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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铁碑西沉

明末隐龙 最新章节正文 铁碑西沉 http://www.ifzzw.com/379/379091/
  
  
    甘棠湖,硝烟蔽日。

    浑浊的湖水被血与火染成暗红,漂浮的残骸和燃烧的船板如同地狱的浮萍,在浪涛中载沉载浮。“磐石号” 庞大的铁甲舰身如同受伤的钢铁巨兽,在湖面上犁开一道翻滚着血沫与灰烬的浊浪。蒸汽轮机在舰体深处发出沉闷而吃力的咆哮,每一次活塞的往复都伴随着金属构件过载的 “嘎吱” **,粗大的烟囱喷吐着浓黑的、混杂着火星的烟柱,将半边天空都熏成了灰黑色。明轮在船尾两侧疯狂搅动,桨叶拍打着漂浮的尸体和焦木,发出令人心悸的 “噗噗” 闷响,仿佛在为逝去的亡魂敲打着送葬的鼓点。

    李定国背靠着冰冷粗糙、布满硝痕与刮擦的铁甲舷墙,任由赵猛用沾水的、同样染血的布条,死死勒紧他左肩那道深可见骨、依旧汩汩渗血的伤口。剧痛如同无数钢针攒刺,每一次心跳都带来眩晕。他布满血丝的眼睛,死死地盯着渐行渐远、被冲天烈焰与浓烟笼罩的西门断桥方向。火光映在他脸上,明暗不定,如同鬼魅。那里,吞噬了王小石瘦小的身影,吞噬了无数断后死士的忠魂,吞噬了九江城最后的脊梁。

    热泪早已流干,混着凝固的血污,在脸上结成了暗红色的硬痂。只有下唇被自己咬破的伤口,还在渗出丝丝带着铁锈味的咸腥。他闭上眼,仿佛还能听到那声微弱却穿透灵魂的呼喊 ——“簪花”。再睁开时,眼中只剩下冰冷的、沉甸甸的、如同脚下铁甲般的死寂。

    “将军… 伤口太深了… 得让吴先生赶紧上药…” 赵猛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,包扎的手因脱力而微微颤抖,他自己的左臂也无力地垂着,袖子被鲜血浸透,显然伤势不轻。

    “死不了。” 李定国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,粗暴地打断了他。他猛地挺直脊梁,剧痛让他眼前发黑,却硬生生站住。目光扫过甲板 —— 磐石号宽阔的后甲板上,挤满了劫后余生的残兵。不足三百人。个个带伤,血污满身,眼神空洞麻木,或倚或躺,如同被抽走了魂魄。粗重的喘息、压抑的**和伤口的血腥味弥漫在冰冷的铁甲与灼热的蒸汽气息之间。王小石和狗娃曾经站立的位置,如今只剩下冰冷的铁板和几片未被冲走的暗红血迹。一名伤兵抱着断腿低声啜泣,旁边的老兵则呆呆地望着断桥方向,嘴里反复念叨着:“小石… 那孩子… 多好的娃…”(视觉: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创伤)

    “雷大锤!” 李定国转向舰桥方向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。

    “在!” 独眼船长雷大锤魁梧的身影出现在指挥台边缘,他脸上的黑皮眼罩下缘渗着血,显然也被爆炸的碎片波及,仅存的右眼却凶光更盛。

    “飞雷炮!目标!追兵前锋!给老子打!” 李定国染血的刀指向舰尾方向。几艘清军快船正如同跗骨之蛆,在磐石号掀起的浊浪中艰难穿行,试图拉近距离,用箭矢和轻炮骚扰。

    “得令!” 雷大锤狞笑一声,独眼中爆发出嗜血的光芒,“左舷炮手!都给老子打起精神!飞雷炮装***!装填!目标 —— 狗尾巴后面最跳的那条船!给老子轰他娘的下水喂王八!”

    命令通过传声筒嘶吼着下达,在甲板上激起一阵紧张的忙碌。

    磐石号左舷,几个蜂窝状的厚重铁盖再次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滑开,露出黑洞洞的炮口。炮手们动作迅捷却带着劫后余生的狠厉,将特制的、内填铁砂碎瓷的 “***” 塞入炮膛,点燃引信!

    “嗤嗤嗤 ——!” 引信燃烧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。

    “放 ——!” 炮长猛地挥下红旗。

    轰!轰!轰隆 ——!!

    数声沉闷却更加浑厚的巨响在磐石号左舷炸开!不同于岸上发射的仓促,此刻依托钢铁巨舰的稳定平台,飞雷炮的怒吼更加精准而致命!几道拖着灰白硝烟的炽热铁球,带着低沉的呼啸,划过一道弧线,狠狠砸向追得最紧的那艘清军快船及其周围水域!

    “砰!砰!砰!”

    炮弹凌空或近水猛烈炸开!火光暴闪!浓烟翻滚!致命的霰雨如同死神的镰刀横扫!那艘清军快船甲板上的水手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倒下,桅杆断裂,风帆起火!船体被近距离爆炸的冲击波掀起,又重重砸回水面,瞬间灌入大量江水,船速骤减!旁边几艘快船也被波及,阵型大乱,攻势瞬间被遏制!(听觉:舰炮的怒吼与敌船的崩解)

    “好!打得好!”

    “磐石号万岁!”

    甲板上疲惫的士兵爆发出微弱的、却充满仇恨的欢呼,有人甚至挣扎着站起来挥舞兵器。

    磐石号庞大的身躯,借助这短暂的阻滞,尾部明轮搅动得更加疯狂,蒸汽轮机发出不堪重负的嘶鸣,推动着这艘伤痕累累的钢铁堡垒,加速驶向甘棠湖西北方向那条狭窄、幽暗、通往汉水的水道。残存的几艘僚舰(小型战船)如同忠实的猎犬,在磐石号侧后方拼死掩护,用残存的火力拦截着零星的追射。一名僚舰水兵在箭雨中嘶吼:“将军快走!我们断后!”

    清军旗舰 “定江号”,船首。

    多铎脸色铁青,如同罩了一层寒霜。他扶着船舷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,千里镜的镜片几乎贴在了眼睛上。镜筒里,那艘黝黑的钢铁巨舰正蛮横地撞开漂浮的障碍,喷吐着浓烟,尾部巨大的明轮掀起浑浊的浪花,坚定不移地驶向西北的水道。舰尾,那面残破的 “磐石” 铁字大旗,在九江城冲天的火光背景中,于硝烟里最后一次倔强地飘扬,刺痛了他的眼睛。

    “废物!一群废物!” 多铎猛地放下千里镜,暴怒地一脚踹在跪在面前的镶白旗甲喇额真肩头!后者被踹得翻滚在地,连滚带爬地磕头:“奴才该死!奴才无能!” 多铎怒不可遏地咆哮,“几千铁骑!数万大军!水陆合围!竟让李定国和几百残兵,在一艘… 一艘铁壳子船的接应下跑了?!本王的颜面何存!大清的颜面何存!”

    “主子息怒!那… 那铁船刀枪不入,炮火难伤,实在是前所未见的怪物…” 甲喇额真声音颤抖,额头磕得青肿。

    “刀枪不入?” 多铎眼中寒光一闪,猛地打断他,声音陡然压低,带着一种毒蛇般的阴冷,“那爆炸呢?那古怪的铁炮呢?!” 他指向断桥方向那片依旧在燃烧、浓烟滚滚的炼狱,“给本王搜!掘地三尺也要搜!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!特别是李定国!还有…” 他顿了顿,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、混合着惊怒与贪婪的精光,“把刚才爆炸点残留的古怪铁器碎片,给本王一块不落地找出来!本王要知道,林宇那逆贼,到底弄出了什么鬼东西!”

    “嗻!” 戈什哈领命飞奔而去。

    不多时,一名戈什哈小心翼翼捧着一块东西返回。那东西扭曲变形,边缘锋利如刀,通体黝黑,表面还带着灼热的余温和刺鼻的硝烟味。依稀能辨认出是某种厚重铁器的残骸,上面铸造的纹路粗糙,一个残缺的 “雷” 字印记在火光下若隐若现。戈什哈单膝跪地,高举过头:“主子,在爆炸核心找到此物,灼热烫手,像是… 某种炮的碎片?”

    多铎眼神一凝,竟不顾身份,一把抓过那块滚烫的铁片!

    “滋 ——!”

    掌心瞬间传来皮肉被灼伤的剧痛!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!但多铎恍若未觉!他死死攥着这块丑陋、沉重、蕴含着恐怖毁灭力量的残骸,感受着那穿透掌心的灼热与刺痛!指尖用力,锋利的边缘甚至割破了他的皮肤,鲜血顺着指缝渗出,滴落在光亮的甲板上,与铁片上的硝痕混在一起。他死死盯着那个残缺的 “雷” 字,仿佛要将其烙印进灵魂深处!眼中的轻蔑、愤怒,最终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、冰冷刺骨的杀意和一丝… 难以言喻的忌惮所取代!(触觉:灼伤与割伤的刺痛;视觉:铁片上的 “雷” 字与鲜血)

    “林宇… 李定国…” 多铎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,在长江的怒涛声中低回,“本王… 确实小看你们了。” 他缓缓抬起头,望向西方,望向那莽莽群山和白帝城的方向。慵懒与戏谑彻底消失,只剩下赤裸裸的征服欲望和一种必须彻底碾碎威胁的、钢铁般的决心。“传令!大军休整三日!给本王不惜代价,探明川东虚实!特别是… 这种‘雷’炮!本王要它的图纸!要它的工匠!要它的一切!” 他猛地将染血的铁片攥紧,仿佛要将这未知的威胁彻底捏碎在掌心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

    磐石号,轮机舱。

    这里如同炼狱的核心。震耳欲聋的蒸汽轰鸣几乎要撕裂耳膜!空气灼热得如同熔炉,弥漫着浓重的煤烟、机油和金属过热的焦糊味。巨大的蒸汽锅炉烧得通红,散发出逼人的热浪,连舱壁的铁板都烫得不敢触碰。赤裸着上身、浑身被煤灰和汗水染成黑褐色的司炉工们,如同地狱里的鬼卒,在狭窄炽热的空间里疯狂地挥动铁铲,将一铲铲黑煤投入熊熊燃烧的炉膛!火光映照着他们疲惫欲死却依旧咬牙坚持的脸庞,汗水顺着脸颊流下,在布满煤灰的皮肤上冲出一道道白色的痕迹。(嗅觉:煤烟、机油、金属焦糊;触觉:灼热的气浪)

    “加压!给老子加压!转速不能降!明轮一停咱们都得完蛋!” 轮机长(一个脸上带着烫伤疤痕的老工匠)声嘶力竭地吼着,他的嗓子已经彻底哑了,却依旧用力拍打着压力表,“撑住!兄弟们!到了汉水就安全了!” 蒸汽压力表的指针在危险的红线区域疯狂颤抖,发出 “哒哒” 的警报声!

    突然!一根连接高压锅炉的铸铁管道发出不祥的 “嘎吱” **,一处老旧的阀门接口处猛地喷出一道炽热刺眼的白汽!滚烫的蒸汽如同高压水刀般喷射而出,瞬间将旁边一名司炉工的手臂烫得皮开肉绽,发出凄厉的惨叫:“啊 ——!我的手!”

    “堵住!快堵住它!” 轮机长目眦欲裂!这处泄漏足以让蒸汽压力骤降,明轮停转!在这水道狭窄之处,一旦停船就是死路一条!

    千钧一发!一个瘦小的身影猛地从煤堆旁扑出!是轮机舱里最年轻的学徒工(水生),他脸上稚气未脱,眼中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狠厉!他竟不顾那喷射的、足以烫熟皮肉的滚烫蒸汽,一把抓起旁边浸满冷水的厚重石棉防火毯,嘶吼着:“我来!” 用尽全身力气,狠狠扑向那喷汽的阀门!

    “嗤 ——!!!”

    白汽瞬间包裹了他!水生的头发眉毛瞬间卷曲焦糊!裸露的手臂和脸颊传来钻心的剧痛!但他死死咬着牙,用身体和防火毯的重量,拼命压住泄漏点!滚烫的蒸汽透过石棉灼烧着他的皮肉,发出 “滋滋” 的声响和焦臭味!他身体剧烈颤抖,却如同焊死在阀门上,一声不吭,只有紧咬的牙关渗出鲜血!(听觉:蒸汽喷射与皮肉灼烧的骇人声响)

    “好小子!” 轮机长虎目含泪,趁机带着两名工匠扑上,用特制的金属卡箍和浸水的麻绳,疯狂地缠绕加固泄漏点!“加把劲!就快好了!”

    压力表的指针,在剧烈颤抖后,终于艰难地稳定在红线边缘。

    水生被同伴拖开时,双臂和半边脸颊已是一片赤红的烫伤水泡,人已痛晕过去。轮机长脱下自己同样肮脏的外衣,小心地盖在少年身上,布满老茧的手微微颤抖。他抬头,透过狭小的舷窗望出去,外面是翻滚的血浪和逐渐远去的九江烽烟。他布满油污煤灰的脸上,只有一片沉默的坚毅。“都撑住!” 他对着所有司炉工嘶吼,“这艘船,这条命,必须撑到川东!”

    磐石号庞大的黑色铁甲舰影,终于驶入了甘棠湖西北那条狭窄、幽深的水道。两岸陡峭的山崖投下巨大的阴影,将战舰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。船速被迫减缓,蒸汽轮机的轰鸣在山谷间回荡,显得格外沉闷,如同巨兽在低吟。

    船尾,那面残破的 “磐石” 铁字大旗,在九江城方向映来的、越来越暗淡的火光背景中,最后一次于硝烟弥漫的暮色里倔强地飘扬了片刻,随后缓缓降下。冰冷的铁甲舰舷上,喷溅的鲜血早已被湖水冲刷成暗褐色的斑痕,与乌黑的硝烟熏迹、粗糙的刮擦凹痕深深烙印在一起。这伤痕累累的钢铁之躯,如同移动的、承载着无数牺牲与不屈意志的铁碑,在幽暗的水道中艰难前行。

    舰艉翻涌的浑浊浪花渐渐平息。在幽暗的水道深处,在无人可见的吃水线之下,几片焦黑的、带着暗红血迹的粗布碎片(王小石的衣角),与几块扭曲变形、刻着残缺 “雷” 字的冰冷铁片碎屑,在船体搅动的暗流中,无声地纠缠、沉浮。它们并未随波逐流东去,而是抗拒着大流,在冰冷刺骨的湖水中缓缓沉降,最终悄然隐没于水道底部那永恒的、黑暗的淤泥之中。如同为逝者立下的、沉默的水下墓碑,也如同深埋的、等待燎原的火种,在黑暗中积蓄着力量。(结尾象征:牺牲沉入黑暗,铁甲承载不屈西行) (爱腐竹小说网http://www.ifzzw.com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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