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陵。
虽是战时,但谁都晓得,此次汉吴之战,又或者说第二次夷陵之战必是旷日持久,紧绷着一根弦日日提心吊胆毫无意义,且于军心士气而言有害无益。
便是在夷陵城下围城的汉军,前几日都在进行种种如樗蒲、投壶、蹴鞠、互市之类的活动,更不要说远离夷陵前线的江陵。
该吃吃该喝喝,该玩玩该乐乐。
孙权早就听闻油江口,也即赤壁之战后刘备统治荆南四郡的临时治所『公安』有虎。
昨日莫名烦闷非常,却又因道路封锁无法探知夷陵消息,便命车下虎士安排射虎车,去油江口寻虎,以排解这种消极情绪。
没有人比孙权更懂打虎。
利用发情雌虎的粪便与尿液,那头盘踞在油江口西北密林深处数年有余,食人无数的雄虎,不消半个时辰便迎着东南风寻到了孙权。
见着那披着虎皮、散发浓郁雌虎气味的射虎车,雄虎勃然大怒,凶性大发,前来犯车。
孙权高立车中,却不射虎,而以长矛击虎为乐。
待那头雄虎被孙权玩弄得遍体鳞伤,孙权尽兴忘忧后,才终于命车下虎士弓弩齐发,射得虎毙车下。
正如刘禅关中获鹿,孙权往油江口射虎,自然也是一种有着强烈政治隐喻的行为。
既然得虎,那么便不能不与江陵一众文武将校宴饮尽欢。
宴席之间,孙权的解烦督陈脩按诸文武将校的资历、功绩及与孙权的亲近程度,先后赐下虎皮、虎骨、虎鞭、虎肉诸物。
席间之人,儒有上大将军陆逊,有孙权登基时替孙权写告天祭文的行领军胡综,有侍中是仪,有中书典校郎吕壹。
武有徐盛、丁奉、留赞、贺达、宋谦诸将。
再下面,诸葛谨之子诸葛恪,步骘之子步阐,陆逊之子陆延,周瑜之子周胤列于尾席。
其间,以周胤最长,娶孙策之女为妻,为兴业都尉,领兵千人驻守油江口,列席靠前。
美酒佳肉,钟鸣鼎食。
毕竟大吴天子在此,节衣缩食是不存在的,天命本就饱受质疑,要是连最基本的体面都没有了,所谓的天子威仪便也彻底没了。
刘禅没有这种烦恼。
酒过数巡,众臣尽欢。
呃…至少表面上是这么回事。
但孙权当了这么多年君主,又如何看不出席间文武将校强颜欢笑下的深深隐忧?
吃喝玩乐,终究还是属于那些无知短视的愚兵黔首。
巫县、秭归一月尽失。
宗室镇将孙韶,外姓重臣潘璋、潘濬,尽皆死国,周鲂、孙奂杳无音信,不知生死。
车骑将军右都督朱然,眼下又困于夷陵。
至于左右将军诸葛谨、步骘,去年便已败军被俘,据说如今已齐至长安,成为了诸葛亮的座上客。
势颓至此,任谁都要患得患失,担忧孙权的大吴、以及自己与自己家族的前途的。
“若得太史令吴范在此,西线事何至于此?”见众臣无言许久,孙权忽然叹了一声,打破了这场宴席略显诡异的气氛。
陆逊、是仪、胡综等同气连枝的儒臣面面相觑。
徐盛、丁奉、留赞诸将,却又是另一种想法。
荆楚好巫鬼,江南尚术数。
巫鬼是流行于下层的低级法术。
而所谓术数,便是在高层间很是流行的望气、观星之类的高级道家术法了。
吴军每逢战事,孙权必请精通术数之士预先占卜吉凶,而其中术数最为精妙者,便是这位大吴天子口中的太史令吴范。
吴范已死。
诸将听得出来,这位居于主座略有愁眉的大吴天子,是真的在叹恨军中没有像吴范这样精于望气观星、占卜吉凶之士相随。
不止孙权,徐盛、丁奉、留赞诸将对吴范都很是推崇。
当年,他被荐举为有道之士,前往洛阳,但因汉末世乱不能成行,恰逢孙权崛起东南,便投身效力,每当有灾祸或祥瑞,他虽未亲见,却能依据术数推断,并向孙权陈述情况,大多应验,因此名声显赫。
孙权讨伐黄祖。
吴范劝阻:『今年出兵不利,不如明年。明年是戊子年,荆州刘表将身死国亡。』
孙权不悦,仍出兵征讨黄祖,果然不能攻克。
而到了第二年,大军西征,刚行进到寻阳,吴范观星望气,亲至孙权船上祝贺,催军急进。
军队一到江夏,便击败黄祖,黄祖趁夜逃走。
孙权担心擒之不能,便当众问吴范,吴范曰:『未远,必生禽祖。』
至五更天,果然擒获黄祖。
而刘表竟然去世,荆州分割。
至壬辰年,吴范又禀告:『岁在甲午,备当得蜀。』
吕岱从蜀还,言刘备部众离落,死亡且半,取蜀必不能克。
孙权质疑吴范,吴范答:『臣所言者天道也,而岱所见者人事耳,人事何能及天道?』
最后刘备果然得蜀。
孙权、吕蒙策划偷袭荆州,与亲近大臣商议,众议不能,孙权遂当众问吴范,吴范曰能。
后关羽兵败,退守麦城,遣使向吴人请降,孙权问吴范:『关羽当降否?』
吴范于是望气观星,曰:『羽有走气,言降诈耳。』
孙权遂派潘璋小路拦截,侦察的斥候回报,言关羽已去。
吴范再望气曰:『虽去不免。』
孙权问其期。
吴范曰:『明日日中。』
孙权立刻设置测日影的木表,并放下漏壶计时。
日中不至,权问其故。
吴范曰:『时尚未正中也。』
顷之,有风动帷,吴范拊手而赞曰:『羽至矣。』
须臾,外称万岁,传言得羽。
后孙权成为大魏吴王,吴范说:
『据风气而观,魏人表面交好,其实有谋,宜为之备。』
刘备于西陵部署重兵,吴范说:
『后将和亲。』
最终,吴范所言全中。
凡此种种,赫然使得这位道法术数大师,成为了大吴三军将士眼中的风向标。
言出法随了属于是。
可惜这位太史令前年死了。
在他生前,阚泽、殷礼等江东名儒善士,曾再三屈尊向他求学,吴范保密不言。
孙权亦曾多次向他咨询请教,欲学此等神秘术法,吴范仍旧保密,不肯把道法的核心要领告诉孙权,孙权因此生怨。
先时,这位大师说江南有王气,孙权当封王。
孙权说若真如此,要给他封候,等最后真的成了大魏吴王,吴范当众问孙权记不记得此事,孙权打了个哈哈,当众赐他列侯绶带。
而这位道法大师死前还不安生,要最后展示一把自己道法的神奇,告诉孙权:
『至尊某日将丧军师。』
孙权大为疑惑问:『孤无军师,焉得丧之?』
大师答曰:『至尊凡出军临敌,皆须臣言而后行,是以臣乃陛下之军师也。』
至所言之日,果卒。
孙权追思,命荆、扬、交三州向他举荐通晓术数如吴范者。
若证明确实道法高深,则封举荐之人为千户侯。
最终无有所得。
而孙权眼下叹恨:『若得太史令吴范在此,西线事何至于此?』,实在有种曹操赤壁大败叹郭嘉,『倘奉孝在,不使孤至此』之感了。
只是郭嘉多少还为曹操出过谋划过策,道法大师吴范,却全凭借自己言出法随的道法术数,由是也能窥见江南之人对祥瑞、谶纬、巫蛊、术数之法的推崇。
便是吴县世族顾、陆、张三家的家学传承,都有《周易》,族人深谙天文术数,阴阳卜筮。
曾经的黄巾太平道,如今的张鲁五斗米道,先后成为了江表之地最热门的学术之一。
江表许多豪强子弟在取字时,已开始摒弃能代表儒家之德的『孝悌忠信,礼义仁勇』,而是取了个现下看来有些不伦不类,却蕴含天师道道韵的“之”字。
回到眼下,大吴天子何以要突然在分虎之席上,突然提到得道高人吴范,也就不言而喻了。
而果不其然,在众臣一阵诡异的默然不知何言后,坐姿有些恣肆无态的大吴天子,突然看向那位坐于末席之上,自吴范死后,江表之地最有影响力的观星大师。
这位道法大师每当有水旱灾害或寇匪作乱,他都能提前预测日期,无不应验。
孙辅觉得奇异,任命他为军师。
军中将士无不敬奉,唤为神明。
“太史丞精通太乙,能望天星之变推演天下之事,穷天象之要妙,术算不下吴范。
“不妨替朕算一算,眼下汉吴战事再起,气运于吴何如?”
太乙之术,乃是如今最高层次的预测学之一,与奇门遁甲、六壬神课合称『三式』。
主要功能是占测天象、国运,也能断灾,如水旱、兵灾、瘟疫,还能占测历史大势变迁。
因能测定王朝气运与天道规律,被视为帝王之学。
先前孙权将称帝,便是这位精通太乙道术的刘惇为孙权观星望气。
在众人瞩目下,刘惇站起身来,动作有些迟缓,先是向御座上的孙权深深一揖,而后微仰起头。
其人身在屋室之中,眼下更是白日青天,自是无法观星的,他却眉头微蹙,手指在袖中掐算,脸上浮现困惑与敬畏混杂之色,沉默许久。
孙权并不催促,只紧握酒杯,目光灼灼盯在刘惇脸上。
席间,徐盛、丁奉、留赞诸将,在大吴接连失利的压抑下,也不由得全部屏息凝神,等待这位精通太乙之术的太史丞推演论断。
陆逊垂眸,目不转睛盯着案上孙权所赐虎骨,无喜无忧,而步阐、诸葛恪这两个降将之子,则是一脸悲愤中带着几分忐忑。
终于,刘惇似乎完成了推演,收回望向屋顶的目光,再次面向孙权深作一揖:
“陛下,臣…近来夜观星象,确有所见。”
他顿了顿,似在斟词酌句,又似在回忆近日星象之变。
“紫微垣帝星稳坐中宫。
“其光虽为薄云所掩,然根基未动。
“只是…帝星侧畔,客星犯境,光芒虽不甚炽,却隐隐有侵扰主位之势。
“尤在南方井、鬼二宿分野,有星孛突现,其色赤红,自西扫东,乃兵戈大起,强宾压主之象。”
强宾压主?
孙权若有所思。
强宾自然便是刘禅。
但不论如何,主星仍在其位。
不及细思,刘惇继续出言:
“而最令臣不解者,在于北斗。
“璇玑玉衡,乃制衡四方之枢。
“今斗柄所指,虽依四时之序偏向东南,然其勺口之内,天枢、天璇二星光芒大盛,竟压其余五星,隐含杀伐之意……
“而勺口所向,非南,非东。
“却是隐隐指向北隅。”
“直指北隅?这是何意?太史丞不妨与朕明言。”孙权好奇心已经被撩拨了起来。
就连陆逊也抬起头,想看看这刘惇能讲出什么花来。
只见刘惇正色道:
“综合诸般星象气运,臣反复推演,此次吴蜀之争,星移斗转,牵动天下气运。
“其最终显现,乃是……乃是『天子自南伐北,真命天子得胜』之兆。”
“天子自南伐北?”孙权身体微微前倾,眼中疑惑更甚几分。
“蜀在西南,朕在东南,唯曹魏在北。
“自南伐北…自南伐北…太史丞之意,莫非此次吴蜀之战,曹魏会插手其中,不使蜀人逞凶得势。
“而朕将挥师北上,趁魏蜀交战之时,克敌制胜?”
孙权听来,这自南伐北得胜的真命天子,自然是他大吴皇帝,倘曹魏当真介入其中,与蜀相争,他大吴最终能挥师北上,收取襄樊,确也算是颇为理想的局面了。
刘惇面对孙权带着期盼的追问,并未直接肯定,再次垂首避开孙权灼热的目光,道:
“陛下,天象所示,乃王朝气运流转之大势。
“星孛起于南而指于北,斗柄勺口亦是北倾,皆指此番变局,自南伐北之机已显。”
就在这时,刘惇顿了顿,旋即风轻云淡道:
“臣闻,刘备起于幽州。”
此言一出,席间先是片刻寂静,旋即俱是面面相觑,又一个个恍然大悟之态。
“然也!”孙权抚掌而笑,脸上郁色真真切切散了许多,“刘玄德生于幽燕,正是北地!竖子刘禅虽生于荆楚,长于西蜀,溯其本源,仍是北人无疑!”
“太史丞深明天心,朕心甚慰!
“来,诸卿,且与朕满饮此杯!
“祝我大吴王师,早日克蜀制胜!”
“贺陛下!”
“祝大吴!”
席间众人无论内心作何想法,此刻皆齐声应和,举杯共饮,气氛一时间诡异地热烈起来。
太史丞刘惇从容坐回席间,面不改色。
孙权赢了也就罢了,倘若孙权输了,今日之断流传后世,后世之人也能为他辩护,说他是为在孙权手底活命,不得已来了个『刘备刘禅生于幽燕』的说辞。
而一旦刘禅此战得胜,那他这番『天子自南伐北,真命天子得胜』的预言,能不流传千古,在蜀汉那边史书上记上一笔?
众人满饮之后,孙权忽又看向刘惇身侧的太史郎赵达,思索一二后问道:
“太史郎精通九宫一算,能究天地微旨,应机立成。
“今日既论及天命气运,卿不妨就以这油江口的虎骨,再为朕推算一番,朕登此大位,御极天下,当有几年祚运?”
闻得此言,室中众人目光瞬间聚于赵达身上。
赵达愣了愣,先是抬眼静静看了孙权片刻,随后称唯,默默将案几上孙权赏赐的虎骨一一拾起,在掌中掂量了一下,眉头微蹙。
似是觉得这些算筹尚不足以承载帝王气运之重,他侧身向身旁的刘惇无声伸出一手。
都是神棍,谁不知道谁,刘惇当即会意,将自己案上那副更为粗壮些的虎骨也推了过去。
赵达将两副虎骨并置于案,不再看任何人,整个人沉浸入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,双手以一种独特的韵律拨动排列案上虎骨,时横时纵,勾勒九宫。
室中一时寂静下来。
徐盛、丁奉诸将屏息凝神,陆逊也将心思从适才刘惇『真命天子自南伐北』的说辞中抽离,关注赵达那装神弄鬼的表演。
竟是过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,赵达拨弄虎骨的手指才蓦然停下,盯着最终定格的骨阵,又沉吟片刻,似在解读其中蕴含的天机。
在众人已快有些不耐烦之际,他才终于抬头,面向孙权:
“回禀陛下。
“臣依九宫演算,循数理推究。
“昔前汉高祖皇帝,建元纪年,历一纪有余,合十二年,今陛下坐断东南,开吴称尊,据臣推算,陛下御宇之年,当倍之。”
“倍之?”孙权一喜。
十二年倍之,便是二十四年。
他如今四十有七,再享国二十四年,寿数便是七十有一了。
能活到七十岁,且稳坐帝位如此之久的君王,岂不谓凤毛麟角?
“哈哈哈!好!好一个倍之!”孙权抚掌大笑,猛地举起刚刚斟满的酒觞,“太史郎神算!朕当与诸卿共享此祚,永镇大吴!”
御座之下一众文武,无论心中是否真的信服这术数之言,此刻见孙权如此开怀,岂敢怠慢?
“陛下万岁!”
“天佑大吴!”
黄昏。
室中众人兴尽离席。
除解烦督陈脩外,唯余陆逊、是仪、胡综三人留于官寺。
孙权这才对着陆逊问道:
“伯言,军中诸将多有求战,欲解夷陵之围者,不知伯言心中是何计较?”
陆逊思索再三,终于徐徐出言:
“陛下,欲断当下形势,当以三者析之,一曰天时,一曰地利,一曰人和。
“人和。
“一曰兵力。
“我大吴如今集结于江陵的兵力,已五万有余,另五万在北提防曹魏,义封在西陵仍手握八千。
“蜀人处处分兵,料蜀军东寇之卒不过四万上下。
“以我大吴六万对蜀人四万,则我大吴兵力胜之多矣。
“二论地利、天时。
“我大吴已完全退出了巫峡高山峻岭地带,将兵力难以展开的数百里山地留给了蜀军,此一利也。
“西陵、江陵水面开阔,水流平缓,更适合我大吴水师大船作战,而不适合蜀军小船作战,则我大吴水战又有一利,此二利也。
“蜀人粮道千里,江水暴虐。
“而我大吴粮道不过三百里,江水平缓,此三利也。
“至于天时。
“如今已近三月,江水已涨,一旦四月入夏,雨水大降,江水更是暴涨,四五丈不止,如是则大江天险终成。
“届时,必是蜀人粮道先难以为继,正如当年刘备。
“西陵城中粮草足撑至秋收,我大吴若能守到夏末秋初,则蜀人粮草已尽,可不战而自退也。”
孙权微微蹙眉。
不论刚才他如何相信所谓术数,却也清楚,打仗只能靠韬略粮草,真刀真枪。
而如陆逊所言,似乎所有的天时地利人和都在大吴这边。
可真若如此,西线战事又怎会倾颓至此?!
陆逊这时候才变了语气,道:
“陛下,臣适才言,『人和』一曰兵力。
“我大吴如今之所以严防江陵,避战不争,便在人和之二者,曰『人心士气』。
“蜀人连战连捷,锐气正盛,求胜心切。
“我大吴必欲胜之,除暂避蜀人锋芒别无他选,惟伺其懈怠之时,再集中兵力,寻机破敌,一如当年与刘备猇亭一战。”
孙权听到此处,终是颔首。
言及此处,陆逊叹了一气,道:
“必要之时,就连夷陵亦可弃守,陛下可密令义封,倘若事不可济,辄弃守夷陵。”
“弃守夷陵?”孙权瞠目结舌,登时露出不悦不解之色。
陆逊似是未能察觉孙权脸上不悦,继续道:
“没错,弃守夷陵。
“只是…臣料想蜀军亦不会在此刻急攻夷陵,纵是急攻,亦不会在两月内便到事不可济的程度。
“趁这两个月时间,陛下当于江陵重新布置江防,稳三军士气,以逸待劳。
“一旦进入盛夏,酷暑时节,暑气逼人,蜀人不胜其苦,斗志必然涣散松懈,便失其势,此亦天时。
“届时,蜀人天时、地利、人和尽失,便该由我大吴向蜀人搅动反攻之势了。”
当年夷陵一战,正是因为天气过分炎热,到了连蜀人都难以抵抗的程度,才逼得刘备命水军舍舟转移到陆地上,把军营设于深山密林里,依傍溪涧,屯兵休整。
本来是准备等待到秋后天凉,再重新发动进攻,结果被陆逊趁机烧了一把大火。
陆逊不再出言。
孙权亦是斟酌损益。
江陵城。
徐盛、丁奉、贺达诸将结绊而出,欲往城外大营而去,却是在江陵城门内里不远处,见到了一个万万不该在此地出现的人物。
仓皇狼狈的朱然。
“车骑将军?!”徐盛猛地一愣,霎时汗流浃背。
而徐盛身周闻声见状的文武将校,无不心中大骇。
适才为孙权占卜天命的刘惇、赵达二人霎时面面相觑,赶忙降低自己的存在感,脚底抹了油似地迅速从一众文武缝隙间溜走。
…
“江陵防务,朕便全权交给伯言了,至于义封那边,朕这几日会密遣死士往赴西陵,西陵能守便守,一旦事若不济……我等便遣一别部往西陵接应义封。”
陆逊与是仪、胡综三人留下与孙权继续聊了些什么,直到小半个时辰后才结伴而行,次第走出官寺,与孙权一一道别。
然而刚刚走出大门,在前三人却是不约而同俱是一惊。
只见已经结伴离开有半个时辰左右的留赞、徐盛、丁奉、贺达诸将俱是惊惶而返。
“怎么了?”陆逊第一个问道,心里已是莫名咯噔一下,陡然生出一种极坏的预感。
“上大将军!”
“不好了!夷陵!夷陵没了!”
徐盛大步上前,声音已然发颤。
而到了此时,陆逊才第一个发现,朱然、朱绩、骆秀几人灰头土脸,狼狈不堪,此刻正跪在官寺外的大街之上。
陆逊身后。
孙权闻此,朝前挪了几步,来到陆逊身旁,望着大街上狼狈不堪、跪地伏首泣声不止的朱然朱义封,两股终于战战,眼前再次一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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