稷山东麓,半坡柏林中。
韩高三十余人隐匿其中,他们都是往昔稷山盗的经典打扮。
就连皮铠上的印,都是与当年一样,是同一套模具压制而成的纹理。
不同于周围面具遮脸的稷山盗,韩高只是用半截面具遮住鼻梁以下,他眼眉神态很是抑郁。
自当年护送皇后不利后,他们几个人与部分逃兵遁入稷山。
这些年赵基一直忙着对外作战,只要韩高这些人不出山抄掠,环稷山一圈的各县也不会出兵来扫荡、剿灭韩高这些人。
时间越是往后,各县的县兵规模越发的小,只剩下治安、巡查、防盗的作用,已经不具备入山剿匪的战斗力。
就算有这个战斗力,这也不该是县兵来干的。
拿多少俸禄就干多少工作,县兵的待遇不如郡兵,郡兵专司剿匪,这种事情理应让郡兵来做。
剿匪期间立功的郡兵,才会优先擢入野战部队。
这样一来,县兵更加缺乏入山剿匪的积极性,否则剿匪之后,还会被郡兵记恨。
而河东郡改为河东公国前后这段时间里,赵绪担任郡守、公国的国相,他可没兴趣派兵去稷山剿匪。
除非赵基或赵彦那里给了相关的授命,可既然没有给河东方面下达类似的指令,那赵绪又好端端的去剿哪门子的盗匪?
就这样,韩高一行人从最初的心惊胆战,稍有风吹草动就到深山里躲避。
再到今年,韩高甚至在山中平阔处开垦田地、修筑屋舍,还准备托人去说媒。
结果入秋后,裴氏派人来稷山找他与其他一些猎户。
韩高也是有亲友的,不知道是赵基疏忽,还是裴氏出力庇护,总之当年闯下那么大的灾祸后,韩高的亲友并未遭受波及。
他也是无奈,只能与山中猎户集合,拿到了裴氏送来的马匹。
裴氏还派来了骑术教官,山中集训三个多月,他们这批人已经有了最初稷山盗的风采。
不说闻声而射,但也不差多少。
从冀亭逃到这里的韩松也是佩戴面具,一身得体的皮铠。
韩松观望、凝视七八里外的战斗,面具很好掩饰了他的情绪变化与面部表情,以至于其他人眼中,韩松背影挺拔,如松如柏。
裴氏里社内,贾诩、张纮、裴秀联合调来的精锐甲骑正结队往来冲驰,毫无恋战之意。
这三百甲骑分成了二十几支冲击小队,每支都是两三名挽盾冲骑在前,余下就是游骑尾随其后,左右开弓射击一切敢于反抗的人员。
哪怕是持着扁担、锄头对着他们挥舞的健妇,此刻也会被箭矢光顾,进行杀伤。
健骑往来驱驰,马蹄践踏与马嘶声,压制住庄园内的种种呐喊声。
庄园外的高处,陈容驻马观望。
他佩戴冰冷灰黑色铁面具,目光漠然,不会因为冲击的骑士坠马受伤而生出担忧,也不会因为反抗的贼人头目被杀而感到喜悦。
饱受战争的摧折,对内的战争已经让陈容麻木了。
在军中强撑着,就是想着参与河北战役,杀死袁绍才能真正给故主臧洪复仇。
若没有这股念头支撑着,他早就转任地方,去过安逸生活了。
他身边是临时派遣给他的监军:“校尉,至今未见桐乡君行迹,也不见桐乡君护卫、仆僮。”
“监军的意思是?”
“不能再杀了,多抓俘虏,才可查明桐乡君下落。若是知情贼人尽数战死,这该如何追查?”
这位监军出自河东,看着裴氏子弟、仆僮前赴后继持械抵抗,他是真的于心不忍。
但更多的裴氏族裔并没有进行抵抗,而是躲避在屋舍内。
但这样没有勇气的裴氏族裔,注定没有多大的‘价值’。
一个家族,富有勇气的终究是少数人。
监军的提议,对陈容而言就是耳旁风。
陈容这里不下令,裴氏庄园内纵马冲驰的二十几支骑士小队不做停歇,杀戮持续进行,越来越多的裴氏族裔因亲友受伤、而亡而愤怒,不顾父老反对,冲出屋舍参与反击。
等待他们的,就是游骑的近距离射杀。
陈容又观望了大约一炷香时间,见裴氏庄园内的抵抗已经十分微弱,就扭头看旗官:“破屋,层层搜索,不能放过一寸土!桐乡君可能被贼人藏匿于地窖中,也有可能已被贼人杀害,埋于地下。”
“喏!”
旗官开始摇动战旗,传令兵也纵马离去。
但陈容这里的百骑队依旧待命休整,另外那支一分为二的百骑队也是不动,打定主意就是要围死裴氏庄园,不放走一个人。
这二百骑不动,半坡之上的所谓的稷山盗精骑此刻也不敢有任何的异动。
他们这种小股游击部队,借助夜色,在熟悉地理的情况下,打突击、偷袭则能以一当十。
可若是跟现在赵基麾下的精锐骑士对冲……所谓的稷山盗连铁甲都无,大白天冲过去,射不死几个甲骑,而他们一旦被甲骑近身,势必会被一串串的刺落、砍翻到马下。
韩松深呼吸几口,又干咳几声,佩戴面具不好吐痰,就吞咽入肚,扭头去看韩高:“待贼臣爪牙搜查裴氏,必聚集大军搜索稷山,我等俱在围中,如何能逃?”
韩高语气冷硬问:“那该如何?”
“杀其将,乘乱遁走,待入上党、河内,则天下广大,何处去不得?”
韩松给出意见,很是诚恳去看韩高。
不曾想这个八竿子勉强能打到的族亲点着头,拔出剑,又一剑刺出,韩松躲闪不及,被刺中颌下。
一瞬间的惊愕之后,韩松没感受到脖颈之间的异感,反倒是下巴很疼。
韩高试着扭了扭剑,才拔出剑,见突然出手没扎稳,剑刺之际削开了韩松的下巴皮肉。
其他猎户见此,也不觉得奇异,只是静静看着韩高。
现在裴氏庄园都这样了,谁还顾得了他们这些猎户?
自集中训练以来,他们就没出去做过事,他们不说,谁知道这一切?
至于训练他们的教习,前段时间突然走了……如果以后再逃回来,把教官这伙人弄死在稷山,挖坑埋了,谁又能说什么?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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