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伸长脖子往老黄家院里一瞅。
看见那几只死鸡，顿时眉开眼笑，扯着破锣嗓子就喊：“哎呦喂！秀英嫂子，这是咋说的？你家那金凤凰真归西啦？
啧啧啧，可惜了了的，不是说有老神仙保佑吗？咋不灵了？”
王秀英正伤心欲绝，听到这话，猛地从地上窜起来，眼睛赤红，像头发疯的母牛一样冲向墙头。
“张桂花！我日你祖宗！是不是你搞的鬼？！是不是你往俺家院里扔了啥不干净的东西？！”
“王秀英你个死娘们你放屁！”
张婆子跳着脚对骂，“自己没本事养鸡，赖别人头上？你哪只眼睛看见俺扔东西了？俺看是你家缺德事做多了，遭报应了！”
刘招娣本来心里就有气堵着，听到张桂花这样骂，也跳起来骂。
“你才缺德！你全家都缺德！断子绝孙的老虔婆！”
“你骂谁呢？你个下不出蛋的！连生三个都是丫头，这搁咱村都是数一数二的啊！养个闺女让人打得像条狗，还有脸在这儿嚎！”
这话正好戳到刘招娣心窝最痛的地方。
没生儿子，闺女被打，鸡又死了。
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，她彻底失去了理智，转身抄起墙角的铁锹，就要去砸张婆子家的院门。
“招娣！使不得！”
黄建国和马桂枝吓得魂飞魄散，死死抱住状若疯癫的刘招娣。
“放开我！老娘跟那个老贱货拼了！”
刘招娣拼命挣扎，头发散乱，状若疯魔。
见刘招娣这样子，张桂花一脸嚣张的死样。
王秀英那无名火一下子就冒上来了。
“他娘的你个死婆子，你咋不死了呀！你个驴熊贱货！你个孬货雄比，有种你出来，出来说！”
她追出去直接用小腿猛踹张桂花的院门。
见状，黄伟军和黄志强也上来拦着。
他们妈这个性子本来就烈，有事她真上，打人她真下狠手。
万一张桂花躺地上讹人，他家可没那个钱赔。
黄小麦看着这混乱的一幕，心里又急又气。
她知道，现在最要紧的是保住剩下的鸡，跟张婆子对骂解决不了任何问题。
“奶！别吵了！快看看别的鸡！”
黄小麦大声喊道，声音带着哭腔，“再不管，鸡都要死光了！”
这话像一盆冷水，浇醒了暴怒中的王秀英。
她扔掉铁锹，踉踉跄跄地扑到鸡窝边，看着里面剩下的七八只鸡。
虽然暂时还没发病，但也都蔫头耷脑，看得她心惊肉跳。
“对……对……鸡……不能都死了……”
王秀英喃喃自语，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，她猛地转向黄小麦，“小麦！书！快看看书上还有啥法子！”
黄小麦早就准备好了。
她拿出那本破书，指着之前就加工好的一页，上面画着些潦草的草药图案。
这是她照着超市里查到的中药图谱描的，旁边还有她歪歪扭扭写的清热解毒、拌料饲喂等字。
“奶，书上说，用板蓝根、穿心莲、大青叶这些熬水，给鸡喝，能试试……”
黄小麦照着提前想好的说辞念道。
王秀英现在是把这本书当成了救命符，连连点头。
“对对对！就按书上说的办！老大，快去挖点蒲公英、车前草回来！老二，你去借个药罐子！”
墙头的张婆子见老黄家不理她了，觉得无趣，又啐了一口，缩回头去，但那双精明的老眼里却闪着算计的光。
老黄家这次损失不小，看她王秀英还能嘚瑟几天！
一家人忙活起来，挖草的挖草，熬药的熬药。
黄小麦趁机将更对症的禽药粉末混入了熬好的草药水里。
她心里也没底，只能尽力一试。
喂了药水，剩下的鸡似乎精神了一点。
王秀英稍稍松了口气，但眉头依旧紧锁。
死了三只正值下蛋期的母鸡，损失太大了。
更重要的是，这鸡瘟的源头是哪儿来的？怎么会突然爆发？
一直沉默的黄小荷，在帮忙喂鸡的时候，低声对黄小麦说：“我前天看见张婆子家的屁猴，在咱家鸡窝后面的水沟边晃悠，手里好像还攥着把啥草叶子。”
黄小麦心里猛地一沉！
难道是张婆子指使黑蛋往鸡食槽或者水槽里扔了带病源的东西？
这老虔婆，心也太毒了！
可她没证据，空口无凭，说出来只会引发更大的冲突，到时候鸡死更多，家宅更不宁。
“小荷姐，这话……先别跟奶说。”
黄小麦低声道。
王秀英要是知道，非得拿刀去跟张婆子拼命不可。
黄小荷看了她一眼，没说话，算是默认。
傍晚时分，再次去张家村打听消息的黄伟军回来了。
他脸色铁青，但至少人带回来了，小草跟在他屁股后面。
“妈，小草……小草被打得不轻，脸上都是伤，一开始躲在屋里不敢出来。
我敲门也没人开，在门口等了小半天。
张老歪那个王八蛋，喝点马尿就不是个人！
还好最后小草出来跟我走了，不然今天晚上她还得受苦。”
黄伟军拳头捏得嘎嘣响。
这小草虽然不是他闺女但也是看着长大的，他自己不算啥好人，但是好歹是有良心的。
小草论孝顺论勤快能干那是村里顶好的姑娘了。
那个张老歪把小草接回去，现在又这样不当人，简直是个畜生！
王秀英一听，又是眼前一黑又一亮，差点没缓过来。
鸡死了，大孙女在火坑里受苦，她这心跟放在油锅里煎一样。
还好，现在接回来了。
“小草……”王秀英挣扎着起身。
小草坐在堂屋里，她妈搂着她安慰。黄美丽站一边儿看着不知道心里嘀咕啥呢。
“妈！”
黄伟军开口，“咱现在还是想想张老歪再上门要人咋办吧！是直接把事情捅大告到书记那还是啥？要不然他该说小草是他媳妇儿，咱是外人。”
对啊，王秀英忽然一下子，心里更累了。
王秀英无力地瘫坐回去，老泪纵横：“俺老黄家的命咋这么苦啊……”
夜色再次笼罩了老黄家。
院里飘着草药的苦涩气味，鸡窝里偶尔传来几声不安的咕咕声。
损失了三只鸡，就像剜掉了王秀英一块心头肉。
而黄小草以后该咋办的事，更是让全家人心头压着一块大石。
黄小麦看着她奶瞬间苍老了许多的脸庞，看着大伯娘大伯紧锁的眉头，心里充满了无力感和愤怒。
张婆子的阴险，张老歪的暴戾，像两条毒蛇，缠绕着这个本就艰难求生的家庭。
她握紧了小拳头。
她必须想办法让这个家真正立起来，有足够的力量抵御这些明枪暗箭。
可路在哪儿？
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，第一次感到前路是如此的迷茫。
而此刻，东院张婆子家，隐约传来她得意的哼唱声，像是在庆祝一场胜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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