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启眸中一抹满意,淡淡点头示意。
工部尚书此刻走上前一步,与张居正一同求学旧事似乎还在眼前,今日却已位列工部侍郎。
黄河整治的大任临头,“朕命你总领工程,一月之内务必疏通河道、巩固堤岸,彻底铲除水患,可敢承担?”
“臣受命,无有二话。”
又一道目光落在兵部尚书身上,声音里隐隐有不容拒绝的锋芒。
“预备役五十万,一月之间完成征召和初呼训练,能办成否?”
“臣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。”
一道道圣旨层层下达,没有废话、不见拖泥带水,整个朝堂因他的决策像突然加速的齿轮迅速转动。
庞杂迟钝的大国仿佛在瞬间被袒露出高效冷厉的运行轨迹。
殿中众官宛如目睹另一种权力本质,被他举手投足间的气魄折服得五体投地。
那种密不可分的不安与惶然,愈加被高涨的信心忽然突破,有前所未有的士气涌现出来。
冥冥之中,有人隐约感到,这也许正是历史洪流转换时刻。
站在最前方的那个人让所有质疑哑然无声,让人相信传奇随时就会降临。
此时刘启终于收回视线,也不看身后,看向殿门口那道光线里淡淡浮尘。
下一封旨意出口如雷,他几乎没有停顿:“朕决定,亲自前往黄河灾区,亲自督办工程进度。”
“皇家内阁大学所有首批毕业学员即刻提前派遣,随朕一同下乡巡视,全员作为试用官投入现场事务。”
“朕要这些满腹经纶的青年,直接在现场学会用脚丈量大地,体会真正的治理之责。”
“京师诸事,由尔等尽尽本分。”
“待朕返还朝堂之日,只希望能见到一个随时可战、刀锋未察的铁血帝国。”
声音方落,他已披上斗篷,不作回首,长身阔步地穿越那片冷光洒落的大殿。
大殿里余下那一众高官低阶文武,全部呆愣当场,不知是谁最先低头。
他们只能以几乎虔诚的目光默默目送,他修长却沿见刚力的背影逐步远离。
三天过去,黄河沿岸一带损失最重的是安平县。
这个地方以前土地肥沃,村舍成行,是大家都知道的富庶产粮之地。
如今顺着江岸望过去,眼前景象让人难以相信还是人间。
水退了,留下的全是残破的房屋和到处散落的尸骨。
远远望去都是倒塌的废墟,不见尽头。
偶尔能碰到无家可归的人,都神色麻木,眼神空洞,仿佛丢了魂。
空气里混杂着臭味,人们都不愿多停留,死亡和绝望盖满了这地方。
只有本地王家的宅子还保持完整,在断壁废墟中分外醒目。
高墙把院子和外面的世界隔开。
外边是痛苦和荒凉,
墙里却在摆宴赏乐。
王家家主王德发坐着,看表演喝酒,还有美人陪着左右。
他身侧坐着的是安平县的县令,人送外号刘大脑袋。
“王员外,这日子过得真潇洒。”
刘大脑袋凑趣说。
“外头那些老百姓开锅的粮都没有,您这照样酒肉美人都有。”
“我只一个字,羡慕。”
王德发咧嘴一笑。
“刘大人,多亏你在前面撑着,我才能过这么安稳的日子。”
“走,我敬你一杯。”
“对了,那批朝廷赈灾粮,你处理得如何了?”
刘大脑袋压低声音笑了。
“员外您放心我都安排好了。”
“一半我已经让人偷偷运到您的粮仓里去了。”
“剩下的一半我掺了八成的沙子,每天就给那些贱民施一碗清得能照出人影的稀粥。”
“保证饿不死他们也保证他们没力气起来闹事。”
“等过段时间风头过去了,咱们再把那些粮食拿出来高价卖给他们。”
“到时候这安平县所有的土地还不都得姓王?”
“高实在是高。”
王德发抚掌大笑。
“刘大人这手空手套白狼玩得是炉火纯青啊。”
“你放心等事情办成了,我保你三年之内官升三级。”
就在两人狼狈为奸幻想着美好未来的时候。
一个管家神色慌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。
“老爷不好了,外面来了两个京城来的大官。”
“说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前来视察灾情的。”
“现在正要去视察咱们县的河堤呢。”
王德发和刘大脑袋的脸色瞬间就变了。
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。
安平县的河堤在这次洪灾中之所以会这么快就决口。
就是因为他们两个把朝廷拨下来的修堤款给贪污了九成。
用那些豆腐渣一样的工程来糊弄上面。
要是让那两个京城来的大官看出了什么端倪。
那他们两个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。
“慌什么。”
王德发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镇定了下来。
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,不就是两个京城来的官老爷吗,还能比洪水猛兽更可怕?”
“备车我们去会会他们。”
“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长了几个脑袋。”
安平县外那段已经决口的大堤上。
一个身穿普通布衣气质儒雅的年轻人,正和一个脸上戴着青铜面具身材高挑的黑衣女子并肩而立。
年轻人自然就是微服私访的刘启。
而那个黑衣女子则是他的贴身保镖赵含嫣。
刘启看着眼前那段被洪水冲得七零八落的河堤,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。
他甚至都不需要走近看,就能一眼看出这段河堤到底有多么偷工减料。
用来加固堤坝的不是标准的青石而是一些劣质的黄土和沙石。
连接处的榫卯结构更是粗制滥造漏洞百出。
这种豆腐渣工程别说抵御百年一遇的洪水了。
就算是一场大点的暴雨都可能把它给冲垮。
“先生您看这段河堤是不是有什么问题?”
一个跟在刘启身后穿着皇家内阁大学校服的年轻人小心翼翼地问道。
他是这次跟着刘启出来实习的学生之一名叫徐光启。
对格物之学有着极高的天赋。
刘启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。
“你来说说你从这段河堤上看出了什么?”
徐光启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看法。
“学生以为这段河堤最大的问题在于它的结构设计。”
“它采用的是最传统的梯形结构,这种结构虽然简单但承压能力很差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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