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,楚延醒来时,黛玉和紫鹃都还未醒,能听到她们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。
过了一会,门外传来雪雁和藕官起床开门窸窣声,片刻后,廊下婆子们也起来了。
楚延右手边的紫鹃被吵醒,动了几下身子,出了会神后,掀开被子下床。
楚延适时摁住她,笑道:“你起那么早?”
紫鹃唬了一跳,随后才想起来昨晚上是与陛下同床共枕,脸上不禁又红了,低声说:“也该到起床的时候,门外的丫头婆子们都起来了。”
楚延道:“难得朕不上朝又留宿潇湘馆,你多睡会,朕也跟玉儿睡一回懒觉。你家姑娘都没醒呢,快躺下。”
紫鹃很是惊奇,看着床内小声道:“姑娘还没醒?往日里头姑娘总睡不安稳,十天有八天是比我早醒的。”
说着,她重新躺下来,侧过身面朝皇上。
楚延伸出手,摸了摸紫鹃的脸蛋。
紫鹃脸上越发羞涩,忙轻声说:“陛下,被子外面冷,莫要伸出手来。”
楚延笑起来:“我又不是你家姑娘,需要你时时照看。”
紫鹃呆了一呆,有些不知所措。
楚延手指摸到她软唇,凑过去亲了下,说道:“要不是你服侍林妹妹,朕真想要你到屋里。”
“陛下……”紫鹃轻声喊了一声。
“不过。”楚延说:“现在也一样,我娶了林妹妹,紫鹃也跟着陪嫁来,我来潇湘馆时,紫鹃也一样服侍我。”
“嗯。”紫鹃嗓音柔和而羞涩,“能服侍陛下是我的福气。”又忍不住说:“姑娘能嫁给陛下,也是姑娘的福气,比……”
她自知失言,及时收住。
楚延却听出来了,饶有兴致问:“比贾宝玉?你快说,朕听着呢。”
紫鹃说不出来,楚延又催促道:“趁你家姑娘没醒,快说罢!”
紫鹃道:“姑娘受陛下宠爱,得以封妃,甚至于成为皇后,自然比嫁给别的男子有福气。”
楚延笑道:“人说慧紫鹃,你怎反听不出我的话来?”
“陛下恕罪。”紫鹃不好意思的告饶,想了半会,方才低声说:“姑娘先前与宝玉一同长大,彼此有意,我心里虽心惊胆颤的,怕被人知道,可关系到姑娘终身大事,也不免暗暗为她急。
平日里也把他们两个看在眼里,先前时,姑娘总是哭,宝二爷虽也是个知心的人,却立不起一个家,又不学经济仕途,姑娘一直吃药,花销也大,贾家又是入不敷出的,我每每为此烦恼。
后来,宝二爷出去了,做事越发没道理,姑娘若也出去,身子必然熬不住的。”
紫鹃羞涩道:“直到陛下来了,姑娘的眼泪才终于止住。”
楚延叹道:“说到底,朕还是贼王,用了些手段逼迫你们。玉儿可有怪罪朕?”
转头问她。
左手边裹在红绫被里的人一动不动,直到楚延捏住她小巧的鼻子,黛玉才笑出声:“我才醒来,你跟紫鹃在背后说我坏话也就罢了,还来闹我呢!”
楚延笑道:“朕想听林妹妹心里话。”
黛玉不答,转而说:“我该起来了,梳洗打扮后去给外祖母、舅母们问安。”
楚延搂住她被子:“陪朕睡懒觉可好?少一日不去问安也没什么。”
黛玉羞涩笑道:“陪你倒没什么,可你定是要来戏弄我的,我不敢再留。”又说:“今日二十九,许是父亲他们也来二门外。”
楚延道:“也罢,今日我也陪你去问安,刚好二木头她们也会去问安,在你外祖母屋里跟她们说会话。”
黛玉笑起来:“你若去了,太太奶奶们就都不敢说话了。”
楚延笑道:“理他呢,让她们陪着就是,我和你们说话。”
黛玉点头道:“果然是皇帝。”
楚延也点头:“果然是皇后!”
黛玉笑着起身用手摇他,“快些起来罢,皇上不上朝,倒来学我说话了!”
三人一块起床,天气冷,屋内又昏暗着,楚延让黛玉留在床上,和紫鹃穿好衣服后,再让紫鹃服侍她。
洗漱梳妆完毕,楚延看着镜子里的黛玉,一时惊艳。
二人隔着镜子默默对视,半晌,黛玉起身羞笑拉住他手,说道:“你既今日有闲工夫,就跟我来,我今儿带你一块去给外祖母、舅母们问安。”
楚延一笑。
假如他不是皇帝,身为黛玉丈夫,是要给长辈们请安才对。
二人一起出门,鸳鸯和晴雯也来到了潇湘馆,身为贾母曾经丫鬟的鸳鸯,已先一步去往贾母院里。
等楚延和黛玉到时,一屋子女人已在院子外边迎接。
“老太太、太太!”黛玉忙迎过去。
众人一起给皇帝行礼,楚延摆手道:“免了,进屋去罢,外边天寒。今日朕不上朝,有空和玉儿来老太君这闲坐一会。姑娘们可都来了?”
贾母忙回:“顺妃和三姑娘她们还未到,因往日里我也跟她们说,早上不必早早来,冬日里天冷。凤丫头倒是来了。”
是的,凤姐和平儿都在,住园子里的李纨等人都没见到人,楚延和黛玉是第一个来的。
楚延拉着黛玉的手进屋:“不必去叫她们。”迈步进门槛后,回头朝凤姐淡淡道:“凤奴,还不过来。”
贾母、王夫人及众多丫头婆子,纷纷诧异看向凤奶奶。
凤…奴?
“陛!下!”
凤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,勉强笑着,一张美艳的脸红透了,慢慢走几步靠近她。
羞耻得不知所以然!
当着老太太、太太的面,被皇帝直呼凤奴……
楚延笑着正想说话,黛玉一拉他的手,只能作罢,进屋去。
厅内暖和许多,鸳鸯引他上座,并说:“这是从别处拿来,为陛下准备的新椅子。”
楚延点头,没说什么,待众人落座,朝黛玉笑道:“你去问安罢。”
他坐上位,其余人分坐两列,黛玉给贾母和王夫人行礼问安后,重新落座,眼眸瞥了一下过来,似要他开始说话。
楚延笑道:“老太君近来身子可好?”
贾母忙要站起身,楚延做手势说:“坐着罢,屋内不必多礼。”
“陛下隆恩浩荡。”贾母谢恩后,才笑回道:“我这身子还算硬朗,孙女外孙女时常来陪我说话解闷,吃的穿的也不欠缺,贾家男人们走后,我倒清静了许多,他们在外头徭役虽辛苦了些,却不像以前那样惹人担心。”
楚延笑道:“今年除夕,朕下旨令他们回来,想必此时都在城里了?”
王夫人忙回答:“都在后街住下了,住不下的一些也在附近找房子暂住着。”
说话间,探春、迎春和惜春一起进屋来,见到楚延也在后,都吓一跳,忙过来行礼。
楚延让她们去照常问安后坐下,又聊了一会后,元春也来了。
“皇帝叔叔!”
婆子们领着巧姐来到,她见到楚延后,挣开婆子的手欢快的跑来。
楚延抱住她,见巧姐戴着虎头帽,毛绒绒的,小脸蛋说不出的精致可爱。
巧姐笑道:“娘也在,正好呢,我要和皇帝叔叔问一句话,金陵十二钗是什么?”
“丫头——”凤姐想拦都拦不住,气得直想跺脚。
楚延哑然失笑,问她:“你娘昨晚上跟你说了什么?”
巧姐忙说:“娘说皇上因为一个姓冷的人,看中了园子里姑娘们,”
“丫头!!”凤姐按耐不住走过来将她抱住,哄她道:“乖,你皇帝叔叔跟你姑姑们说话呢,你回去自己顽儿。”
婆子忙过来将巧姐带走了。
楚延朝迎春笑道:“说起来,这冷子兴也是个有趣的。”
王夫人听了,慌忙站起身。
迎春不知怎么回,只能说道:“她是太太陪房周瑞家的女婿,听说是个卖古董的,至今还未回京。”
周瑞家的惶恐不安的进来跪下。
楚延淡淡道:“这是做什么?起来罢,你女婿回来后,记得领来,朕要与他叙旧。”
周瑞家的无计可施,只得磕头。
“皇帝陛下也在屋里呢?”湘云和宝钗、宝琴,外加薛姨妈一同走进屋,想来她是早上去找她宝姐姐说话,再一道过来的。
“来朕这儿坐。”
楚延朝薛姨妈招手。
薛姨妈……
当然不会过去,尽管她似乎看出来皇上是有意无意的叫她,却丝毫不敢走过去,忙脸红着转头避开了。
湘云笑问:“陛下叫谁?”
“朕的云儿。”楚延笑道。
湘云便走过去,坐到他旁边,忽而想起什么,忙看一眼林姐姐,见林姐姐没在意,才放心坐了。
又闲聊一会,忽有丫头来报:“林姑爷、老爷、琏二爷他们在二门外,要给老太太磕头请安。”
贾母道:“知道了,你叫他们磕头后就回去罢。”
凤姐笑道:“皇上坐着呢,有什么事之后再说。”
楚延听后,说道:“朕既然在,就不必忌讳,让他们进来磕头罢,平日里也难得见面。”
众人皆怔住,随后才赶忙起身谢恩,命人快去将林如海、贾政等人请进来。
凤姐犹豫一会,说:“往日里倒也罢了,我也常与政老爷见面,林姑爷也是一家人。可姑娘们却不好见其他男人,不如入内避一避。”
探春赞同道:“是该避讳些。”她的话将元春想说的话打了回去,只能罢了。
楚延看向湘云,见她也理所当然的准备往里走,并不与林如海、贾政等人见面。
于是又看向黛玉,与她对了下眼神,黛玉劝住他后,起身往里走。
不一会,厅外就只剩下上了年纪的贾母和王夫人、邢夫人,薛姨妈几番犹豫后,也跟着入内避讳。
厅里厅外,用一张屏风隔开,只能看到她们身影。
楚延却也没意外。
当今风俗,大家族子弟除夕中秋一起吃饭,也是男女分开,中间以屏风隔开。
一家人尚且如此,何况湘云、黛玉、宝钗等是几家人。
不一会,林如海、贾政、贾赦、贾琏等来到贾母院内,进到屋里,一时热闹不已。
薛姨妈首次见到了薛蟠,禁不住眼泪流。
宝琴也看到了哥哥薛蝌,见他安然无恙,只是黑瘦了些。
屏风内外哭声、劝慰声不断,好一会才停下。
一众男人以林如海为首,重新列好队伍,站在皇帝,恭敬肃立。
连宝钗那位无法无天的哥哥薛蟠,还有只知道高乐的贾赦,以及,修道入了魔的贾敬,此刻都老实了。
楚延高坐在上,淡淡道:“你们四家人,都回到城里了?”
林如海按早朝礼仪,出列后才躬身行礼,回答道:“启禀陛下,贾、薛两家人,共计四十余戴罪男丁,均已回到城内,臣已派几人看守,令他们不得擅自行动,只等除夕夜承皇恩入宫中赴宴。王、史两家人均在城内。”
到底是做官的,回答得井井有条,不像贾母、王夫人等,许多时候都不知轻重。
楚延笑道:“好。贾政。”
“臣……草民在!”
贾政紧张之余说错话,慌忙改口,并跪下。
楚延懒得说起身了,只说道:“你之前是工部官员?”
“是,陛下。”
“当了几年?”
“约有十来年……”
“十几年没有升官,可见你本事平平。”
楚延毫不客气的点评这位便宜丈人,屏风后的贾政女儿元春、探春等都在。
贾政却只得磕头,羞愧称是。
楚延想了片刻,道:“你有两个女儿在宫中为妃,又有一个妹婿,朕不给你做官,又难免有人说朕无情寡恩。”
贾政再磕头,说道:“草民不敢奢求谋复官职,陛下不必为此费神。”
楚延于是说:“也罢,以后再议,你平身罢。”
贾政磕头后站起身,回队伍站着。
楚延又看向薛蝌,问他:“你是琴妹妹的哥哥薛蝌?”
屏风后面,宝琴嘻嘻笑了,湘云看到她笑,凑过来和她笑说几句话。
薛蝌也站出列行礼,神态动作倒是比贾政还干净利落,也不知是不是贾政太慌张了,还是薛蝌处事不惊。
楚延和他闲聊几句,再跟薛蟠问道:“你就是那杀了人的薛蟠?”
屏风后,薛姨妈、宝钗、宝琴几人脸色都变了。
那薛蟠哭着跪下,哀嚎道:“皇上,冤枉啊,奴才并没有杀人,奴才冤枉啊!”
“吵吵嚷嚷,不成样子。”
楚延给他定了性,给谁做官都不能给他,即便他有一个贵妃妹妹,甚至有一个嫔妃母亲,都不行。
给他个散官,每年领些许俸禄,饿不死就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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