州试录取之后,州衙即将录取名单造册申报大宗师,以待院试。
同时,又照所取童生次序,五人为一结,取行优廪生亲笔花押保结。
此外还要再次令各童生亲填年貌、籍贯、三代、经书,汇为一册,并各结状粘送。
州试、县试原取之卷,也要合钉封贮,以便院试时核对。
做完这一切,州试之后的工作,才算告一段落,只待大宗师案临了。
大宗师是提学副使的别称,平时常驻省城,会在州试后驾临各州县,亲自主持院试,录取州县学生员。所以院试才是真正的秀才录取考试!
其实国初时只有院试,但大宗师只有一个,却要三年两次巡遍全省所有州县,主持岁试、院试、科试。
随着国家久安,读书人越来越多,提学副使根本忙不过来。在接连猝死了几位大宗师后,朝廷不得不命州县预先遴选童生,以减轻提学副使的工作压力,这才有了府州县试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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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教谕做完了在州城的全部工作,便乘船返回合江。
与他同行的,还有参加完州试的合江童生,当然苏录爷几个除外。
院试之期未定,得看大宗师的行程安排。按以往的经验,大宗师都会从成都府开始,沿着长江一路穿州过府考过来。等轮到泸州的时候,怎么也得八月份往后了……
这么长的时间,张先生和林之鸿等人不可能在泸州干等着了。大家约定院试时再重聚,便跟着县里的船各回各家,各找各妈去了。
海瀚跟张先生等人分开后,来不及回家便直奔县衙,向卢知县禀报州试的情况。
听说本县足足二十八名考生跻身州试,仅次于三十九人的泸州,卢知县自然十分高兴,抚掌大笑道:“好好好,这才衬得上咱们‘蜀中邹鲁’的名号!”
又追问道:“弘之可是案首?”
“是。”海瀚点头道:“第二是朱子和,第三是小苏先生的兄长苏满!”
“这么说,本县包揽了此次州试前三?”尤幕友总是可以及时发现亮点。
“也可以,这么说……”以海瀚的节操,本来是不敢苟同的,苏家兄弟算本县的没问题,但朱子和可是在泸州考的县试,怎么能也算本县呢?
只是他今天哄着大老爷,不敢说扫兴的话。
“好好好!”卢知县果然丝毫不觉得,尤幕友的说法有什么问题。马上吩咐道:“给苏家报喜,按照中秀才的标准!”
“好。”尤幕友应声道:“学生亲自去一趟。”
“这样最好,一定要将本县的慰问传达给苏家老太爷!”卢知县点头道。
“是!”
待尤幕友出去后,卢知县又问海瀚道:“还有什么事?”
“还有……”海瀚咽口唾沫,从挎包中取出两封信递给卢知县道:“这里有小苏先生和县公所田总管,写给大老爷的信,下官带来了。”
“放那吧,有劳了。”卢知县点点头。待海瀚放下信,便端起茶盏,这是送客的意思。
海瀚却赖着不走道:“求大老爷先看看小苏先生的信。”
“忙着呢,晚些时候再看。”卢知县才不会被下属牵着鼻子走呢,越让他他越不看。
“大老爷!”海瀚急眼了。“你不看我也要说!”
“我知道你要说啥,没门儿!”卢知县冷哼一声,拿起桌上的一份公函,拍到他脸上道:“瞧瞧,州里摊派给县里整整三千两白银,把本县卖了都不够!我还养得起你那帮冬烘先生?!”
“大老爷……”海瀚能讲的道理早就跟他讲完了,此时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。
“出去!”卢知县把茶盏往桌上一搁,语气便很不好了。
“唉……”海瀚长叹一声,无奈退下。他还以为小苏先生面子够大呢,就是软磨硬泡求着苏录写了封信,没想到还是没用……
等海瀚出去之后,卢知县才拿起拆信刀,将苏录和田总管的信,一一拆开细读起来。
一看就变了脸色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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晌午,苏家新宅,一家人正在吃午饭。
老太太已经吃过那股馋劲儿去了。家里的男丁又大都在泸州,苏有金和小金宝也要节食减肥,所以一家人的午饭吃得很清淡。
只有一个荤菜香烹鸡脍,其余全是素的。大伯娘还把两根鸡腿给了喜宝儿和冬哥儿……
小金宝也不攀伴儿,便朝着其余的鸡零件下手,连鸡头都不放过。
“给金宝儿多做点肉吧,看把孩子可怜的。”看着闺女在跟鸡头亲嘴,努力地嗦出鸡舌头,可把大伯心疼坏了。
“不行,她跟你一样,都得减肥!”大伯娘却毫不通融道:“都六岁了,再不减就得胖一辈子了。”
说着问苏有金道:“你想让你闺女当一辈子胖丫头?”
小金宝闻言羞愧地放下了鸡头……
“哎,胖点有啥,咱现在养得起。”老太太也替孙女说话道。
“娘,她将来还找婆家不?谁愿意娶个好吃懒做的胖老婆?”大伯娘坚持不肯通融。
“啥?娶个棒老婆?那不挺好吗?”老太太便听不懂了。
看到小金宝都要掉泪了,小姑赶紧岔开话题道:“也不知道二哥他们考得怎么样了?”
小婶儿赶紧小声哄小金宝儿,三两下就把心胸开阔的大侄女哄高兴了。
“谁知道呢?”苏有金道:“秋哥儿肯定没问题,春哥儿应该也有希望。”
“那我儿子呢?”老爷子问道。
“看吧……”苏有金半天憋出俩字。
“二叔县试都那么吃力,州试肯定抓瞎。”大伯娘就直白多了:“他能过县试爹就该知足了,别这山望着那山高了。”
“不想点儿好,不吃了!”老爷子一扔筷子,准备出去遛弯。
却听到街口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,还有吹吹打打的唢呐锣鼓声。
“谁大中午头的迎亲啊?这么不讲究?”老爷子皱眉道。
正午属阳,婚礼属阴。所谓‘迎亲轿不犯午,犯则夫妇多争’。
“再不讲究也不能中午迎亲啊。”大伯娘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打击了一圈,还跟没事人似的笑道:
“不会是来给秋哥儿、春哥儿报喜的吧?”
“嫂子。”小婶忍不住道:“州试没有报喜的,中了秀才才能报喜。”
“是吗,哈哈?”大伯娘便讪讪笑道:“不是就不是吧。”
说话间,那唢呐锣鼓声越来越近,听着都到了门外了。
前头看门的丫鬟二妮跑进来,扯着大嗓门道:“老太爷老太太,快出来呀!县里来给家里报喜了!”
“你看我说什么来着?”大伯娘马上又支棱起来了,扶着老太太就往外跑。
一家人扶老携幼来到大门口,便见外头爆仗锣鼓响个不停。
十名皂衣衙役立在满地红屑上,手持乐器吹吹打打,为首的两个高举着两杆喜牌——红漆底子上‘县试案首’‘州试案首’八个金粉大字在正午的阳光里亮得晃眼!
不光街坊邻居全都被吸引出来,还有好多跟着报喜队伍来看热闹的老百姓,也把苏家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。
待到老爷子在苏有金的搀扶下出来门口,红衣报录人便单膝跪地,双手高举红色捷报,高声道:“恭喜贵府三少爷讳录,连中县试州试案首,特奉大老爷宪谕,呈递捷报!”
“快快接过来。”老爷子整个人都是懵的,好在大伯见过大场面,赶紧上前接过喜报,又请报录人入内奉茶,叫大伯娘赶紧准备铜钱看赏。
“吃茶不急。”尤幕友也来到了现场,笑着提醒道:“先把喜帖上门是正办!”
报喜人便用浆糊掺金粉,将喜帖贴在了苏家大门上,同时还脆生生念着吉祥话:“金粉贴喜,青云直上!”
“恭喜恭喜!”尤幕友带头抱拳道贺,街坊四邻也纷纷连声贺喜。
“多谢多谢,同喜同喜。”老爷子和大伯赶忙还礼不迭。
这时大伯娘也拎了两串钱出来,用红纸一包,赏给报录人。
“行了,你们都回去吧,茶我替你们吃了就行。”尤幕友挥挥手,让胥吏们打道回府,不进去给苏家添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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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有金父子将尤幕友请进客厅,奉茶后问道:“尤先生,不是说中了秀才才报喜吗?这才刚州试啊……”
“放心吧,弘之的秀才已经板上钉钉了。”尤先生笑着解释道:“按例,州试案首必取生员,大宗师无论如何,都会给老公祖这个面子的。”
“这就板上钉钉了?”老爷子目瞪口呆。
“是的。”尤幕友再次拱手道贺:“所以学生代表大老爷,恭喜老爷子了!这次你们老苏家,至少会出一个秀才的!”
“我们二郎苏家这就出秀才了?”老爷子难以置信道。
“是啊爹!”苏有金激动地站起来,使劲挥着拳头道:“我们也能像程秀才那样竖旗杆了!”
这是他从小的夙愿。
虽然都觉得苏录考个秀才不在话下,但等他真考下来的时候,全家人还是觉得太不真实了……
“小姑,快掐我一把。”大伯娘赶紧验证自己是不是在做梦。
“我来!”小婶儿抢在小姑前头,朝着大伯娘的胳膊狠拧了一把。
“哎哟!你使那么大劲儿干嘛?!”大伯娘疼得直呲牙,旋即咧嘴笑道:“不是做梦,咱家真要出秀才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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