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建国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。
他死死盯着地上那截断裂的桌角,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,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。
李红梅更是魂都快吓飞了,整个人缩在墙角,连呼吸都忘了。
钱秀莲将菜刀“哐”地一声拍在桌上。
那声音像一记重锤,砸在每个人的心口。
她没再看任何人一眼,转身回了自己房间。
“砰!”
门被重重关上,隔绝了两个世界。
屋里的人像是瞬间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,齐齐瘫软下来。
“建国,你妈……你妈她是不是疯了?”李红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带着浓重的哭腔,“她刚才真想杀了我!她真的敢!”
王建国没搭理她,目光发直地盯着那截桌角。
他那个从小到大任人拿捏、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妈,今天到底是怎么了?
真的疯了?
“行了,回屋待着去!”王建国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,一股无名火死死憋在胸口,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。
李红梅还想再说什么,可一触到王建国那阴沉得要杀人的脸色,只能把话全咽了回去,夹着尾巴溜回了房间。
王建国走到院中,夜风一吹,他才感到后颈一片冰凉的湿意。
母亲刚才那个眼神,平静无波,却比任何愤怒都让他感到彻骨的恐惧。
不行。
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。
必须想个办法治治她!
他径直走到隔壁二儿子王建军的房门前,抬手用力砸门。
“老二,出来!”
王建军开了门,睡眼惺忪地看着他:“大哥,这么晚了什么事?”
王建国压着嗓子,把刚才发生的事情飞快说了一遍。
王建军听完,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。
“妈拿刀砍了桌子?”他满脸不信,“真的假的?你别是喝多了。”
“我骗你干什么!”王建国气不打一处来,“你没见着她那眼神,跟看死人一个样!下一个就轮到你我了!”
王建军沉默了,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门框上摩挲着。
半晌,他才开口:“会不会是……心里憋屈太久了,一时想不开?”
“想不开就拿刀砍人?!”王建国声音陡然拔高,又猛地压低,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,“我跟你说,她就是疯了!再不治,这个家都得让她给拆了!”
“那……怎么治?”王建军问。
王建国眼底闪过一丝狠毒的光,嘴角咧出一个残忍的弧度。
“明天,我去跟她要钱,就说买自行车,看她给不给。她要是还敢发疯,咱们就合伙把她绑了,直接送精神病院去!”
王建军心里猛地一跳,面露犹豫:“大哥,这……这不好吧?她到底是咱妈。”
“她拿刀对着大嫂脖子的时候,怎么不想想她是咱妈?”王建国冷哼一声,眼神狠厉,“就这么定了!她不仁,就别怪我们不孝!”
第二天,天刚蒙蒙亮,钱秀莲就醒了。
院子里静得出奇。
往日这个时辰,李红梅早就扯着嗓子在院里骂骂咧咧地洗衣服了。
今天,倒是清净。
钱秀莲走到灶台边,锅里果然给她留了“早饭”。
半碗凉透了的剩粥。
粥水清得能照出人影,几乎看不见几粒米。
她端起碗,面无表情地一饮而尽。
对现在的她来说,这点东西,足够了。
放下碗,她踱步到院子角落。
那里放着一口积肥用的大粪桶,满满当当,散发着冲天的臭气。
钱秀莲看着桶里那些黄澄澄的秽物,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。
前世,王建国最爱在外人面前标榜自己的孝顺,背地里却连口热饭都舍不得给她。
这辈子,她就让他好好尝尝,什么叫真正的“孝顺”。
钱秀莲正想着,王建国的身影就从屋里晃了出来。
他看见钱秀莲站在粪桶边,先是一愣,随即脸上堆满了虚伪的笑。
“妈,起这么早啊?”王建国凑了过来,声音里透着刻意的讨好,“昨天晚上的事,您别往心里去。红梅她就是嘴笨,口无遮拦的,我回头好好教训她。”
钱秀莲一言不发,只用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。
王建国被她看得心里发毛,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:“那个……妈,我今天有点事,想跟您……商量点钱。”
“借钱?”钱秀莲终于开了金口,声音平淡,没有一丝起伏。
“对,就一点儿。”王建国搓着手,脸上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,“我们厂里新到了一批凤凰牌自行车,二百块一辆!您看能不能先……”
“没钱。”
钱秀莲干脆利落地打断他,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。
王建国的笑脸僵在脸上,随即一点点沉了下来:“妈,您这就没意思了。您每个月的退休工资,加上我爸当年留下的那些抚恤金,怎么可能一分没有?”
“有,又如何?”钱秀-莲抬眼,目光像锥子一样刺向他,“我凭什么给你?”
王建国的脸彻底黑了,伪装出来的孝顺荡然无存。
“妈!我可是你大儿子!”他音量陡然拔高,充满了威胁的意味,“你不给我钱,想给谁?!”
“给谁,也不给你。”钱秀莲的声音依旧平静,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,“想要钱,自己赚去。”
王建国气得胸膛剧烈起伏,脸涨成了猪肝色。
他指着钱秀莲的鼻子,咬牙切齿地说道:“行!好!钱秀莲,你不给是吧?那我今天就让你看看,什么叫儿子不孝顺!”
他撂下狠话,转身就要走。
“站住。”
钱秀莲冷冷地叫住了他。
王建国脚步一顿,转过身,脸上挂着得意的冷笑:“怎么?想通了?知道怕了?”
钱秀莲没有回答。
她弯下腰,双手抓住了粪桶的边缘。
手臂青筋暴起,竟将那满满一桶秽物生生拎了起来!
王建国脸上的笑容凝固了。
“妈,你……你干什么?!”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让他头皮瞬间炸开。
钱秀莲一言不发,拎着粪桶,一步步走向他。
她走到王建国面前,手臂猛地一扬,将粪桶高高举过头顶。
“哗啦——!”
一声巨响。
黄的、绿的、黏稠的、恶臭的液体,如同瀑布般从王建国的头顶倾泻而下!
将他从头到脚,浇了个透心凉!
整个院子,刹那间被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彻底淹没。
王建国僵在原地,大脑一片空白。
他只觉得脸上、嘴里,全是滑腻又粗糙的污秽,那股骚臭味直冲天灵盖。
几秒钟后,他才像是活了过来,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。
“啊——!啊啊啊啊!”
他疯了一样地甩着头,胡乱地在身上扒拉着,尖叫着朝院外冲去:“疯了!你这个老东西真的疯了!!”
钱秀莲站在原地,看着他狼狈逃窜的背影,将空桶重重地摔在地上。
“要钱没有,”她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遍了院子的每个角落。
“要‘黄金’,万两管够。”
李红梅从屋里探出半个身子,看到王建国那副活见鬼的模样,吓得“嗷”一嗓子又缩了回去。
王建军也从自己房里走了出来,当他看清大哥浑身挂满污秽、如同从粪坑里爬出来的惨状时,嘴角控制不住地剧烈抽搐。
钱秀莲缓缓转过头,冰冷的目光依次扫过他们。
“谁还想借钱,现在尽管开口。”
院子里,死一般的寂静。
连鸡都不敢叫一声。
钱秀莲拍了拍手,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,转身回房。
门再次关上。
李红梅才敢跌跌撞撞地跑出来,声音里全是压不住的恐惧:“老二……老二你看见没……她……她真的疯了!她把大哥……用那个……”
王建军没有说话,眼神闪烁不定,后背已经惊出了一层冷汗。
这哪里是一时想不开?
这分明是脱胎换骨,变成了另一个人!
一个让他们从骨子里感到恐惧的恶鬼!
“老二!你倒是说句话啊!”李红梅快急疯了,“咱们不能就这么看着啊!今天是你大哥,明天就是我,后天就是你!”
王建军紧锁眉头,一言不发。
他转身回了自己房间,留下李红梅一个人在弥漫着恶臭的院子里,瑟瑟发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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