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王秀英天天乐呵呵地捡蛋,她那张老脸拉得比驴还长。
这天晌午,张婆子故意把洗菜水往两家中间的土墙上泼,溅了正在喂鸡的王秀英一身。
“张桂花!你瞎了眼了?”
王秀英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子,破口大骂。
张婆子假惺惺地探出头:“哎呦,秀英嫂子,对不住啊,没瞧见你在那儿。你说你也是,天天守着那几只鸡,也不怕熏着人。”
“俺乐意!总比某些人强,养几只鸡跟养了一窝祖宗似的,连个蛋壳都见不着!”王秀英反唇相讥。
“呸!谁不知道你家使了邪法子?正经人家谁家鸡能下这么多蛋?指不定是请了哪路神仙呢!”张婆子阴阳怪气地说。
这话可捅了马蜂窝。
王秀英最忌讳别人说她家靠邪法子,抄起扫帚就要冲过去:“你个老不死的胡咧咧啥?看俺不撕烂你的嘴!”
幸好马桂枝和刘招娣赶紧出来把人拦住了。
张婆子见势不妙,缩回头去,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嘟囔:“嘚瑟啥,早晚有你哭的时候!”
这场骂战虽然没打起来,可梁子结得更深了。
更让王秀英窝火的是,没过两天,村里就开始传闲话,说老黄家养的鸡来路不正,是偷了谁家的种鸡。
又说王秀英天天半夜在鸡窝前烧香拜佛,搞封建迷信。
“放他娘的狗屁!”王秀英在家里气得直跺脚,“肯定是张桂花那个老虔婆嚼的舌根!”
黄老栓蹲在门槛上吧嗒旱烟,眉头拧成了疙瘩:“树大招风啊。咱家这鸡是养得太好了,招人眼了。”
黄小麦在一旁听着,心里明镜似的。
她知道,这是迟早的事。
在这个穷得叮当响的村子里,谁家过得稍微好点,就容易招来是非。
“奶,咱以后捡蛋避着点人。”
黄小麦小声说,“鸡窝那铁丝网再加固加固,我瞧着不太结实。”
王秀英虽然气不过,可也明白这个理儿。
打那以后,她捡蛋都赶在天蒙蒙亮的时候,用布盖得严严实实的才往供销社送。
鸡食也拌得更小心,生怕让人瞧出什么端倪。
可防得住明枪,防不住暗箭。
这天夜里,老黄家人都睡下了,忽然听见院里有动静。
黄建国第一个惊醒,抄起顶门棍就冲了出去。
只见一个黑影正扒在鸡窝边,见他出来,嗖地翻墙跑了。
“抓贼啊!”黄建国大喊。
全家人都被惊醒了,跑到院里一看,鸡窝的铁丝网被扯开个大口子,幸好发现得早,鸡都没少。
“天杀的啊!这是要断俺家的活路啊!”王秀英拍着大腿哭嚎。
黄老栓提着煤油灯仔细照了照,在墙根底下发现半个鞋印,看大小像个半大孩子。
“怕是前院黑蛋那小子。”黄建国沉着脸说,“上回偷鸡蛋没得手,这次直接来偷鸡了。”
“肯定是张桂花指使的!”王秀英咬牙切齿,“那个老不死的,自己养不好鸡,就来祸害别人家的!”
这一宿,老黄家谁也没睡好。
第二天天不亮,黄建国就去公社买了把大锁,把鸡窝锁得死死的。
王秀英更是恨不得睡在鸡窝边上。
黄小麦心里明白,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。
她找到李青青,把昨夜的经过说了。
李青青听完,冷笑一声:“张桂花这是看咱家日子好过点,心里不痛快了。”
她顿了顿,压低声音,“我听说她家屁猴最近总往村西头跑,跟二流子王老五混在一起。”
屁猴和黑蛋玩的好,是村里最皮的那伙小孩。
黄小麦心里一动。
王老五是村里有名的懒汉,整天偷鸡摸狗。
要是能让张婆子家跟王老五扯上关系,够她喝一壶的。
过了两天,村里就传出风声。
说张婆子家的屁猴和黑蛋跟着王老五偷了谁家的老母鸡,在村西头烧着吃了。
说得有鼻子有眼的,连鸡毛埋在哪儿都有人指认。
张婆子气得跳脚,在院里指桑骂槐地骂了三天,可越骂越显得心虚。
最后只好把屁猴锁在家里,好几天没让他出门。
王秀英听说这事,乐得合不拢嘴:“该!让那个老虔婆再使坏!”
黄小麦看着奶奶解气的样子,心里却轻松不起来。
她知道,这只是暂时压住了张婆子的气焰。
只要老黄家的鸡还养得这么好,眼红的人就不会少。
这天晚上,她把鸡食拌得特别仔细,又悄悄多加了一点预防疾病的药粉。
李青青在远处看着,什么也没说,只是目光更加深沉了。
月光下,鸡群在窝里发出咕咕的声音。
黄小麦站在院里,看着四周黑漆漆的院落,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,在这个贫穷的小村子里,想过上好日子有多难。
不仅要跟天斗,跟地斗,还得跟人斗。
而她最大的秘密,就像揣在怀里的火炭,稍有不慎,就会把一切都烧成灰烬。
四月中的天,日头渐渐有了些热乎气。
老黄家院里的那几棵老榆树才刚冒出丁点嫩芽,地上的草皮也还黄绿参半。
黄小麦心里也惦记着小草姐,但她更揪心的是另一件事。
鸡窝里那只最肥硕的芦花母鸡,今早起来有些打蔫,缩着脖子,羽毛蓬松,喂食也不怎么积极。
“奶,你看这鸡是不是不太精神?”
黄小麦指着芦花鸡,心里警铃大作。
这症状,跟她之前在超市查阅资料时看到的禽病初期描述太像了。
王秀英凑过来一看,也皱了眉:“怕是昨晚着凉了?这鬼天,说变就变。”
她没太当回事,只让马桂枝弄了点蒜末拌在鸡食里。
可到了下午,情况急转直下。
芦花鸡彻底瘫在窝里,拉稀绿的粪便,紧接着,另外两只半大的鸡崽也开始出现类似症状!
“坏了!坏了!”
王秀英这下真慌了神,拍着大腿在院里转圈,“这是撞了啥邪啊!咋一下子倒了好几只!”
黄老栓蹲在鸡窝边,眉头拧成了死疙瘩:“瞧着……像是鸡瘟。”
“鸡瘟”俩字像炸雷一样在院里响起。
这年头,鸡瘟就是农家养鸡户的噩梦,一旦传开,往往一死一大片,血本无归。
“快!快把病鸡隔开!”王秀英声音都变了调,手忙脚乱地去抓鸡。
动静闹得太大,东院墙头立刻探出了张婆子那张幸灾乐祸的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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