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拉塞尔教授离开后,西伦躺在躺椅上,闭着眼睛回忆。
拉塞尔大概率是一个性倒错主体,强迫性神经症不会那样防御自己的分析,当他使咨询者话语里的不一致和隐藏欲望出现后,拉塞尔选择了恼火和反击,直接进行人身攻击。
这是一个性倒错,还是主体性很好的性倒错,他不是来咨询的,而是来炫耀自己的智慧以及玩弄权威的。
这种个案他还是第一次接触,因为一般这种人不会找来分析师。
不过考虑到拉塞尔生物学教授的身份,他莫名其妙的敌意似乎也说得通,毕竟关于物种起源的争论已经持续了三十多年,而教会显然站在了不那么光明的立场上。
可惜,他并没有说自己是怎么转投生物学的,西伦有些遗憾地想道。
不过拉塞尔莫名的挑衅只是一个问题,更重要的是他当时的情绪。
——他那时居然愤怒了。
分析师必须要在分析过程中保持冷静和理智,不同情,不安慰,不给建议。
因为分析师的目标是使患者真实的欲望和症结暴露出来,而不是给予弥合,所以他的个人情绪在分析时是必须要被摒弃的。
正常来说,他应该记录下自己的这些反应,例如“在遇到什么问题的时候我感到愤怒”“他说了什么让我的情绪波动”,然后告诉督导,请求他帮自己分析。
督导往往是更具有经验的分析师,是对分析工作的再分析。
因为分析师也难免坠入移情,被患者诱导、感动、勾引、愤怒、认同,开始“想帮助”“想安慰”“想解释”,督导的作用就是让分析师看清楚他坠入了幻象。
通过这种反复的锤炼,锻炼分析师的能力。
可惜现在没有督导,他自己的一切问题只能让他自己来解决,但西伦知道,自己其实早就开始移情了。
他扮演了太久的主教,他会给信徒提出意见和安慰,而不是冷静地分析,虽然那是形势所迫,但无疑影响了他。
他开始想救人,想引领他人,并且在社会中实践。
当然,这没什么问题,拉康的女婿兼继承人米勒在年轻的时候也干过。
但彼时他有拉康本人作为督导,运动失败了也能往岳父家里一躲。
但西伦没有,主教和分析师的双重身份已经开始干涉他的工作。
刚来到这里的时候,他还提醒玛蒂尔德不要做多余的事情,但如今他自己便已经成为了擎旗手。
“呼——”西伦长出了一口气,“所以如果我继续干下去的话……”
他还没开始天人纠缠,一旁的铃声忽然响了,他连忙跑过去接。
“是,对,我是西伦,有消息了吗?”他急切地问道。
那边传来罗根的声音:“五处线报窝点确证四处属实,已经全部捣毁,苔丝小姐重伤,和另外几位伤者一同送往医院了,另外我们发现了四具尸体……我们晚了一些。”
西伦沉默了一会儿:“知道了,你们辛苦了,有拿到什么信息吗?”
“逮捕的教徒都被警署提走了,物证也由他们保存,亚瑟现在是警署的一员,一旦有消息就会通知我们。”罗根说道,“不过我粗略地看了一下,教徒里面有很多卡伦堡的难民。”
“这样么?”西伦想了想,也没有妄下论断,“那你多关注警署那边的情况,如果还有情报,你亲自带队去看……对了,你认识拉塞尔教授吗?”
“拉塞尔·弗罗斯特教授?”罗根问道,他显然知道这个名字,“知道,他提供了一份很重要的情报,就是苔丝小姐所在的那个窝点,不过丽莎婆婆的消息比他早十分钟。”
西伦思考片刻:“他本人的情况你了解吗?”
“呃……不太了解,不过见过一次,看起来是个很儒雅的绅士。”罗根答道。
“你多……算了,你多留心这群教徒的状况就好,最近要你多忙一会儿了。”西伦说道,然后结束了通话。
转头他又摇响了秘书处的铃铛,结果格林先一步打过来。
“主教阁下,您找我?刚好我这里也有事。”年轻的声音飞快地说道。
“你先说。”
“是的,拉塞尔教授刚刚又预约了一次咨询,时间是后天上午。”他说。
“……”西伦沉默了一会儿,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,但应该是好事吧,或许下一次就愿意敞开心扉了。
“你收集一下拉塞尔的信息,不要引起警惕。”西伦吩咐道。
“是,主教阁下,对了,您找我想说的是什么事?”格林记录之后问道。
“就是这件事。”
——
“教主。”人们这样喊道。
“嗯,情况如何。”
“四处地点都被发现了……起码有二十五位教徒被抓,不清楚死了多少,我们不敢靠近。”
“苔丝呢?”
“……重伤,隔壁的老人提前告密了。”
“可惜了安排的一出好戏啊。”他叹了口气。
“教主……虽然血液够了,但是我们这次行动还是有些破绽的,卡伦堡的人太多了。”那人说道。
“那你觉得应该怪谁呢?”
“属下不是这个意思!”他连忙喊道,“我是说福音会……”
二人都沉默了一会儿,他们在抵达斯佩塞的第一天就开始发展信徒,但一个名为福音会的团体早就占据了这里,它盘踞在最底层的架构之中,以民间组织的名义行事,看起来只是简单地互相帮助,偶尔一起聚会念经,但却直接占据了他们的生态位。
就好像老鼠溜进了屋子里,试图偷点东西,却发现屋子里盘踞的全是猫,而那个声名在外的主教更是高踞宝座之上的大只山猫,在夜色中狩猎群鼠。
虽然他的风评一直是温文尔雅、慈悲心善的,但看到那庞大的地下网络,同样是干这个的教徒们只能感到骇人听闻。
传教的不顺导致了他们只能让自己人上,甚至用极端的手段绑架祭品。
“真是肮脏的手段啊。”教主感叹道,烛火照亮了这处小屋,面前是几个面带惊恐和泪水的人,他们被绑在地上,堵住嘴,满地都是发臭的尿液。
他看着那些毫不优雅的东西,脸上露出了极端厌恶的神情。
曾经在卡伦堡的时候,他还不需要做这些事情,祭品们会自己走上祭坛,穿着最好看的衣服,面带笑容,就像在北方的一些神话里,献祭给龙的少女。
她们梳着金色的发辫,穿着白色的长裙,赤着脚踩在雪地里,走上铺满鲜花的小船,安静地躺着,小船会飘至湖心,埋葬她们最美丽的时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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