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监连忙凑近,屏息凝神。
“告诉那个人。”娴皇贵妃的声音冷得如同数九寒冰,“让他给本宫把尾巴藏好了,所有账目、往来,都给本宫处理得干干净净!尤其要盯紧谢听风和沈雪,他们的一举一动,都给本宫仔细留意着!”
她顿了顿,眼中掠过一丝狠绝的杀意,语气更加森寒:“再告诉他,若是办事不利,走漏了风声,或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……知道该怎么做,若是敢有丝毫犹豫或者妄图反水,他在京玉那娇滴滴的妻妾和一双可爱的儿女,会比他自己先走一步,到黄泉路上等他!”
最后几句话,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。
那心腹太监听得脊背一阵发凉,连忙躬身应道:“是,娘娘!奴才明白,这就去办!定将话原原本本带到!”
“去吧,做得干净点,绝不能留下任何痕迹。”
娴皇贵妃挥了挥手,又重新靠回软榻上,闭上双眼,但紧蹙的眉头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。
三天三夜,去往南江的队伍终于出了谷玉岭。
可还没走多久,刚巳时暴雨突然来临,又急又猛,将天地都笼罩在一片水幕之中。
官道被汹涌而下的泥石流彻底阻断,队伍前行无望,谢听风当机立断,下令转道进入最近的谷丰城暂避。
车轮碾过湿滑的泥地,队伍在雨中艰难前行。
然而,还未抵达谷丰城城门,远远便看见一队人马打着官伞等候在雨幕中。
为首一人,身着从五品州知官服,面容白净,未语却先带三分笑,此人正是谷丰城州知——裴华。
“下官谷丰城州知裴华,恭迎总督大人!得知大人路途受阻,下官已备好别院,请大人和各位移步歇息。”
裴华却对着谢听风一旁的墨苍躬身行礼,态度恭敬得无可挑剔,仿佛早已料到他们会在此刻到来。
墨苍愣住了,这是把他认成将军了?
谢听风端坐在马上,挑了挑眉,墨色轻甲被雨水打湿,更添冷峻。
他深邃的目光在裴华脸上停留一瞬,递给了墨苍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。
墨苍立马明白其中的意思,于是装模作样地淡淡开口:“有劳裴大人。”
“不敢不敢,能为总督大人分忧,是下官的福分。”
裴华笑容可掬,亲自在前引路。
沈雪坐在马车内,隔着薄纱帘看向外面的裴华。
此人出现的时机太过诡异了,言辞举止滴水不漏,反倒让她心中升起一丝警惕和不太好的预感。
这雨势和路况,消息传递不易,他却能如此精准地在城门口迎接,若非巧合,便是有人早已将他们的行踪传递至此。
而‘裴华’这个名字,她好像在哪听人提起过?
可现一时半会,是真的想不起来了。
队伍在裴华的引导下,住进了谷丰城城西一处颇为雅致的官家别院。
别院很明显地被人精心打扫布置过,所有物品齐全,甚至称得上奢华。
安顿下来后,裴华又去给墨苍禀报道:“总督大人,这谷丰一带的暴雨,一旦下起来,没个三五日怕是停不了,官道被泥石堵塞,清理起来也需时日,通往南江的路,目前唯有那一条官道,需出了前面的长岭,才有快路可选,恐怕要委屈大人在谷丰城多住几日了。”
墨苍面无表情地听着,只微微颔首,并未多言。
戌时时分,别院宴客厅内灯火通明,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。
裴华设下宴席,谷丰城内有头有脸的官员、富商几乎悉数到场,场面极尽奢靡,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,舞姬身姿曼妙,水袖翻飞。
沈雪以车马劳顿、身体不适为由,婉拒了出席,却带着青月,悄悄溜到了别院的后园。
园中有一处临水的凉亭,倒是清静。
主仆二人去后厨,趁人不注意拿了几样小菜,一壶清酒,远离前院的喧嚣,自斟自饮。
“小姐,这裴州知,给我们弄的排场可真大。”青月低声说道,语气中带着不解,“不过是暂住几日,这别院的摆设,比将军府还要讲究几分,还有那宴席,也太奢靡了,哪里像是个普通州知的手笔。”
沈雪抿了一口杯中酒,看着凉亭外被暴雨冲刷着的红花,目光清冷:“事出反常必有妖,他越是殷勤周到,越说明心里有鬼,说不定真是个大贪官。”
前院宴厅内,气氛正酣。
主位上,由谢听风的副将墨苍假扮的‘谢总督’,正硬着头皮应对着众人的阿谀奉承。
他学着自家将军平日里的冷峻模样,惜字如金,倒也勉强撑住了场面。
直到一名身着艳丽纱裙、眼波流转的花魁娇蕊,借着献舞的机会,柔若无骨般地往‘谢总督’怀里倒。
墨苍吓得差点就露馅了。
他心中叫苦不迭,将军啊将军,你这差事可真要属下的命了!
这事要是传回京玉,就不是他被罚月俸那么简单了!
墨苍面上却还得强装镇定,不动声色地用手臂格开一段距离,声音冰冷:“不必。”
那花魁娇蕊见状,脸上笑容一僵,却也不敢造次,只好讪讪地退了下去。
席间众人见状,对这位来自京城的‘冷面总督’更添几分敬畏,敬酒也更加小心谨慎。
而真正的谢听风,此刻却成了一个面容极为俊俏、气质冷肃的侍卫,坐在宴厅角落的下首位置。
他低调得几乎让人忽略,但那周身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寒意,还是让几个本想上前搭话的小官打了退堂鼓。
谢听风看似沉默,实则将宴厅中所有人的言行举止尽收眼底。
墨苍在上方周旋,虽惊险,倒也套出不少话。
席间不少人听闻‘谢总督’是京中大官,此次是奉旨前往南江赈灾和修造运河,言语间多了不少打探的意味,甚至隐隐流露出与太子门下官员交好的意思。
这些信息,都被墨苍默默记下。
然而,唯独那位主持宴会的州知裴华,始终言笑晏晏,应对得体,既充分表达了敬意,又丝毫不露个人底细。
他热情地介绍谷丰城,又关切地询问他们的路途,但对于墨苍问到的那些关键问题,比如谷丰城的政务、粮仓储备、乃至对南江灾情的援助,都巧妙地避重就轻,搪塞了过去。
裴华的一举一动,看似正常,实则过于精明圆滑了。
在谢听风看来,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。
(爱腐竹小说网http://www.ifzzw.com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