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兴:“姜伯约迁调后,陛下提拔霍弋霍绍先担任羽林中郎将。”
关平听到这个名字,眉头顿时松开一些。
微微颔首道:
“霍绍先乃佳士之后,早年还曾跟随师善平定南中,有他在,车驾就安全多了。”
关兴哪还听不出亲哥言下之意。
不安搓手道:
“兄长是担心那毌丘俭闻悉车驾来了濮阳,会冒险来袭?”
“有你兄在,他冒不了这个险。”关平斩钉截铁。
“然则此人数败于我而营旅不溃,可见善于治军,不可小觑。”
关兴:“军报说他退守到三郡交界处的大野泽?”
关平点头:
“那大野泽又称巨野泽,水域甚广,河道错综。”
“师善来信说‘八百里水泊梁山,可藏十万兵’,我亲自带人去侦察,虽有些夸大,但二三百里宽广还是是有的,藏个万余人马,不成问题。”
“我琢磨了数日,想要全取兖州,毌丘俭这部残兵不可不除。”
“但要深入大野泽作战,却不能只有步骑,没有舟师相辅。”
“师善已经调遣习宏的舟师来东郡,原本我打算水陆并攻大野泽,哪曾想等着等着,竟是车驾先来了濮阳!”
关兴只能无言以对。
关平:“为今之计,只能我先往大野泽方向行军,锁住水陆要道,确保敌军跑不出水泊。”
“你留在濮阳,与霍绍先谨慎护驾。”
关平连忙称是。
等送走兄长之后,想了想,还是决定另写一信知会尚在豫州行郡的麋威。
看看他能不能将皇帝给劝回去。
然而信未来得及发出,有斥候渡河来报,说对岸的黎阳、顿丘周边的魏军有大规模集结的迹象
关兴不敢怠慢,立即伙同霍弋等伴驾将领前往河边侦查。
等众人策马来到城北的濮阳津时,极目远眺大河对岸。
在那座称作“竿城”的小城下,魏军旗帜招展,密密麻麻。
一时间竟数不清来了多少兵马。
更令两人心惊的是。
城上赫然挂着一面规制不低的“曹”字将旗。
说明统领这部人马的必是一员曹魏宗室大将。
再联想到如今曹氏大将所剩无几,敌将身份呼之欲出。
若真是那人亲自领兵过来,那问题可就大了。
那可是用于保护魏都邺城的中军精锐!
他们突然南下河边,是要干嘛?
到了这日下午,随着潜伏在北岸的斥候、细作陆续回传情报。
更多令人咋舌的消息被传来:
竿城北边,规制更大一点的顿丘县城上,赫然插着一面有雉翎装饰的精美大纛。
那是独属于天子的旌旗。
而其上游的黎阳县城,也即白马津的北岸,则来了那位曹魏安西将军夏侯楙。
这下众人心中再无侥幸。
曹魏天子车驾亲自南下,那必然是冲着大汉天子而来的。
总不能曹叡闲着没事,特地来河边钓鱼的吧?
于是汉军连夜行动,关闭城门,封锁道路,厉兵秣马以待。
霍弋更是自领一部羽林骑士西上白马看守津渡,以防魏军突然渡河,截断刘禅西归的道路。
至于发往洛阳、豫州、大野泽方向的信使,更是早就在路途上了。
翌日,失眠了一整夜的刘禅,好不容易眯了一小会,就被侍中董允给喊了起来。
董允是真的声嘶力竭地大喊。
那座充作临时行宫的东郡太守府,当时就炸开了锅。
侍卫们匆匆集结,闭锁门户。
各色宫人侍者更是忙乱奔走。
都以为董侍中是遭了什么刺客袭击。
好在刘禅是熟知自己这位近臣的脾性的。
一边匆匆洗漱,一边安抚宫人稍安勿躁。
等府门都被侍卫们团团围闭了,方才单独接见董允。
结果这时候董允的神色却比任何人都要平静:
“陛下,平旦时分,曹氏遣使来求见。”
刘禅闻言下意识眼皮一跳:
“是曹泰的使者,还是曹叡的使者?为何而来?”
“曹叡。”董允意简言赅。
刘禅失神了片刻,才缓缓启齿:
“曹叡是来接应毌丘俭撤回河北的?”
董允:“有此一虑。”
刘禅:“或是以兵威来胁迫朕签下城下之盟?”
董允:“亦有此虑。”
刘禅:“总不能把朕掳去河北的吧!”
董允:“未尝不可。”
刘禅:“啊这……”
“陛下。”董允看着渐渐有些慌神的刘禅。
语气越发沉静:
“陛下不擅长用兵,军事上问题,应交由忠勇知兵的将领去考量。”
“当此之际,陛下应该先做两件事。”
“什么事?”刘禅忍不住追问。
董允:
“其一,镇之以静,不慌不躁,以安抚上下人心。”
“其二,让合适的将臣去做合适的事。”
刘禅闻言心道朕本就这样打算。
但未及表态,忽有侍卫来报,说长水校尉廖立自请领兵到河边御敌。
同时自称虽不长于战阵厮杀之道。
但门客李平(李严)乃是公认的宿将,可参谋军事。
刘禅刚要骂街,忽而瞥见董允那古井无波的面色。
又想起早间对方故意失态。
深吸一口气,绷紧脸道:
“告诉廖卿,早间有敌国刺客潜入行在所,请他即刻整顿城中秩序,严查坊间隐户。”
“至于出城御敌,自有虎贲、羽林二将负责,无须他越厨代庖。”
侍卫:“那庶人李平……”
刘禅:“朕方才说得不够清楚吗?”
侍卫身体微微一颤,发现刘禅和董允双双侧目注视自己。
哪还敢再多说一句,匆忙退下。
等房门再次闭锁,刘禅脸色瞬间垮下,苦笑道:
“此番东巡,朕特意把那些个碍事的人带走,好让丞相在台阁做事能清净一些。”
“哪曾想弄巧反绌,竟被曹魏君臣抓到了破绽!”
董允微微摇头道:
“陛下此番东巡,于安抚河南人心大有裨益,当初丞相是极力赞同的。”
“这数月以来上下众议,无不盛赞陛下有古之贤君的风采。”
“故此,陛下无须因为一时之险,而否定早前的所得。”
刘禅闻言揉了揉耳朵,有点不敢相信。
这贤君说的是朕吗?
然后转念一想,自己不过是根据麋车骑的建议,行公私两便之事。
若事情办好了,那必定是麋卿的计策高妙。
只能说,不愧是朕的柱国大将啊!
于是便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番奉承,稍稍放松道:
“那朕接下来就留在濮阳不动了?要不要把哪位大将给召来?”
董允对此早有考量,肃声道:
“曹魏大举兴兵南下,此间确须大将护驾。”
“臣遍观四方,关辅汉正忙于清剿残敌,且两边早已交兵,不宜猝然调回。”
“洛阳兵马最壮,倒是可以下诏增援,但关张二将,前者老病,不能再领兵。后者本就在洛阳统领大军,防御大河沿线,此时更应许其便宜行事之权,而非仓促召来。”
“而长安的魏文长和并州的赵子龙两位将军,距离太远,难救近火,不必多说。”
刘禅听到这里,已然明悟:
“如此看来,唯有麋卿最适合救驾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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