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。”
虽说王赖子不是好东西,还被他亲手解决了,可按年纪辈分,他确实该喊陈氏一声嫂嫂。
陈氏的动作猛地一顿,缓缓转过身,脸上早已泪流满面,嘴唇颤抖了半天,才哽咽着开口:“我……我想把孩子买回来……”
李逸和张绣娘皆是一怔。陈氏抹了把眼泪,声音愈发颤抖:“以前的孩子……就算了,可前些日子那个……我想把她买回来……”
张绣娘转过头,偷偷抹了把眼泪。她有大丫和豆子,深知孩子是娘的命,最能理解陈氏的心情。
李逸深吸一口气,平复了心中的酸涩,郑重说道:“好说!只要陈嫂知道孩子在哪,明天我就带你去把她买回来!”
话音刚落,陈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泪水顺着脸颊滚落:“多谢……多谢三兄弟……”
李逸连忙上前搀扶:“唉?陈嫂!你这是干什么?快起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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