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周婶,过年好!”小秦大夫身穿蓝灰色棉袄,恭敬地朝赵氏行了礼。
“哟,阿焱啊,快来快来,外头怪冷的吧!”赵氏对孤儿的阿焱很有好感,拉着他就进了屋子,“今日怎么上门来了,快进来暖和会儿!”
到了堂屋坐下,赵氏泡了茶,知道他不爱吃甜的,就单单泡了一碗烫烫的熏豆茶,“来,捧手里捂捂手,路上冻坏了吧!”
阿焱道谢,“多谢周婶,路上还行,搭了村上做客的一辆骡车,到刘家村才下车,这走过来也没几步路!”探头看了看,“大郎、二郎他们呢,可是不在家?”
赵氏微笑,“在呢,在呢,这不是中午去你大庆叔家吃饭么,他们就先过去和大晖说话去了!”
“师父邀请周叔一家于大年初五到家里做客,这是请帖。”阿焱从怀里掏出一信封,交给了赵氏。
赵氏郑重地接了,笑着说道,“多谢你师父记挂着,我便做主接下了,到了初五那天,我们一家子都去!”
阿焱眉毛微微一蹙,低着头看着水杯里青葱小巧的熏豆,熏豆有些浮在水面上,有些沉在杯里,还有一些是一小半在水面上,一大半在水里,嘀嘀咕咕地开口,“师父说两个男人没有厨艺,所以,让我先来向周婶子借点调料回去!”说到后来,声音越来越小了,他家丢人的师父啊,不,这话他到底是怎么开口的,真是有胆量啊……还有比他更丢人的吗!
请客吃饭连调料都没有,关键是集市上的还看不上眼,非得来要周家自己调的,哎,可见他的命运多舛啊,为何会遇上这么不着调的师父!
赵氏见他脸色微红,就知道少年不好意思了,“别说两个男人下厨,这乡下妇人能把饭菜做熟是容易,做得好吃就难了,你师父是挑剔人,是在自谦呢,也不知道他需要哪种调料,是做卤汁用,还是直接烧菜用?”
“额,师父说多多益善!”阿焱已经羞愧地低下了头,做个传信的小使者他是多么不容易啊!
饶是赵氏已经准备讲这些调料稍微介绍下,听到这话也是一噎:相公说钱大夫医术高明,为人良善,只是性子有几分小孩子脾气,这看来都是真的!
“那行,二妮为了让我和她大姐记得住,把这些配好的调料都装在小油纸包里,你等下,我去给你拿啊!”
阿焱摇摇头,幸好周家人不多啊,真是丢死人了!
阿焱把几个油纸包都拽在了一个大布包里,“周婶子,我来时师父还嘱咐我去给大晖哥送些伤药,那我便告辞了,初五早上我来接你们过去!”
“好嘞,对了,你等下!”赵氏把家里做好没煮的汤圆和团子各包了一份,然后在一个油纸包里装了冻米糖、黄米条、炸麻叶、柿饼;又拿了一个装了冻羊肉和卤牛肉片。
赵氏把一个大布包妥善地放在他的背篓里,把中药放在上头,“这汤圆和团子是除夕夜晚上做好的,没吃完,你回去就下了吃,放冷水一起煮,等冷水烧滚了,这东西也好了!这冻羊肉是昨天下午家里做的,没了膻味,你和你师父尝尝,你既然要回去跟你师父回复,婶子也不留你了,路上当心,宁可晚些到家也别抄小路!”
阿焱点头,“记得了,婶子,谢谢您了,每次来都要拿好些东西回去!”和周家人熟悉了,他也忘记了客套。
阿焱背着背篓走出去,这鼻子使劲地问问,这冻羊肉似乎真的一丝膻气都闻不出来!
若是这话让二妮听见,又该神气了!大庆叔送来的羊肉当年晚上请客就吃得差不多了,没想到昨天中午大庆叔把剩下的羊肉都送了来,还言辞恳切地让赵氏帮忙做个菜。
二妮以前从不吃羊肉,因为味道太浓,吃了也怕吐出来,后来集市上出现了一种冻羊肉,也就是羊糕,可不是吃火锅时放在雪里冻的冻羊肉。
大庆叔只是略抹了一层盐,赵氏怕坏了,准备用食盐腌制,二妮拦住了。她将羊肉,猪肉皮在开水锅中煮一下,去尽血沫,捞出洗净。
又在原锅放入羊肉,猪肉皮,白萝卜,另外将葱姜,桂皮,茴香,花椒,大蒜瓣用布袋包好扎紧入锅,加入黄酒,糖,盐,酱油;清汤用大火烧开,盖上瓷盆,加锅盖,大火转为小火焖两个时辰左右,直至羊肉酥烂,肉皮象豆腐一样酥软。
随后将羊肉捞出放在盘中,用手揿平,猪肉皮凉后斩成细末,捞出汤中香料袋,萝卜,撇清油沫,放入肉皮末,再用小火熬成浓汁,倒在头号肉盘内,用筷子将羊肉轻轻动一下使汤汁渗入,然后这一整盆羊肉冻了一夜就冻上了。
今日早上,二妮取出羊糕,羊糕晶莹美观,羊肉酥而不碎,切成6厘米长,3厘米宽,0。3厘米厚的片,蘸上麻油、辣椒、酱油等做成的调料,入口酥香鲜美,家里人吃了各个都说好。
这羊肉食之可壮阳补阴、驱寒生热,羊糕又澄明透亮,状如膏脂,最重要的是没有膻味,也没有土腥味。羊糕切开后,就如同一片片万字糕。
只是昨天烧羊肉的那股味,现在厨房里还是久久不散,那个锅子更是洗了几遍似乎还有羊肉的味道。
此时的二妮正在李大庆家里,和李大庆商量着儿童餐椅。
年前二妮看三郎因为个头小,每每吃饭时就跪在长凳上,就和李大庆商量了,让李大庆帮忙做一个儿童餐椅。
没想到李大庆应下还没两天,这大晖就受伤了,如今大晖伤势渐好,李大庆也没几个亲戚走动,****守着儿子手又痒了,今日二妮上门,正好可以和他一起探讨探讨。
二妮要的餐椅样式是最简单的,就是比一般的椅子高些,座位窄些而已,“大庆叔你看,这个高高的凳子和长凳一比不就高了很多么,像三郎这样的孩子能自己拿筷子吃饭的,正好可以坐这个!”
李大庆因着儿子伤势渐好,人也变得爱笑了,过年也没穿新衣裳,还是以前的灰色棉袄,不过浆洗地很干净,摸着木头朝二妮说,“哎,是呢是呢,娃娃天天跪在吃饭,膝盖都酸了,二妮这姐姐真懂事啊,小小年纪就知道心疼弟弟了,大叔这就帮你做啊,保管三天就做好了!”
二妮的手指头一下一下击着脸,想了一圈还是想游说他做回木匠本行。你说哝,这李大庆有门木匠的手艺,这李大顺有门篾匠的手艺,可是这两人都没当回事,都没有发挥特长,最糟糕的是两家的儿子都没学上这门手艺,这不是糟蹋么,还怎么愉快地把手艺发扬光大啊!
“大庆叔,我跟你说哦,这种小孩子的椅子还有很多样式呢,你要不要听听看?”二妮的小眼珠子亮亮的,让人一看她的眼睛就忍不住吸引了。
她年岁还小,脸还没长开,只是这眼睛已经很是有神了,李大庆瞧了一看,兴奋地摸着木头,手下似乎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感觉。
“好啊好啊,二妮的脑子比大叔的灵光,快跟我说说,我趁着现在闲着就给做出来!”
二妮坐在小板凳上,絮絮叨叨地说,“这另外一种呢,就是那种前面也加上杠的,后背还是一样,前面夹了杠,把孩子抱进去后坐下后,孩子就动不了了,也不会摔了。自然喂饭也方便多了,这种适合一两岁已经可以坐起来的孩子。”
二妮抬头看了一眼,李大庆正认真地听着她讲,手中的木片在泥地里划了一横,二妮见他听得认真,又说了起来,“这第三种呢得要求更高一些,一般适合两岁以上的孩子用。这种餐椅呢,孩子坐的面前加了一块横板,横板用来干什么呢,横板是可以移动的。就是不用的时候吧,是竖着放在身侧的,这用的时候就抡上来,你看,就是这样!”
二妮拿了一块小木板开始比划,“……这款餐椅最重要的是后背的高低是可以调节的,比如孩子微躺着可以自己喝水、自己拿勺子这样,前面又因为有这块板拦着,孩子掉不出来!”
李大庆托着腮沉思了一会儿,然后双眼锃亮,像是陡然放金店洗过似的发亮,“二妮这餐椅好啊,孩子平常不用总抱在怀里和放床上了,这种椅子掉不下来,孩子也多个去处,可真是个好东西,你等下大叔啊,大叔要把这个样式记下来!”
二妮原以为他会那个笔纸写下来重点,没想到李大庆取了一块冷木炭在屋子的墙上直接开始画了。
有些人的天赋就是明明没怎么说就是理解能力特别强,李大庆就属于这一类,尽管二妮说的这三种凳子都略有难度,而且二妮说话表达上又没有那么具有逻辑性,但是李大庆就是把这画画出来了,即使是个大概样子,也是值得称颂的了,李大庆可是个只认得自己名字的庄稼汉子,没想到还能画画,二妮着实惊了一把。
不过她也发现了,这样的人更值得交往,生平最讨厌的就是那种一瓶子不满,半瓶子乱晃的了。
二妮等他画完后,才发现这种她记在脑子里的图案原来不用样图也可以这样被记住的,忽然她好羡慕李大庆的天赋,什么天赋都没有的人感到好忧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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