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仲率领的千余死士,如同投入沸油的冰水,在寂静的夜色中引爆了西岐大营。他们没有呐喊,只有兵刃划破空气的尖啸和临死前压抑的闷哼。这些朝歌最后的精锐,抱着必死之心,如同一柄淬毒的匕首,精准而狠辣地刺向西岐中军帅帐和那座显眼的法坛。
最初的混乱是巨大的。西岐士兵从睡梦中惊醒,根本来不及组织有效的抵抗,便被这些状若疯魔、不惜以命换命的商朝死士冲散了阵型。鲜血在火光下飞溅,断肢残骸四处抛落。死士们目标明确,不顾两侧袭来的攻击,拼命向前突击,竟真的被他们撕开了一条血路,逼近了中军核心区域!
闻仲一马当先,金鞭挥舞如风,所过之处人仰马翻。他燃烧着最后的生命力,每一击都蕴含着一位老将对国破家亡的全部悲愤。他看到了那座法坛,看到了坛上隐约的人影——姜子牙!云中子!
“姜尚老儿!纳命来!”闻仲须发戟张,怒吼声压过了战场喧嚣,纵身跃起,金鞭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,直劈法坛!
然而,仙凡之隔,终究难以逾越。
就在闻仲即将踏上法坛的瞬间,云中子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,手中拂尘轻轻一拂。一股无形无质、却浩瀚如海的力量凭空而生,如同最坚固的墙壁,挡在了闻仲面前。
“砰!”
闻仲感觉自己仿佛撞上了一座无形的大山,金鞭脱手飞出,胸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,整个人以比去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,重重砸在地上,鲜血狂喷不止。他挣扎着想要爬起,却发现自己周身经脉已被那股仙力震断,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。
与此同时,周围的西岐士兵也终于反应过来,在将领的呼喝下,如同潮水般涌上,将剩余的商朝死士分割包围。失去了闻仲这个箭头,死士们的突击势头戛然而止,陷入了绝对劣势的苦战。每一个死士都战斗到了最后一刻,用牙齿,用指甲,用尽一切方式撕咬着敌人,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。但人数的差距和体力的耗尽,让他们的抵抗如同浪花拍击礁石,绚烂而短暂。
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。当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时,西岐大营渐渐恢复了秩序,只是满地狼藉的尸体和浓烈的血腥味,昭示着昨夜惨烈的厮杀。千余商朝死士,无一生还。
闻仲被几名西岐甲士粗暴地架起,拖到了法坛之下。他披头散发,甲胄破碎,浑身浴血,气息微弱,唯有那双眼睛,依旧死死地盯着坛上的姜子牙和云中子,充满了不甘与蔑视。
姜子牙看着下方这位名震天下的商朝太师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,但很快被决然取代。他沉声开口道:“闻仲,商朝气数已尽,你何必逆天而行,徒增杀戮?若肯归降,以你之才,在西岐亦可位列仙班,享无尽寿元。”
闻仲啐出一口血沫,嘶声笑道:“姜尚……休要……假仁假义!老夫……生是商臣,死是商鬼!岂会……屈膝事贼?!要杀……便杀!”
云中子微微摇头,似乎叹息了一声:“冥顽不灵。”他抬手,指尖凝聚起一点清光,便要了解这位老将的性命。
就在这时,异变再生!
朝歌内城方向,鹿台宫最高处,突然燃起了冲天大火!那火势极其凶猛,并非寻常火焰,其中隐隐带着一股决绝的王道之气和某种秘法波动!
是纣王!
他履行了自己的诺言,点燃了堆积在鹿台宫的宗庙礼器、典籍和他自己,以一种极端的方式,实践了“社稷宗庙,共存亡”的誓言!那火焰,仿佛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、也是最悲壮的控诉。
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吸引了目光。就连云中子指尖的清光也微微一顿。
也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!
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、蕴含着微弱星辉之力的弩箭,如同鬼魅般,悄无声息地射穿了架着闻仲的两名西岐士兵的咽喉!紧接着,一道黑影如同狸猫般窜出,一把扶住即将倒地的闻仲,迅速向旁边混乱的阴影中退去!
是玄衍!他并未跟随突围,而是带着几名最忠诚的弟子,一直潜伏在附近,等待着这唯一可能救下闻仲的机会!他们利用了纣王的死吸引注意力的瞬间,发动了突袭!
“拦住他们!”姜子牙反应极快,立刻下令。
但玄衍等人显然早有准备,他们并不恋战,扔出几颗特制的***,借着烟雾和混乱,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,竟然真的险之又险地摆脱了追兵,带着重伤垂死的闻仲,消失在了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。
与此同时,朝歌内城,由于闻仲的突围和纣王的自杀而死,最后的抵抗意志也彻底崩溃。残余的守军和百姓打开了城门,向西岐投降。曾经辉煌的商朝国都,至此,正式陷落。
西岐大军开进满目疮痍的朝歌,接收着这座象征意义巨大的城市。姜子牙和云中子站在仍在燃烧的鹿台宫前,面色并无太多喜悦。朝歌是打下了,但过程远比预想的惨烈,闻仲被救走,苏妲己的遗物和信念似乎也被带离,这一切,都预示着封神之路,或许还有变数。
而在远离朝歌的一片荒僻山林中,玄衍和幸存的几名弟子,将闻仲轻轻放下。这位戎马一生的老将,已是气若游丝。他艰难地睁开眼,看着玄衍,又看了看东方那轮刚刚升起的、血红色的朝阳。
“玄衍……先生……”闻仲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,“朝歌……没了……但……火种……留下了……苏娘娘的……东西……一定要……传下去……”
玄衍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,重重点头:“太师放心,只要玄衍一息尚存,必不负所托!”
闻仲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、极其微弱的笑容,目光渐渐涣散,最终定格在那片血色的天空上。大商最后一位军神,溘然长逝。
玄衍默默地为闻仲合上双眼,然后站起身,望向朝歌的方向。那里,浓烟依旧滚滚。一座城陨落了,一个时代结束了。但他知道,有些东西,是火焰和刀兵无法毁灭的。苏妲己的理念,闻仲的忠烈,比干的赤诚,还有那些在绝望中依旧挣扎求存的普通人的意志……这些,才是真正的火种。
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装有苏妲己手稿和风雷刃碎片的盒子,贴身藏好。前路漫漫,凶险未知,但他知道自己肩负着什么。
(爱腐竹小说网http://www.ifzzw.com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