埋葬了闻仲,玄衍和三名弟子在凄风冷雨中默默站立了许久。简单的石冢下,安息着大商最后的军神,也埋葬了一个时代最后的辉煌。雨水冲刷着他们脸上的泪痕和泥污,却冲不散心头的沉重与茫然。前路漫漫,除了一个“向南”的模糊方向,他们一无所有。
“老师,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?”年纪最小的弟子明尘带着哭腔问道,他的肩膀在救闻仲时受了伤,此刻在冷雨中微微发抖。
玄衍收回望向坟墓的目光,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他是这支小小队伍唯一的主心骨,他不能垮。
“渡过黄河。”玄衍的声音虽然沙哑,却异常坚定,“河南岸,山势更险,村落稀少,更容易避开西岐的搜捕。我们先找地方落脚,治好伤,再从长计议。”
目标变得具体了一些,总算驱散了些许绝望。四人收拾起悲恸,用树枝和藤蔓加固了担架,再次踏上了艰难的路程。
越靠近黄河,地势越发平坦,林木渐疏,这也意味着暴露的风险增大。他们只能昼伏夜出,依靠星辰和玄衍残存的堪舆知识辨别方向。饥饿是最大的敌人。野果草根难以果腹,明尘的伤势因营养不良和奔波而恶化,开始化脓发烧。玄衍不得不冒险,在夜间潜入距离较远的村庄边缘,偷取一些农户晾晒的薯干或捡拾田间遗漏的谷物。每一次外出都险象环生,有两次险些被巡夜的乡勇发现。
这一夜,玄衍再次空手而归,只带回几棵苦涩的野菜。看着明尘因高烧而通红的脸颊和另外两名弟子饿得发绿的眼睛,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。他坐在冰冷的岩石上,下意识地摸向怀中那个木盒。指尖触碰到苏妲己的手稿和那块冰冷的金属碎片。
他鬼使神差地取出那块风雷刃的碎片。碎片依旧黯淡,没有任何灵力波动。但当他握紧它,将一丝微弱的神识探入时,一种极其模糊的、类似心悸的感觉忽然传来——并非来自碎片本身,而是仿佛碎片与遥远北方某种东西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,带着一丝警示的意味。
玄衍心中一动!难道是……西岐的追兵在靠近?还是某种针对这碎片的探查?他无法确定,但这突如其来的感应,仿佛溺水之人抓住的稻草。苏妲己留下的东西,果然非同寻常!
他立刻叫醒另外两名状态稍好的弟子:“快!收拾东西,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!有危险!”
弟子们虽不明所以,但对老师的信任让他们立刻行动起来。他们搀扶起昏沉的明尘,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,连夜向黄河方向狂奔。就在他们离开不到一个时辰后,一队西岐骑兵果然出现在了他們之前藏身的区域附近,进行拉网式搜查,显然是得到了某种线索。
这次有惊无险的逃脱,让玄衍对风雷刃碎片的作用有了新的认识。它似乎能对某些特定的威胁或能量产生极其微弱的预警。这能力虽然模糊且难以掌控,但在逃亡路上,无疑是雪中送炭。
数日后,四人终于抵达了黄河岸边。时值初春,河水解冻不久,水量充沛,浊浪滔滔,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。宽阔的河面仿佛一道天堑,隔开了北方的故土与未知的南方。渡口肯定被西岐控制,他们只能寻找偏僻处泅渡。
这对几乎筋疲力尽、还有伤员的他们来说,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。玄衍望着汹涌的河水,眉头紧锁。他尝试再次握紧碎片,集中精神感应,隐约觉得下游某个方向的水流似乎稍缓,或许有浅滩或沙洲?
抱着试一试的心态,他们沿着河岸向下游跋涉了半日,果然发现了一处河湾,水流相对平缓,河中隐约有沙洲显露。但即便如此,带着明尘渡河依旧危险万分。
“我用绳索绑住自己,先探路。”玄衍下定决心,“你们在此等候,若我顺利到达对岸,会拉动绳索为号。”
不顾弟子劝阻,玄衍将身上所有重要的东西,尤其是那个木盒,交给大弟子保管,然后找来坚韧的藤蔓绑在腰间,另一端系在岸边的巨石上,毅然走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。
河水冰冷彻骨,水流的力量远超想象。玄衍拼尽全力,对抗着漩涡和暗流,一点点向对岸挪动。有好几次,他险些被冲走,全靠绳索才稳住身形。就在他即将到达河中沙洲时,腰间的藤蔓突然崩断!一股强大的暗流瞬间将他卷向深处!
“老师!”对岸的弟子发出惊恐的呼喊。
玄衍心中一片冰凉,冰冷的河水灌入口鼻,意识开始模糊。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葬身黄河之时,怀中那块贴身存放、并未交给弟子的风雷刃碎片,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温热!紧接着,他感到一股奇异的力量包裹住他,并非推动,而是仿佛让他身周的水流变得“温和”了一些,将他缓缓推向沙洲方向!
是碎片的力量!它在水中被激发了?!
玄衍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,奋力划水,终于狼狈不堪地爬上了沙洲。他趴在冰冷的沙石上,大口喘息,心中后怕不已,同时对碎片的奥秘更加惊异。休息片刻后,他利用沙洲作为跳板,最终成功渡过了黄河。
他拉动备用绳索,在对岸弟子的配合下,最终有惊无险地将明尘和另外两名弟子也接应过了黄河。当四人全部踏上南岸的土地时,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。
回头望去,北方故土笼罩在朦胧的雾气中,再也看不清了。前方,是连绵的群山和未知的命运。
玄衍取出木盒,看着里面的手稿和碎片,心中百感交集。苏妲己娘娘,是您在冥冥中护佑吗?这碎片,这知识,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?
南渡成功,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。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,他们需要食物,需要药品,需要安全的藏身之所,更需要找到闻太师所说的“旧部”或任何可能同情商朝遗民的力量。而怀中的“火种”,既是希望,也是随时可能招致杀身之祸的根源。
玄衍知道,接下来的路,将更加艰难。但他也明白,自从他接过那个木盒的那一刻起,他的人生已经与这“火种”紧密相连。他不仅要自己活下去,更要让这微弱的星火,在这片新的土地上,找到可以燃烧的土壤。
队伍再次启程,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,隐入了南岸茂密的丛林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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