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哎呦喂,秀英嫂子,这是咋啦?你家那金凤凰咋趴窝啦?不是说有老神仙保佑吗?咋也遭瘟了?”
王秀英正急火攻心,被这一激,差点背过气去,抄起旁边的扫帚就扔了过去。
“张桂花!你给老娘滚!再看热闹老娘撕了你!”
张婆子灵活地躲开扫帚,笑得越发得意:“啧啧,报应啊!让你显摆!养那么多鸡,活该!”
黄小麦没空理会墙头的聒噪,她看着那几只迅速萎靡的病鸡,心沉到了谷底。
这发病速度太快,绝不是普通着凉。
她想起之前为了预防,偷偷在鸡食里加的微量抗生素,看来剂量还是太轻,或者这次的病毒更凶猛。
“奶,得赶紧用药!”
黄小麦急切地说,“那本书!书上那个防鸡瘟的方子!”
王秀英这才想起那本“祖传医书”,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跌跌撞撞跑回屋去翻找。
就在这时,院门外传来黄建国气喘吁吁的声音:“妈!妈!妈!”
王秀英心里咯噔一下,手里的破书差点掉地上:“又咋啦?!”
黄建国跑进院子,脸色难看:“小草……小草又让张老歪给打了!
我去的时候,正看见那王八蛋揪着小草头发往墙上撞!
说是……说是嫌小草伺候婆婆不用心!”
“天杀的张老歪!”
刘招娣眼前一黑,差点栽倒,被马桂枝一把扶住。
她闺女在火坑里受苦,家里的命根子鸡又遭了瘟,这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几乎崩溃。
黄小麦看着乱作一团的家人,病恹恹的鸡群。
听着墙外张婆子不依不饶的嘲讽,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感涌上心头。
光靠偷偷摸摸从超市拿点东西,在这个时代洪流和复杂的人心面前,显得如此微不足道。
“老大媳妇儿,你个当娘的现在知道急啦?现在也来不及管鸡的事了,咱赶紧去看看小草!那个张老歪有娘生没娘养的狗日玩意儿!”
王秀英说着就要往外冲。
“妈!”
一直冷眼旁观的李青青突然喝止了她。
她目光扫过病鸡和慌乱的家人,最后落在黄小麦身上。
“鸡瘟耽误不得,传开了全家都得喝西北风不说,村里的鸡出了事咱也要负责。
小草那边,他张老歪不敢真闹出人命,最多受点皮肉苦。”
这话冰冷又现实,像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头上。
李青青倒是没说错,他们村子家家户户的鸡都有接触,有时候大清早或者太阳好大家都会把鸡鸭放出去溜达一会儿。
人要锻炼身体健康,鸡鸭也是同理。
不过会在自家鸡脚上绑不同颜色的绳子,或者记住鸡的颜色花样特点。
认错的可能极少。
她家鸡本来就多,溜达起来费事,赶回院子也费事。
中间不知道跟多少家的鸡斗架抢食。
万一真传染出去了,他们找上门,这要赔多少钱啊?
她家还等着这群鸡大了,按活的老母鸡卖出去或者转手出去,现在哪里有闲钱?
“你说的怪好!不是你闺女你不当心啊!你这是要害死小草啊!”
刘招娣听了自然不愿意。
王秀英喘着粗气,看看鸡窝,又看看村口方向,最终咬了咬牙。
“老大,你去……去找德福叔,看队里有没有啥法子治鸡瘟!
老二,你现在去张家村,告诉张老歪,再敢动小草一指头,老娘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他家房子点了!”
她这是要兵分两路,保住两头。
她知道黄建国那性子靠不住,干脆让黄伟军去吓唬张老歪。
黄建国是个老实听话的,自己闺女受欺负心里也急,但是他妈说的话一向没错。
黄小麦趁乱溜回屋,再次从超市里弄出了效果更强的禽药粉末。
这一次,她顾不得太多,直接将药粉混入饮水中。
死马当活马医吧!
夜幕降临,老黄家一片愁云惨淡。
病鸡被隔离在旧筐里,气息奄奄。
王秀英坐在门槛上,一边抹眼泪一边骂张老歪和张婆子。
黄伟军还没回来,不知道小草情况如何。
黄老栓只是一袋接一袋地抽烟。
深夜,万籁俱寂。
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翻过老黄家的土坯院墙,落地时发出轻微的“噗”声。
一直没睡着的黄小麦猛地睁开眼,心脏狂跳。
她屏住呼吸,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。
那黑影似乎在鸡窝方向摸索。
真有贼!而且专挑她家鸡生病的时候来!
大伯娘在屋里哭,小荷今天就和她睡一张床上。
黄小麦轻轻推醒旁边的黄小荷,用手指了指窗外。
黄小荷吓得浑身发抖,死死捂住嘴。
黄小麦摸下炕,抄起床边的顶门棍,深吸一口气,正准备喊人,却听见院外传来一声压低的呵斥:“谁?!干什么的!”
是黄伟军的声音!他回来了!
紧接着是几声扭打和一声痛呼,然后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远去。
黄小麦赶紧点亮油灯,和黄小荷一起冲了出去。
只见黄伟军站在院里,手里揪着半截撕下来的破布条,气喘吁吁。
“哥,咋回事?”
黄志强披着衣服出来。
“是个半大孩子,跑得快,没抓住。”
黄伟军脸色铁青,“看身形,像是屁猴!狗日的,肯定是看咱家鸡病了,想来偷!”
王秀英等人也被惊醒了,闻声出来,一听又是屁猴,气得王秀英破口大骂:“张桂花!肯定又是你个老虔婆指使的!俺家跟你没完!”
这一夜,老黄家无人入睡。
鸡瘟未除,闺女在火坑,贼人惦记,邻舍虎视。
黄小麦握着那根顶门棍,看着窗外漆黑的夜,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,在这个年代,想要守护住一点点微小的幸福,竟是这般艰难。
她望向李青青那屋紧闭的房门,里面没有任何动静。
这个小婶,在这种时候,到底在想些什么?
天刚麻麻亮,老黄家院里就弥漫着一股死气。
隔离在破筐里的三只鸡,硬挺挺地躺着,早就没了气息。
那只能下双黄蛋的芦花母鸡也在其中,王秀英看着它的尸首,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,心跟刀剜似的疼。
“完了……全完了……”她瘫坐在地上,拍着大腿哭嚎,“俺的鸡啊……俺的命根子啊……”
黄老栓蹲在门槛上,脸色灰败,烟袋锅熄了都没察觉。
黄建国兄弟俩垂头丧气地站在一边。
马桂枝和刘招娣红着眼圈,默默收拾着死鸡,准备拿远点埋了,怕传染。
就在这时,东院墙头又准时探出张婆子那张令人憎恶的脸。
(爱腐竹小说网http://www.ifzzw.com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