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五点。
大雨转为小雨,淅淅沥沥的落在吉普车的挡风玻璃前。
斜坡上面左侧是一条长长的围墙,围墙后面就是丹南煤矿。
墙上用红色油漆写着一行大字:安全生产,平安回家。
姚卫华一边开车,一边道:“这路真是烂啊,幸好何队把车借给我们,不然还上不来。”
猫子被齐斌和蔡婷夹在车后座,随着车身摇晃着脑袋,他开口道:“我看报纸上说,这丹南煤矿每年都会出现事故,死了好些人。”
姚卫华道:“报纸上写的那些都是假的。”
“啊?没死人?”
“开什么玩笑,咋可能没死人,我的意思是不止报纸上说的数。
你想啊,矿务局不让我们进矿山,是为啥?丹南县经常发生的命案是什么,你知道吗?”
猫子摇头,蔡婷不在意,齐斌好奇道:“是什么?”
“杀人骗款!”
“杀人骗款?”
坐在副驾驶的杨锦文回答说:“就是把人骗去矿上干活,在生产过程中把人弄死,做成矿难,然后冒充死者家属,向煤矿骗取赔偿款。”
姚卫华点头:“杨队是知道的。”
猫子睁大了眼:“还有这样的事儿?”
“多的去了,前些年,这边有好几个矿工死掉,都是被落石砸死的,矿上就会给家属进行赔偿。
像是一些正规的大型煤矿还好,赔偿也是走程序的,有一些无证经营的小煤矿,直接赔钱了事,就害怕家属报案。
你猜怎么着,刑警队一查,其中三个死者的家属都是同一个人。
一个女的,专门往小煤矿上带人,声称是自己老公,伙同煤矿上的一些工人,伺机杀人,伪造成矿难。
拿了赔偿款后,大家平分,然后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,再往矿上带人。”
猫子唏嘘道:“这帮杀千刀的!也不怕遭报应。”
姚卫华道:“我告诉你,这女的就是主谋,他们弄死的第一个人,就是她的老公。”
“该死!”
“所以猫哥,收起你的同情心,人的心,海底针!
咱们做刑警的,不可怜任何人,不相信任何人,不深交任何人,不搭理任何人,不要纠缠烂人烂事,远离各种索取的人,这才是真正的高手!”
猫子挑眉:“那家里人呢?”
“照样,你又不是没办过案,看的事情也不少了,被原生家庭拖累的少吗?有的父母,就像吸血虫一般,常年在你身上吸血,把你吸干为止。”
猫子打了一个冷颤:“老姚,你说的太现实了,人与人就没情感了?”
“你等着吧,总有一天你会见识到这样的事情。”
几个人说着话,便看见了围墙的尽头,左拐过去,就是煤矿的大门。
张曲荣的车在最前头,左侧的围墙照样写着大字标语:安全重于泰山。
红色油漆的字迹在晦暗的天空下,显得非常醒目。
姚卫华踩了踩油门,刚要跟上,围墙里面突然响起了刺耳的广播声。
先是一阵沙沙声,而后是人的声音传出来。
“我是保卫科的季元!我是保卫科的季元!各单位注意,矿上出现了命案!
凶手是一个身高一米六五到一米七,穿着黑色雨衣的男子,刚刚逃跑!
保卫科、消防和护矿队,赶紧过来集合,所有工人待在宿舍和工作岗位上,不准外出!”
“我靠!”姚卫华睁大了眼:“死人了?”
他不认识季元,猫子能听出他的声音,急忙道:“杨队,是昨天那人!”
杨锦文冷着脸,吩咐道:“老姚,快开过去!”
“好!”
前面车里的张曲荣等人也听见了广播,也急急忙忙开去煤矿大门。
两辆车在门口停下,便看见大门内,几十个人影在跑动。
张曲荣下车后,直奔大门内:“季科长,怎么回事?”
季元站在门前,身上全是泥污,头上的帽子已经不见了,头发湿漉漉的,脸还被擦破皮了,正在流血。
他看见刑警队的人过来,急忙踩着雨水奔来:“张队,出事儿了,死人了!”
季元说完后,看了看下车的杨锦文,大声道:“就大门对面的小卖部。”
车就停在门外,车身挡住了小卖部。
“我带你们去!”季元跑向门口。
张曲荣赶紧带人跟上,聚集而来的保卫科干事们也跟在后面。
几十个人浩浩荡荡地走出大门,雨水淅淅沥沥的落在他们的头上。
季元绕过车头的时候,向杨锦文招呼道:“杨队。”
杨锦文没吱声,跟在他的身后。
小卖部就在大门对面,距离大门二十来米,左右都没建筑,是一栋一层楼的平房,看似面积不大,方方正正的。
此时,卷帘门是拉上去的,因为下雨天,里面的光线很暗。
季元慌慌张张地道:“我和黄副厂长来小卖部买烟,黄副厂长先进去,就看见小卖部老板娘死了。
我当时在外面,听见他喊我,我就进去了,一看,果然死了人,我再一转头,就看见凶手藏在货架后面。
那凶手跑出来,手里拿着一根钢筋,向黄副厂长的后脑勺砸去。
重重砸了两下,黄副厂长就倒下了。
我赶紧跑过去,跟凶手对峙,凶手用钢筋打了我右手,我攥着他手里的钢筋,然后被他拖在地上,接着他就跑了。”
季元一边说着,一边指向门内,准备进去。
杨锦文马上道:“先别进,所有人退后,不要靠近!”
张曲荣最为急切,忙问:“往哪个方向跑了?”
季元指向右侧:“凶手是往矿山的方向逃跑的,我正准备带人去追。”
张曲荣先是看了一眼小卖部里躺着的尸体,向杨锦文道:“杨队,我先带人去追?”
“好。”杨锦文点头。
张曲荣点了几个人,叫上保卫科和护矿队的人,几十个人冒着雨,向着矿山奔去。
但因为杨锦文他们是市局的,也不能单独让他们留在这儿看守现场,所以张曲荣还让自己的一个手下留在原地待命。
季元也想跟着去,但却被杨锦文拽住了胳膊:“你别走,给我说说情况。”
“嗯,好。”季元咽下一口唾沫,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。
姚卫华问道:“要不要通知周局和傅明远?”
“可以。”
杨锦文看了看季元后,又道:“告诉他们,丹南煤矿发现命案,现在还无法确定是不是528案的凶手。”
“啊?”
“你就这么说。”
“好,我明白。”姚卫华一瞧杨锦文的眼神,琢磨出他眼里的意思来。
猫子从车上拿来一次性手套和脚套,杨锦文接过后,递给季元一双:“你跟我进去。”
季元犹豫着,不敢接在手上。
杨锦文眯着眼看他:“怎么?怕看见死人?”
季元眼神有些闪躲:“那怎么会,行,我跟你进去。”
几个人穿戴好以后,杨锦文带头迈入小卖部内。
他先是在墙边找到灯绳,往下一拉,挂在天花板下面的两盏灯泡亮起,散发出刺眼的白光。
小卖部的面积差不多三十平米,左侧是三排货架,货架很高,堆放着各种日用品,右侧是木质的柜台,柜台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张木板槽,里面摆着不同型号的香烟。
季元口中的黄副厂长,就躺在柜台和货架中间的空地上,脑袋朝向屋内,双脚朝向门口,脸朝下的倒地姿态。
杨锦文蹲下身,查看他的后脑勺,呈双平行条状挫裂伤,液状血肿,确实是被钝器击打过。
杨锦文把他的脑袋翻过来,死者的眼球突起,鼻腔和口腔有鲜血喷出,下巴流淌着竖纹状的血痕,血痕还没凝固。
他摸了摸死者的脖颈,已经开始变得僵硬,动脉已经停止跳动。
姚卫华打完电话回来,看了看这情况,道:“看这伤口,下手有点狠啊,打了几下,把人打死的?”
季元点头:“打了两下。”
杨锦文看向他:“打的很精准,凶手如果不是瞄准了打,或者说是死者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,很难两棍子把人打死。”
季元躲避他的视线,回答道:“就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,黄副厂长背后遭到了凶手袭击。”
杨锦文盯着他:“你动过尸体没有?”
“没有。”季元回答后,立即又道:“动过,动过。”
“到底动没动过?”
“动过的,黄副厂长遭到袭击后,我和凶手纠缠了一会儿,被他拖拽倒地,然后爬起来就去追凶手。
凶手跑的很快,我撵不上,然后我又返回来,查看黄副厂长的情况,准备先救人。我没想到,黄副厂长这么快就没呼吸了。
我就跑去广播室叫人,想着把人都叫来,去追凶手。”
杨锦文笑道:“但从痕迹的情况来看,你根本就没动过尸体。”
听见这话,季元咽下一口唾沫:“不,不是,我是看了黄副厂长的情况,我发现他死了,然后就去找人,不然我肯定先救他的。”
杨锦文指向死者鼻腔流淌出的血迹,又指了指血液低落的水泥地。
“鼻腔和口腔喷出的血,位置刚好对应地面上的血迹情况,你要是动过尸体,尸体的位置为什么没有变化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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