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子旭瞧着周阿湄噘着嘴,腮帮子鼓鼓的,活像只气鼓鼓的小松鼠,忍不住笑道:“你这嘴,怕是能挂二两油瓶了。还在生闷气?”
阿湄别过脸,哼了一声:“谁气了?我才没那闲工夫。”
“行了行了,”吴子旭拉过她的手,她起初还往回挣了挣,指尖抵着他的掌心,带着点羞赧的烫,像揣了个小暖炉,“跟我走,带你去个地方,保准让你笑出声,比吃了蜜还甜。”
阿湄眼睛亮了亮,却还绷着,故意放慢脚步:“去哪?神神秘秘的。”
“去了就知道。”吴子旭也不松手,攥着她的手往东街走。冬日的傍晚,街上行人渐稀,风卷着碎雪沫子打在脸上,凉丝丝的。周阿湄被他拉着,脚步不由得加快,脸颊却悄悄热起来——长这么大,除了小时候爹牵过她的手,还没跟哪个后生这么亲近过,手心的汗都快把帕子浸湿了。
走过两条街,前面老槐树下立着处宅院,青砖墙,黑木门,门环是黄铜的,擦得锃亮,看着倒有几分气派。周阿湄忍不住问:“子旭哥,拉我来这儿干啥?这是谁家的院子?”
“到了就知道。”吴子旭笑着,拉她走到院门前,轻轻叩了叩门环。
刚站定,那院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,大牛探出头来,见了吴子旭就咧嘴笑,露出两排白牙:“老爷,您可来了!这几日没见,院里都收拾妥当了,就等您来瞧呢!”
他目光一扫,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,又瞅瞅阿湄红扑扑的脸,猛地一拍大腿,嗓门亮得能惊动街坊:“哦——是带夫人来认门啊!夫人好!里面请!”
“夫人”二字一出口,阿湄的脸“腾”地红透了,像抹了上好的胭脂,连耳根都烧起来,慌忙抽回手,瞪着吴子旭,指尖绞着衣角:“子旭哥,你搞啥名堂?别听他瞎喊!”
吴子旭笑着推她进门:“进去说,进去你就明白了。”
门后,刘福正指挥着人扫廊下的雪,见了他们连忙迎上来,手里还拿着扫帚:“老爷,您瞧这院子,窗棂擦了,廊下扫了,柴房也堆满了劈柴,就等您和夫人来住了,保准暖暖和和的。”
周阿湄这才抬头,见门楣上挂着块新漆的木牌,红底黑字写着“吴宅”二字,墨迹还透着新鲜,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脚步不由得慢了,像踩着棉花。
吴子旭领着她往里走,头进天井扫得干干净净,青石板缝里还能瞧见新冒的青苔芽;二进正房窗纸换了新的,雪白雪白的,透着亮,阶下那株半枯的腊梅,竟被修剪得整整齐齐,枝头还系了红绸,风一吹晃晃悠悠;三进院的小花园里,徐妈正蹲在井边淘米,春桃端着盆衣裳往晾衣绳上搭,见了他们,都笑着福身:“夫人好!”
一声声“夫人”喊得周阿湄心尖发颤,像有小虫子在爬,她拽了拽吴子旭的袖子,声音细若蚊蚋:“这……这到底是啥地方?你快说呀。”
“这是我买的宅子。”吴子旭停下脚步,转身看着她,眼里的笑意像化了的春水,温温柔柔的,“以后啊,咱们成了家,就住这儿。离聚福楼近,你想回去看看爹娘,抬脚就到,方便得很。”
周阿湄愣了愣,眼眶忽然就热了,像被炭火熏着。前日的委屈,今日的酸气,此刻全化成了说不清的暖意,在心里头翻涌,差点把眼泪逼出来。她望着这三进的院子,望着院里忙碌的人影,望着吴子旭带笑的眼睛,忽然“噗嗤”笑出声,踮着脚转了个圈,裙摆扫过地上的碎雪,像只快活的小雀:“这么大的院子……真的都是咱们的?”
“都是咱们的。”吴子旭点头,见她笑靥如花,比院里的腊梅还艳,心里也跟着亮堂,“喜欢吗?不喜欢咱们再换。”
“喜欢!喜欢得很!”阿湄跑过来,这次没躲,任由他拉住自己的手,声音里带着雀跃,像含着糖,“子旭哥,你咋不早说?害我瞎气了好两天,真是白疼那些眼泪了!”
“早说了,哪有现在的惊喜?”吴子旭刮了下她的鼻尖,凉丝丝的,“走,我带你瞧瞧咱们的正房,窗棂上的雕花,我让刘福特意补了新漆,亮得很。”
夕阳透过腊梅枝桠,在地上投下细碎的金斑,像撒了把碎金子。周阿湄被他拉着往里走,听着身后春桃和王妈的笑声,银铃似的,只觉得这冬日的风,都带着甜丝丝的暖,吹在脸上一点不冷。
进了正堂,暖融融的气浪扑面而来——刘福早把炭盆烧得旺旺的,铜盆里的炭火噼啪作响,映得满堂亮堂,连墙角的柜子都泛着光。吴子旭牵着阿湄的手,走到靠墙的两个樟木箱前,笑着拍了拍箱盖:“喏,打开瞧瞧,给你的。”
周阿湄依言掀开箱盖,顿时被里面的光华晃了眼——满满两箱绸缎,有正红的、宝蓝的、月白的,还有织着缠枝莲、并蒂莲的,料子滑溜溜的,像浸了水的玉,在炭火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泽,看得人眼晕。
“这是皇上赏的百匹绸缎,”吴子旭道,“你回头挑些好的,给你爹娘、二叔都做身新衣裳,风风光光的。自己也多做几身,别总穿那件洗得发白的布褂子。”他捏了捏她的袖口,布料都起了毛边,眼里带着疼惜,“咱现在不缺这点钱,该穿就得穿体面些,我的媳妇,不能让人小瞧了。”
周阿湄指尖抚过绸缎,冰凉柔滑的触感让她心里发颤,嘴上却嘟囔:“这也太金贵了……做身衣裳都可惜。”
“再金贵,也不及我的阿湄金贵。”吴子旭从怀里摸出张二百两的银票,塞进她手里,纸页薄薄的,却沉甸甸的,“这个你拿着,平日里买点零嘴、胭脂水粉,想吃啥想穿啥,别委屈了自己,跟我还客气啥。”
周阿湄攥着那张薄薄的纸片,手心却像揣了团火,烫得厉害。正要说些什么,又见他掏出张二千两的银票,递到她面前,字迹龙飞凤舞:“这个,你也收着。往后家里的用度、采买,就归你管了——做我的管家婆,怎么样?”
“管家婆”三个字说得亲昵,带着点戏谑,周阿湄的脸“腾”地红了,捏着银票的手指微微发颤,连指尖都红了。她望着吴子旭带笑的眼睛,心里像揣了蜜罐,甜得快要溢出来。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夫婿?不仅给她买大宅院,还把这么些银子交到她手里,连爹娘都未必舍得这样疼她,掏心掏肺的。
周阿湄攥着那张两千两的银票,手指微微发颤,连耳根都红透了,小声嘟囔:“这么多银子……我从前最多管过聚福楼的菜钱,哪敢碰这么些?要是弄丢了可咋整?”
吴子旭笑了,捏了捏她的手:“你管着我就放心,哪怕花错了,我也乐呵呵的——反正我的人都是你的,银子算啥?”
“傻站着干啥?”吴子旭见她只顾着笑,嘴角都合不拢,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,“收好了,丢了可要你赔,把你自己赔给我都不够。”
“才不会丢!”阿湄连忙把银票小心翼翼地折好,叠成小小的方块,塞进贴身的布兜里,又按了按,像是怕它长翅膀飞了,那郑重的样子,像揣着稀世珍宝。她抬头看着吴子旭,眼里的笑意藏不住,嘴角都快翘到耳根了,声音软软的:“子旭哥,你真好……我都不知道说啥了。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吴子旭揽过她的肩,让她靠在自己怀里,下巴抵着她的发顶,闻着她发间得烟火味,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,远处已有点点灯火,声音里满是笃定,“往后啊,有我在,保准你吃香的、喝辣的,天天都这么笑,笑得比聚福楼的糖糕还甜。”
周阿湄把脸埋在他怀里,听着他沉稳的心跳,像打更的鼓点,一下下敲在心上,心里的暖意像炭盆里的火,越烧越旺,把整个人都裹得暖暖的。她偷偷想,这要是回了聚福楼,跟爹一说,爹准得乐疯了,说不定还得多喝两盅——自家闺女,竟寻到了这样的好归宿,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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