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确实在往北征发,但也确实为救援邺城而动”
司马懿面不改色解释道。
曹叡狐疑地看着他。
司马懿:“臣斗胆一问:陛下以为赵云的人马,是否足以破袭邺城?”
“那必然不足。”曹叡果断摇头。
“按北边郡县所报,那赵云只带了千余骑士下山,纵然其人有比肩关羽张飞的骁勇,但我冀州也不缺精兵悍将,何惧贼军区区千骑?”
此言一出,曹泰凛然上前抱拳:
“臣愿领铁骑八百,为陛下擒拿贼将!”
旁边夏侯楙慢了一拍,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表示自己也愿领八百骑士出击。
好在曹叡关注重点不在此:
“朕所虑,乃是赵云自为前锋,其后有大军陆续跟进。”
“一旦其在中山国聚众过万,那再行阻击,怕是来不及,挡不住了!”
司马懿闻言道:
“陛下此虑可谓明见形势!此亦为臣等所忧。”
“而臣在边郡戎马数年,深知田、解二将也明于兵事,必然也能考虑到这种可能性。”
曹叡目光微微一凝,忽地自悟道:
“卿是说,诸将打算北行军都、西关一线去往上谷郡,然后自彼处南下抄掠赵云后路,阻其援军?”
司马懿一揖:
“正是北行军都陉,迂回敌后。陛下圣明!”
曹叡嘿地一笑,姿态已然放松一些:
“诸将若如此行事,倒也符合兵法。”
“然则上谷、代郡常年为边胡所侵,大军辎重往那里搬运,是否有后患啊?”
闻得此言,司马懿微微挺胸道:
“臣不才,这些年在幽州为朝廷靖边,颇有所得。”
“如今边胡闻得臣父子的名号,虽不至于不战而降,但必要避我锋芒。”
“而我儿虽然打仗不如两位校尉,但后押辎重还是足以胜任的!”
“仲达此言太谦了。”陈群忽然插话。
“你父子如今在幽州的威望,又何止于诸胡而已?”
听到陈群这绵里藏针的一语,司马懿面露惶恐,连连告罪。
而曹叡则因此消去大半疑虑。
司马懿招讨边胡功绩,他当然知晓。
甚至因为太过知晓,而忍不住起了忌惮的心思,将其召回邺城。
不过在眼下,这反而成了他信任司马师等人的理由。
再不济,司马懿本人就在自己身边呢。
司马师还能不顾自己生父的安危吗?
便出言稍稍安抚,然后继续问计道:
“话虽如此。但赵云突然东出,邺城人心难免动荡。”
“诸卿以为,朕是否该做些什,稍作安抚?”
这一次,司马懿和陈群二人都没有急于发表意见。
倒是曹泰和夏侯楙基于各自立场,开始踊跃发言。
但不外乎是领兵北上征讨,或者建议曹叡以天子自尊北狩这些军事层面建议而已。
曹叡深知此二人一个忠勇有余,智谋不足。
一个勇字可能还要打个问号。
反正都不是什么值得托付大事的大将。
所以只能顺着他们的提议稍稍勉励几句,却都不当真。
而就在今夜议事就此草草收场之际。
有禁中军士匆匆入禀,带来一个河南方向的重大军情。
关平大军再度东侵,现已接连攻破东郡治所濮阳城,兖州治所廪丘,以及位于这两地之间的其他县城、据点。
自此,与魏郡隔河相对的东郡,已经全境沦陷。
毌丘俭救援不利,现已经退守东郡东端,与东平国、山阳郡三地交界处,那片叫大野泽的巨大湖泊。
据说身处洛阳的汉天子刘禅,喜闻捷报,决定行幸濮阳,亲自奖赏将士。
这对于大河北岸的邺城来说,无疑是一个比赵云东出太行更加可怕的消息。
因为赵云虽然没有大河阻隔,但他到底只有千余人马。
而大河北岸的东郡,关平则至少有上万兵马。
旁边还有关羽、张飞、麋威这些令人闻风丧胆的汉室大将。
万一这些兵马受到刘禅激励,突然渡河北伐。
那魏国君臣怎么办?
是在邺城死守到底,还是……
“不可再迁都!”
曹叡咬牙切齿道。
“昔年朕北迁邺城,乃是敌势汹汹,不得已而为之。”
“饶是如此,还是闹出了历阳之盟那等破事。”
“今若邺城都弃了,试问今后天下还有几人承认朕这个大魏天子?啊?”
四臣闻言纷纷跪下,口称万死。
只是心里头想的到底是什么,却只有天知道了。
而曹叡激动片刻,冷静下来,顾盼左右,却居然拿不出比死守都城更好的主意。
就在他惘然之际,司马懿突然抬头凝目道:
“陛下,臣有一个法子,或能延长我大魏国祚……然则此计需要陛下以万金之躯赴险,便是能成,也可能要受辱于人……却不知陛下愿不愿意听听?”
曹叡默然良久,到底抵不过生存的欲望,以及传承自父祖的雄心。
于是肃然道:
“朕死且不惧,何惧犯险受辱?卿直接道来便是。”
闻得此言,司马懿深深吸了一口气,微微颤声道:
“秋来马壮鱼肥,臣请陛下南狩大河!”
曹叡微微一愣,眼眸在幽幽烛光之下,陡然闪过精芒。
……
“车驾怎么来濮阳了?”
关平看着自己的弟弟,所谓虎贲中郎将关兴,一时错愕失声。
关兴微微激动道:
“有人跟陛下说东郡已经安泰,所以请陛下行郡,以安人心。”
“陛下起初犹豫,但又有人说师善前度在豫州大胜曹洪,今阿兄又在兖州大败毌丘俭,可见我军所向无敌,若陛下不继续东行,就是信不过自家大将,令三军寒心……”
“你且住,且住!”关平连连摆手道。
“说师善大胜曹洪我没有异议。可大败毌丘俭又是怎么回事?谁跟你说我大败他了?”
关兴没想到亲哥是这个反应,奇道:
“大兄连下三城,克复东郡全境,如何不是大胜?”
关平顿时板起脸教训道:
“你打小随我学兵,这些年在御前优养,怎么连军报都看不懂了?”
“这大胜跟大败是一回事吗?”
“速下三城,全取东郡确能称胜。但那是因为毌丘俭看到师善兵锋强盛,恐遭夹击,加上与我数次野战不利,所以主动退却。”
“按我估算,其部尚存万余人马,且后续犹可得青徐、淮南的增援,还远远谈不上为我所大败!”
关兴愣了愣:
“那大兄为何不在军报上仔细说清楚?”
“还怪上我了?”关平没好气道。
“我那时尚未探清毌丘俭的底细,只能先报捷,好安陛下和洛阳人心,谁曾想一眨眼陛下就亲自过来了?真真是应了那句话,过犹不及……”
说到这,兄弟二人面面相觑,各自无语。
虽然关兴没有明言“有人”是谁。
但关平一直在洛阳左近作战,早前的风波也算亲历者之一,怎会猜不到是谁?
还能有谁呢?
便问道:“如今车驾之侧,除了你部虎贲之外,还有什么人马?各有多少?”
关兴立即答道:
“我部虎贲郎千余员,皆兵革齐备。然多为勋贵子弟,善战者少半而已。”
“羽林郎也差不多如此。”
“倒是那两千羽林左右骑,或是六郡良家子出身,或是各军中精挑的有功者,皆善战,可堪一用。”
“除此以外,还有河南临时征发的三千郡、辅兵。”
关平听罢,直接略过郎、郡、辅三种兵,只问一事:
“我听闻那姜伯约自跟随丞相去平地关西之后,已经另有任用,不知如今谁来统领羽林骑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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