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都东郊,周瑜作为孙策的使者,押解青州贡物而来。
刘备车骑将军幕府的新征辟主簿杨修驻马东门外,亲自迎接周瑜。
这短短几天时间里,许都内部各方激烈振荡,有的相互融合,有的彼此更加排斥、敌对。
刘备也开始妥协起来,征辟杨修为主簿。
只是杨琦死亡不久,其子杨亮还在守孝,否则也会被刘备一并征辟。
周瑜、杨修初次会面,就相互赏识。
一个风流倜傥,一个儒雅风趣不拘一格,当夜就酒酣睡在榻上,彻夜畅谈好不尽兴。
杨修看不上吕布、赵基,不认为他们有多么的可怕;很巧的是,周瑜也不怕他们。
如果打仗就靠主将勇猛,那还要智谋兵法做什么?
杨修这几年一直在研究赵基,巧合的是周瑜也是。
以赵基为核心话题,两人是越聊越投机。
周氏家族也是党锢之后才崛起的,虽然比不上弘农杨氏西州冠族,但也是扬州的公卿门第,是一州翘楚。
彼此出身相差不远,周瑜的容貌气质弥补了这一点不足。
两人平等论交,又彼此怀着特殊目的,故而友谊急速攀升。
想要对抗赵基,就一定要拿琅琊国以及青州四部的家眷做文章。
这是赵基必救的!
攻敌必救,才能获取主动权,只要挫败赵基的锐气,那后面就好操作了。
仅仅两日后,徐州进献贡物的队伍也陆续抵达许都。
说是进献贡物,实际上就是来许都探查风向的;扬州方面也不例外,除了袁术之外,各方稍稍独立的势力,都向许都天子进献方物。
琅琊国相赵范也不例外,也派人来许都探查风向。
带队的人是张昭,队伍规模三百余人,连着伏氏家族部分成员也一起入许。
伏完的府邸已经撤下了‘中书令府’,换上了之前的‘辅国将军府’牌匾。
但府邸两侧的阀阅上,依旧有‘汉中书令’字迹,标榜伏完此前的崇高地位。
府内,伏完与张昭坐在阁楼内,撤掉梯子,酒菜以绳索吊篮运输。
烛火在侧,伏完神情阴翳,双目略浑浊。
伏寿已在赵基同意下,秘密告知了平阳发生的事情。
伏完惊惧交加,哪里还敢奢望什么丞相高位?
强作镇定,伏完讲述许都最近发生的事情,以供张昭参考。
张昭性情刚直,只是不喜欢做无意义的牺牲和抗争。
到了他这个层次,如果还是愚忠的话,也混不到名士层次。
能混到名士层次,早已勘破了太多的道德枷锁。
张昭细细聆听,只觉得十分棘手。
琅琊国丢失不算什么,曹操那样大范围屠城的恶人奸邪没几个。
暂时丢掉琅琊国的控制权没什么,只要琅琊国的士民能存活下去,那早晚能成为大司马的臂助。
就赵范的性格来说,也不会死扛到底。
琅琊人不反抗也不支持,暂时保持中立,就能躲过眼前的灾难。
而张昭负责的青州四部,就成了目前最危险的部分。
端着酒杯轻轻摇晃,张昭自然能尝出来,这是许都新收夏麦所酿的酒。
思索片刻,张昭就说:“君侯勿忧,某星夜返回琅琊,自会劝说赵府君挂印辞任,躲避纠纷。琅琊各县皆大司马心腹之士,也可退入安东将军治下。安东将军素来慷慨仗义,又受大司马恩惠,我等落难相投,安东将军自会接纳。”
安东将军臧霸,是辞任青州刺史后,赵基进行了补偿,一直驻屯在琅琊北部、泰山西部、胶东南部,属于兖州、青州、徐州交界处,实属三不管的自由乐土。
谁落难了去投奔臧霸,臧霸都会收留的,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之徒,就能让你有一口吃的。
正是臧霸的这种仗义,其麾下受活命之恩的比比皆是。
所以孙策、刘备都不敢对臧霸下手,真的太难啃。
就是侥幸、意外击斩臧霸,可臧霸的余党绝不是那么好收服的,这些人会持续抵抗搞破坏。
这些人与臧霸相互依从,只要臧霸自己不挑事,就没人愿意主动招惹臧霸。
这种硬骨头会崩牙,嚼碎也没啥血肉。
伏完听闻后缓缓点头:“徐州之事就尽数委托给子布先生了,我已安排心腹,天子业已同意送亲西州。若无意外,明日老夫称病不朝,会随送亲队伍前往西州。”
他的语气干哑,神情不甘。
跟着天子在李郭治下险些掉脑袋,随后东迁也是百死余生。
本该享福了,没想到他始终拿不到权力,一腔报国之愿无处施展。
更糟糕的是,赵基、吕布已经完成合流,现在再不跑,极有可能被杀了祭旗。
等赵基、吕布发布的檄文传到许都后,连他都想砍掉自己,其他人更是难以克制。
作为汉室累世贵戚……伏完自然有着灵活的道德观念。
只是张昭见伏完竟然说出这种话,就觉得这次行动不会太妙。
这种事情别说初次见面的自己,就是妻妾子女也要隐瞒,直到出逃前的那一刻。
可又觉得彼此关系并不亲密,不好说什么丧气话。
张昭听闻后只是微微颔首,举杯:“且祝君侯行程顺利,早日与皇后团聚。”
“希望如子布先生所言。”
伏完也是举杯,动作迟缓,仿佛有点魂不守舍。
张昭见此,就说:“君侯之女乃大司马婚约之妻,此事关系徐州长远。请恕张某无礼,明日就会伪装西行。我所虑的,乃是大将军、卫将军闻知后,遣兵截杀。”
伏完心乱如麻,点着头:“一切听子布先生安排,谨望我女能平安抵达大司马治下。”
他自然明白张昭的顾虑,吕布的女儿已经去了大司马那里做侧室。
哪怕吕布心性豁达,可魏越作为吕绮的亲舅舅,这兄弟两个极有可能伙同其他吕布旧部,一起派兵扮作盗匪截杀。
他这个辅国将军虽然有一些亲族乡党做嫡系,可实际上没有掌握什么像样的军队,更谈不上有什么成规模的死士。
反倒是张昭,一直管着青州四部屯戍之事,手里不缺敢打敢杀的勇猛之士。
护送女儿去西州,也就张昭这里有这个武力储备。
隐秘的宴席结束,伏完示意在远处等候的仆僮搬来梯子,又亲自送张昭从后门出府。
表现的很是谦卑……现在的他,一点硬气都无,就像陷身漩涡暗流抓住救命稻草的旱鸭子。
作为帝室的累世贵戚,他太懂朝中杀人的各种典故。
张昭从后门而出,与他的护卫武士汇合,乘坐车驾径直返回亭驿。
此刻已经宵禁,可他们拿着辅国将军府的通行文书,如果这个不管用,就会拿出大司马的通行文书。
就许都的亭长们,就算不给伏完面子,也要顾忌冒犯、得罪大司马的风险。
只要赵基一日不举兵向东,那朝中上下就会竭尽所能哄着赵基!
小小的亭长,杀掉一摞还不够上台面!
张昭返回驿馆不久,还未脱靴,仆僮来报:“先生,广陵郡守陈元龙遣人持帖拜见。”
说着,就将拜帖双手递上。
张昭拿起拜帖扫一眼,冷笑:“他倒是急迫,如此胆大,竟亲自来了。”
仆僮询问:“那?”
“回帖给他,明日午前我拜见车骑将军后,就在此间设宴招待陈元龙。好生置办宴席,陈元龙殷实奢侈,别让此人取笑。”
“喏。”
仆僮应下,拿了拜帖在上书写会见时间后,就将帖子拿给陈登的使者。
徐州人不能全力押注于大司马,陈登这一方就很适合押注车骑将军。
陈登的堂叔陈瑀,脱离袁术后,此刻就在朝中领兵,自然也是另一股势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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