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明远没想到一起简单的卖银女凶杀案,竟然会被杨锦文等人推测出连环杀人案。
他想要反驳,但却找出不来可以驳斥的地方。
要是真按照杨锦文所讲的,将丹南和丹北煤矿仔细筛查一遍,起码需要好几天时间,费时费力不说,而且不一定有结果。
他当即打电话给周常远,后者听完后,也是一脸凝重。
“杨锦文在哪儿?”
“跟我在一起,在草场镇派出所待着的,我看他是想把派出所当做指挥中心了。”
“明远,你按照他说的去做,丹南和丹北的每一处煤矿,都要仔细给我筛查!我马上给你们派人来,不,我亲自带人来。”
“好。”
既然领导发话了,傅明远也不再犹豫。
他把结果讲过杨锦文听,然后又打电话把自己下面的几个中队,将全部人都叫了过来。
下午时分,几个提着公文包的矿务局领导,开车来到派出所。
这些人的职务比傅明远要高很多,其实可以不用鸟他,之所以能来,主要是看周常远的面子。
派出所所长没经历过那么大的场面,赶紧叫人把会议室腾开。
椅子不够坐,所有人都是站着开会的。
其中一个矿务局的副局长,看着周常远道:“周局,我们丹南县大大小小的煤矿有十几个,其中最大的就是丹南煤矿。
丹南煤矿的情况大家都知道,矿上的工人都是记录在册的,一共八千多人,其次打零工的,也有接近两千人。
要说藏逃犯的地方,我琢磨应该是丹北的一些小煤矿,北山的情况,大家也都知晓,治安是最乱的,有的还私自开采,三无人员特别多。”
对方已经把话说的很透彻,意思是里面水很深,你们要查案,也要悠着点。
周常远皱眉:“那您的意思是?”
“我的意思是,不用派人进去,就叫他们自己把人找出来,你们应该是有嫌犯的特征情况的吧?”
“那要找到什么时候?”周常远摆手:“再说,矿上那些家伙能认真配合吗?”
“这……”
周常远明白,对方肯定是有所担心,无证经营的煤矿多的是,私自开采的不在少数。
丹南煤矿还好说,但是丹北煤矿那就不好讲了,里面涉及到多少人的利益?
“周局,只筛人,别的不查?”
周常远郑重点头:“那是当然,别的我也管不着。”
“行,我去给上面打个电话。”
这人提着公文包出去,在走廊上打了一个电话后,他回来道:“周局,上面同意了,你们可以派人进去。”
“好。”
周常远面对众人,朗声道:“同志们,我现在查的是一起非常严重的刑事命案,涉及到的被害人可能不止一个,这个杀人犯大有可能躲在煤矿上。
那么我们就要不惜代价,将他找出来!
大家记住了,这个杀人犯大概率是外地人,可能是近期一年、或者是半年才到矿上工作的!
我们要找的人,身高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之间,最为明显的特征是,这个杀人犯腰上系着金属皮带扣,皮带扣上是有划痕的,而且是近期造成的。
现在,由傅明远傅队安排具体任务,每一队人进山,负责自己筛查的煤矿,一旦查到对应特征的杀人犯,立即向上面通报!”
“是。”众人齐声回答道。
下午四点,派出所门外的警车,冒着大雨,呼啸而去,奔赴丹南和丹北的煤矿。
傅明远主要负责丹北,因为丹北无证经营的小煤矿很多,三无人员也多,再加上丹北煤矿也时常闹出事儿来。
杨锦文一行人跟随张曲荣,去往丹南国营煤矿。
车上。
姚卫华一边开车,一边道:“杨队,搞出这么大的阵仗,我还有点怕。”
“怕什么?”
“万一这个凶手不是煤矿上的矿工,咱们没筛出结果……”
“搞筛查本来就是这样,对的次数少,错的次数多,但不能不排查。”
“难道不会是附近县城过来作案的?”
坐在后座的蔡婷回答说:“丹南县四面环山,要不是几处国营煤矿在这儿,我估计连一个镇子都不如。除非是来打工的,没人会往草场镇跑。”
姚卫华道:“你这理由站不住脚,反正我这心情七上八下的,心慌的很。”
杨锦文沉吟道:“老姚,你要这样想,就假定不是某个矿工干的,没筛出人来,但也排除了矿工作案的嫌疑,反方向来说,也缩小了排查的范围。”
“这话倒是。”
姚卫华应了一声,看向挡风玻璃前。
雨依旧在下着,雾蒙蒙的,能见度很低,雨刮器不停地刮擦着挡风玻璃。
去丹南煤矿的一共两台车,除了他们的车之外,张曲荣的车在前头带路。
车开的很慢,毕竟是进山的泥巴路,且路面被大货车碾压的坑坑洼洼,再加上下着大雨,路况非常不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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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此同时。
季元带着人走进矿工宿舍。
这已经是今天排查的第几间宿舍,他已经记不清了。
刚开始排查的时候,矿上的广播通知,所有工人待在屋内,不准外出,免得增加他们的工作难度。
男工和女工是不同的两栋楼,每栋楼都是三层高,典型的筒子楼。
不过,正儿八经的煤矿工人住的是家属楼,比他现在排查的这栋楼的环境好上不少。
每间宿舍里住着人数都不同,有的只住着几个人,有的住着二十几个人。
就像眼前的宿舍,宿舍里站满了人,环境乱糟糟的,屋里散发出一股霉味。
大彪手里拿着登记册,喊道:“我叫到谁,谁就站出来。”
不待工人们回答,他喊道:“孙鹏!”
“到!”
一个穿着蓝色无袖背心的年轻人,从人群里迈出来。
不待季元吩咐,手下人拿着卷尺上前,给他测量了一下身高。
“一米六二。”
季元点头,拿卷尺的保卫科干事,掀起孙鹏腰间的衣服,看见对方用一截绳子当着裤腰带,便问道:“你没有皮带?”
“没有,舍不得钱买。”
“你们宿舍里,谁系皮带了的?”
见没人回答,季元喊道:“腰上系着皮带的站出来!”
好几个人迈出来,季元叫人上前查看,但都是布皮带,中间没有金属扣,即使有系金属皮带的,但中间也没有划痕,而且身高也不太符合。
即使是符合条件的,季元也只是让大彪在登记表上做好标注,也没有为难对方。
季元想着,自己排查完了,把登记表给刑警队一丢,你们爱怎么查就怎么查。
查完了这间宿舍后,大彪看向季元:“科长,这要查到什么时候啊?”
“查完为止,我在走廊上抽根烟,你们继续查。”
“我看咱们查的这个人肯定就是528案的杀人犯,公安那帮人肯定知道小强不是凶手。
以前矿上也发生过命案,也没那么大的排查范围,我听说丹北煤矿也在查,妈的,这个杀人犯不杀几个人,对不起我们这么大的排查力度!”
大彪一边抱怨,一边带人去隔壁宿舍。
季元站在走廊上,望向雨水滴滴答答的从屋檐下滴落,他掏出中华香烟,抽出一支,点燃深吸一口。
这栋宿舍前面是围墙,围墙后面就是矿上的行政大楼,再往前就是矿上的一些副食店,有卖早餐的,卖生活用品的,大多都是矿工家属经营的。
煤矿的建筑都是破破烂烂的,跟市里那些建筑比,简直是一个天上,一个地下。
之所以丹南煤矿的建筑很拉胯,外墙连瓷砖都没贴,是因为专家说,煤炭迟早有枯竭的一天,丹南煤矿再挖个五六年,也都到头了。
到时候,这几万煤矿工人何去何从?
季元深吸一口烟,把烟头扔向雨中,刚要去隔壁宿舍,突然听见腰后的对讲机响了。
“吱吱……喂,季科长,听见回话!听见回话!”
季元脚步一顿,听见是副厂长黄明泉的声音,忙取下对讲机,拿在手上问道:“厂副,我在……”
“你过来一趟。”
“哦,好。”
季元收起对讲机,想要招呼大彪一声,见对方在忙,他便自己一个人下楼。
他把雨衣的帽子戴在头上,回去保卫科的办公室。
到了地方,他看到黄明泉站在办公室的门口,皱眉道:“厂副,怎么了?”
“刑警队来人了,你跟我去接一下。”
“他们怎么来了?”
“还不是查命案,这一天天的。”
黄明泉撑着雨伞,走出大门,季元跟在他的身后。
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,天色很暗,雨不仅没停,雨势还有变大的趋势。
煤矿的大门外,有一间小卖部,此时卷帘门是关着的。
黄明泉道:“我买盒烟去。”
季元殷勤道:“我有,抽我的。”
“我要一条中华,你有吗?”
季元很想说有,就在自己办公室的抽屉里,但最终他没吭声。
黄明泉走到门口,敲了敲卷帘门。
“屋里有人吗?我买烟,有人吗?”
门内没人回答。
黄明泉皱眉,这个小卖部他常来,这个时间不应该是关门的啊。
他弯下腰,握着卷帘门的把手,轻轻一提,门竟然升上去了。
黄明泉眨了眨眼,继续喊道:“屋里有没有人?”
卷帘门升到一半,黄明泉看了看里面,光线很灰暗,柜台后面的木板槽里放着各种型号的香烟。
一会儿刑警队来人,得给人家派烟,他手里就只有半盒了。
想了想后,他迈入门内,走到柜台旁边,突然就看见最里面的货架,露出了一双人腿。
黄明泉吓了一跳,差点没站稳脚。
他定住神,走过去一瞧,小卖部的老板娘躺在最里面货架的地上,挨着墙的位置,身上连衣服都没穿。
她脸色苍白、头发凌乱,瞳孔放大,死的不能再死。
“不好,出事儿了!季科长,季元,赶紧进来!”黄明泉大声呼喊。
站在门外的季元赶紧跑进来,黄明泉因为太过慌张,差点撞在他的身上。
“怎么了?”
“杀人了!死了!”
“谁,谁死了?”
季元顺着他的视线,看见那双像比石膏还要白的人腿,他走过去仔细一看,看见了尸体的全貌,随后立即睁大了眼。
季元咽下一口唾沫,回过头,正好看见黄明泉战战兢兢地扶着柜台,他腰上的金属皮带扣,在昏暗的房间里,泛着微微的光亮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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