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隔许久,重返尖啸者大雪山区域,杜塞尔取出了留存在本地宅邸暗层中的最后一枚苏特尔心石。
这么多年来,他一直在为了这幅身躯抵达极限前的最后一战做准备。
一旦战败,就即刻启用备用计划,占有蕾妮。
如此一来,他的能力与天赋配置就能轻而易举实现飞跃。
抵达赛昂城后的前两天,杜塞尔按捺住内心的躁动,什么也没有做,只是如同幽灵般在城镇周边悄无声息地查探。
一种微妙的不安感在蔓延。
这感觉并非直接来自于邪魔那熟悉的压迫,而是某种更隐晦、更难以捉摸的东西。
自从踏入这片被冰雪覆盖的区域,他的心神就莫名不宁,仿佛有一个细微的声音在脑海深处不断回荡,催促着他尽快离开。
像是过往多次失败积郁在内心深处的阴霾在作祟,是心魔的低语。
又像是某种超越理性的直觉在疯狂示警,告诉他真正的危险来自他处。
前者,杜塞尔不愿承认自己的软弱。
后者,他只觉得荒谬可笑。
他是安纳帝国唯一的空间魔法大师,寻常魔法师根本留不住他,任何阴谋诡计在他那能够撕裂虚空、开辟通道的力量面前,都不值一提。
可他终究还是稳重地进行了检查。
一遍又一遍,来来回回将赛昂城周边查探了一遍,都没能寻找到任何异常。
就连赛昂城内热传的消息,也是迟来的,坠星海停战,吉萨被处死,大皇子蒂亚戈被软禁的大新闻——可那已经是至少7天前发生的事情了。
即便反复确认没有异常,杜塞尔还是没有急于动身。
他找到赛昂当地的冒险者协会,分别花费两笔重金,聘请了两个冒险团,接受进山狩猎魔物的委托,位置距离邪魔最活跃的求鱼湖,只相隔了一堵山脉。
这是个相当微妙敏感的距离,如果邪魔感应到了冒险者的狩猎行径,多少会有所反应。
因为传说的缘故,当地冒险者大多不敢在求鱼湖附近狩猎,只敢补给时匆匆打水打鱼,立刻离去。
奈何杜塞尔给得实在太多,重赏之下必有勇夫,两个有7阶魔法师坐镇的冒险团接下了委托。
杜塞尔才不管这些人的死活,只要他们回不来,就证明邪魔确实虚弱到了一定程度,已经无力恫吓劝退入侵者。
如果能回来……
一连等待了两天,就在杜塞尔疑虑着,准备离开赛昂城放弃行动之际,两个冒险团先后归来,交付了所需的魔物素材。
“你们的狩猎,顺利吗?”
面对出手豪爽,且愿意用魔法水晶这种高价值通货结账的金主,冒险团都很有沟通欲望。
两个冒险团并没有相遇,各自完成的狩猎。
寻找魔物花费的时间占比最多,战斗则没有什么难度。
“没有刮风下雪?”杜塞尔又问。
这回两个冒险团的回答也一致——完全没有。
非要说,在山脉中的开阔地带,能感受到强劲的,穿越山谷的寒风,冷得瑟瑟发抖。
闻言,杜塞尔确定,这并非邪魔的手段。
爽快结账后,他又前往了赛昂城中老猎人们聚集的场所。
是的,他不只向冒险者们下了委托,还请求这里最优秀的猎人们能抱团行动,为他在短时间内,至少猎杀100只雪狐无论大小。
本地猎人靠山吃山,做事有原则。
雪狐保底只猎一年以上,这是他们咬死的底线。
杜塞尔拉扯不动,只能答应。
两天时间已到,狩猎成果仅仅为27只雪狐。
杜塞尔纳闷:“怎么这么少?”
“邪门了!”猎人团的成员们纷纷倒起苦水,“今年的雪狐,像是能未卜先知,精明得吓人!”
“不仅总能提前避开我们,连我们布下的最隐蔽的陷阱,它们也能轻松绕过去。”
“明明追踪着雪狐的粪便和足迹,可追着追着就断了线索,怎么也找不到它们的身影。”
“就这27只,也几乎都是刚进山那会儿的收获。一旦深入雪山,我们就连一根雪狐毛都找不到了!”
听到这,杜塞尔嘴角上扬,嘴上说着可惜,脸上却是笑眯眯地,就连结账时都洋溢着轻快的笑容。
不会错了,大雪山的邪魔十分虚弱!
邪魔对于狩猎魔物与野物,顺应自然循环之理,他并不会粗暴的干涉。
弱肉强食,理应如此。
但对于过杀、滥杀,他总会恰到好处地现身,进行干预。
具体体现为,一旦甄别到庞大的团队进入大雪山范围内,便开始感知他们的行动路线。
猎杀数据超标,便会通过精神层面的暗示,驱赶引导魔物与野兽规避狩猎者。
杀戮欲望越强烈,越遇不到猎物。
除了那些傻乎乎,连邪魔暗示都无法催眠的家伙,他们将一无所获。
这间接促成了当地的雪山信仰崇拜。
据他观察,邪魔“给予”的猎杀指标并不固定,还存在季节差异。
春天交配则少,夏秋产子则多。
冬天往往则会给予大雪山的智慧生命更多的活跃空间,让他们也能囤积御寒的能量。
想想就让杜塞尔作呕。
一个扭曲畸变的生命体,理所当然地定制下了所谓的规则,暗中调控生态,强制性将有灵生命与低智生命的不对等对抗进行校正。
它把自己当成什么了?
大雪山的守护神吗?
它只是邪魔!
短时间内,冒险团深入,猎人团集合狩猎,必然引起了它的注意。
能微操让雪狐们遁逃,却无法用异象威慑靠近求雨湖的冒险团?
啧啧啧~~~
杜塞尔不再犹豫,回家取出所有装备,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白色山脉,撕裂空间而去。
守护神的闹剧,该结束了!
杜塞尔的身影自虚空中一步踏出,已然身处一座雪峰的背风处。
他收敛起所有外溢的魔力波动,如同融入了山岩的阴影,目光穿透逐渐弥漫的暮霭,投向位于雪山环抱中的雪原中央。
时近傍晚,夕阳的余晖挣扎着穿透稀薄的高空云层,给无垠的雪原染上了一层病态的橘红色,仿佛天边淌下的一道凝固血痕。
求雨湖冻结的冰层模糊的反射着那温热的光,像是冰层中,缓慢睁开了一双炽热的双眸。
进入危险区域,却丝毫感受不到宿敌的气息,杜塞尔轻蔑一笑。
又是一次穿梭,他落在了求鱼湖边。
“邪魔,不打算出来见见你的老朋友吗?”
无人回应。
“这可是你表现得最冷淡的一次。”杜塞尔气息愈盛,笑意越浓,“每次,都是你主动出击,这次怎么了?”
四下仍旧一片死寂。
“既然如此……”杜塞尔举手为刃,“看我把求鱼湖,切开!”
话音刚落,求鱼湖岸边,魔力沸腾。
杜塞尔挂在嘴角的笑意还没消散,凛冽的杀机顷刻将他笼罩。
事情突然超出了认知,他也不犹豫,徒手开启传送通道,打算暂避锋芒。
“嗡!”
刚刚撕开的虚空裂隙,刹那间愈合,仿佛他施展的空间撕裂术法失效。
只是这么一瞬间,艳丽明亮的渐变色红鳞,与那高挑的半龙人之躯一同映入了他的眼帘。
艾蕾菈维以强横的身体素质,宛若炮弹般从天穹之上直坠而下。
霎时间大地震颤,飞沙走石。
隐约察觉到了什么,杜塞尔再次撕裂空间。
和上次一样,裂隙出现瞬间,湮灭了。
“别尝试了老师,是我做的。”
熟悉的声音让杜塞尔寒毛直竖。
他难以置信地,直勾勾盯着同样撕裂了虚空通道走出的蕾妮,以及……虚实边界一行人!
无形的魔力场势若天倾,刹那间将杜塞尔包裹了起来,令他动弹不得。
在这高压之下,空间亦要承受魔力的厚重。
那扇本该能被随意开关的虚空大门,如今房门紧锁,杜塞尔连动动手指尝试都感觉困难——魔力场压得他快要窒息了。
蕾妮用他教授的空间魔法,躲开了魔力感知,还顺势藏了了十几号人!
眨眼间,杜塞尔被围在了中央。
他并非沉迷研究,不问世事的人,这段时间王都的“热闹”他也旁观了一些。
此刻视线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个人,神情凝重。
土豆、薯条、墨鱼、被窝、狱卒大师、橘子茶、四原体。
这是虚实边界的。
歌莉娅、普拉塔、赫尼拉凯、凡纳西斯、沃尔文、幽鼠、戈洛温、艾尔莎、深绿。
这是彩虹雨的。
克夏。
这是坠星海的。
艾蕾菈维。
这是意义不明的。
薄荷。
这是退学的。
蕾妮……
这是莫名其妙的!
群敌环伺,杜塞尔自诩反应机敏——不灵活也活不到今天。
可他还是无法理解,发生了什么?
为什么突然间,蕾妮对自己产生了敌意?
看上去,她不是受制于他人,而是主动协助了虚实边界和彩虹雨。
“蕾妮,你在做什么?”
“还想用师父的语气斥责我?”蕾妮声音冷到了极点,“你在我家下面挖了什么!”
此话一出,杜塞尔意识到了事情败露。
可细思之后还是不对……
哪怕暗室暴露,于情于理,蕾妮也该给他个说话的机会,而不是联合外人,针对朝夕相处近十年,近乎父亲的自己。
杜塞尔努力挤出无辜的模样,试图唤醒蕾妮的愧疚与不忍。
可他失望了。
蕾妮眼里的憎恨没有减弱一丝一毫,说话的声音反而更愤怒了。
“你以为装可怜就能博取同情?”蕾妮几乎是喊出来的,“杜塞尔,这些年你杀了多少学生,真的要我说出来嘛,你这个丧尽天良的人渣!”
“吉萨和你比,都是冰清玉洁的!”
克夏对这句话很有意见,坠星海不服。
杜塞尔头脑高速运转,拼命思考脱困方式。
被一群高阶,还有9阶艾蕾菈维坐镇的豪华阵容包围。
精通空间魔法,能对他施法完成干预的好徒弟也站在对面,意味着撕裂空间逃跑难度极高。
来之前,他从未想过,自己需要面对的是一群人!
面对人海,杜塞尔平生第一次生出了绝望。
那是第一次接触邪魔,逃出生天时,也没有品尝过的恐惧。
死亡,已将镰刀横于他的勃颈,可他却束手无策。
他望向艾蕾菈维:“为什么!”
哈基龙揉搓着指骨,反问:“什么为什么?”
“自从听到消息起,我就不明白,你为什么会和一群最高不过8阶的小孩玩到一块。”
杜塞尔直视土豆:“全部人陪着他,玩过家家?你们这的哪个人不比他强,为什么会听从他的命令!”
“给我个理由!”
他已是咬牙切齿。
克夏嘀咕:“相信土豆还需要理由?”
这话引得现场一片嗤笑,仿佛是在嘲笑乡巴佬的无知。
“回答我!”
艾蕾菈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:“尸体就别嚷嚷了,能让你说话,只是我们想看看你临死的丑态,毕竟没有下个轮回了。”
“轮回?”
哈基龙无所谓地摊手:“土豆是先知,先知带领我们走向胜利,我为什么不听呢?”
“玩够了吗?”
声音是从一行人身后传来的。
杜塞尔已经麻木了。
为了他,到底出动了多少人?
这次又是谁!
熟悉的气息,就像是与自己争斗了数十载的邪魔。
可……
身着修女服的她浑身释放着柔和而圣洁的人性辉光。
“你是……”
“水杉。”水杉姥姥轻蔑地扬起了下巴,斜视着这位素未谋面的大师,“如你所见,我也是邪魔。”
江禾逸最初的计划里,是决定在大雪山之外狙击杜塞尔的。
但考虑到他属泥鳅,一旦失手,有了戒心,再难以击杀,所以转而选择用邪魔受伤为饵。
并且,请了对邪魔之力掌控更全面的水杉出山。
为了防止邪魔之间的共鸣失控,江禾逸还说服了大雪山邪魔暂时退避到雪山深处。
杜塞尔咽了口唾沫,前途未卜,可他因水杉感到颤栗。
“你和雪山的那家伙不一样……你的邪魔力量,内敛了。”
“我奴役了他。”水杉说,“我不是它的奴隶,它才是。”
“这怎么可能!”
“感叹完了?”水杉轻轻击掌,无形的精神力如海潮般席卷四周,形成泡状的空间,将周围所有事物纳入其中。
江禾逸他们不受影响。
杜塞尔手中的苏特尔心石剧烈地震颤,发出刺耳的嗡鸣。
只是刹那间,就已出现道道裂纹。
“好东西,但是救不了你的命。”
杜塞尔红了眼。
“你们也别想活着!”
“嘭!”
一道雄壮的身影出现在杜塞尔身前,把他整个人扇得像个陀螺腾飞旋转。
有别于精神魔法的压制力覆盖全身,让他的魔力都快凝滞了。
“你这用魔法的野狗挺嚣张啊?”赫尼拉凯保持着出巴掌的动作,“能给你爹挠痒痒就算胜利。”
“有本事……一对一。”杜塞尔头晕目眩,仍在寻求一线生机。
“一对一?”江禾逸笑了,“我组这个团是和你一对一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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