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噗呲——!”
人类的躯体太过脆弱。
当王权剑刺穿胸膛的那一刻,生机已然流失大半。
牧清寒清楚看见王权无暮脸上的神情。
那是与自己如出一辙的不可思议。
他到死都没弄明白,为何挥剑刺向自己的人,会是自己敬重的父亲。
牧清寒下意识攥紧了袖角,心底翻涌着难以言喻的荒谬感。
眼前这个男人,真的还能算是人吗?
野兽尚懂护犊,虎毒亦不食子。
可王权景行却亲手将剑刺进了儿子的心脏。
牧清寒自小在父亲的疼宠与教导下长大。
他所认知的父爱,是厚重的、是深沉的,更是无私的。
他从未想过,世间竟有如此残忍的父亲。
王权无暮这般的天才,剑法卓绝,心性沉稳,与各大家族友好往来。
他可以说是当年王权家族的未来,甚至能带领道盟守护整个人族的安宁。
这样一个能为家族、为道盟带来不可估量利益的孩子,怎么就成了父亲剑下的亡魂?
牧清寒看着王权无暮的身体倒下,看着流泪不止的梵云飞,久久无言。
不解…
荒谬!
愚昧!!
“轰——!”
恐怖的剑意骤然爆发,如同一柄巨斧劈开混沌,周遭的幻境瞬间支离破碎,化作漫天流光消散。
梵云飞垂眸,看着肩头飘落的一缕断发。
发丝在空中打了个旋,轻轻落在沙地上。
他神情依旧淡然,看向前方的牧清寒。
衣袍在骤起的狂风中狂舞,猎猎作响。
妖力限制解除的瞬间,梵云飞周身腾起浓郁的妖力,如潮水般涌向身后。
那里横七竖八躺着千千万万个沙妖的尸体。
他伸出手,妖力化作一层柔和的屏障,轻轻笼罩住所有尸体,动作轻柔。
那是他的子民,死后,也该得一份安宁。
梵云飞神色低沉,面露怅然。
即便明知这些沙妖的魂魄早已消散,连轮回的痕迹都找不到,他也不愿让他们的遗骸任人践踏。
不远处,牧清寒紧紧握着佩剑,指节泛白。
他看着梵云飞缓缓走来的身影,眸子微微一凝。
“所以…你明白了吗?”
梵云飞在他面前站定,目光直直望进他的眼底,神情无比认真。
“你所看见的真相,只是胜利者为自己书写的传奇,一切事物的背后,都可能藏着你无法想象的另一面。”
“感情多变,人性复杂,从来都没有非黑即白的答案。”
牧清寒闭上眼,深深吸了一口气,试图平复翻涌的心绪。
既然王权景行弑子的真相被岁月掩埋在“胜利者的传奇”之下,那便该由他亲手将这层虚假的外衣撕开,公之于众。
恶人只配遭世人唾弃,只配被钉在耻辱柱上,接受岁月与道义的审判。
再睁开眼时,眼底的震惊已淡去几分,只剩下一丝疑惑。
“那…这些沙妖,又是怎么回事?”
梵云飞闻言,微微闭上眼睛,并未直接回答,反而话锋一转。
“你知道…龙吗?”
“龙?”
牧清寒愣住了,眉头下意识皱起。
他还真不知道龙是什么东西?
“我之前一直好奇,你千里迢迢来西西域,到底想找什么。”
梵云飞的目光落在他紧握佩剑的手上,语气笃定。
“现在…我大概知道了。”
“西西域这片土地上,能让你这种存在这般上心的,应该就是那真龙之力。”
“真龙之力…”
难不成…那就是猴子让他找的东西?
梵云飞望着低头思索的牧清寒,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,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暖意。
眼前这青年蹙眉沉思的模样,竟与记忆深处某个人影渐渐重叠。
真的好像啊,像极了…当年的他。
而且,他已真正褪去青涩,成长为足以独当一面的强者。
如今这世间,恐怕再没几人能阻挡他的脚步。
牧清寒抬眼看向梵云飞,刚要开口,却见眼前的青年“膨”的一声轻响,周身的妖力骤然收敛,转眼间竟变回了那只毛色土黄、耷拉着耳朵的土狗模样。
蓬松的尾巴不经意间扫过地面,带着几分憨态。
误会已解,此刻再看这只土狗,莫名感觉还挺讨喜。
“那…你能告诉我,那龙力到底在哪吗?”
土狗抬起头,黑亮的眼睛盯着他,“在我体内。”
“没了?”
“没了。”
土狗的尾巴还悠闲地晃了晃。
牧清寒耐着性子追问:“那我该怎么拿到?”
“你拿不到。”
土狗淡淡开口,甚至还抬起一只后腿,慢悠悠地给自己挠了挠耳朵后面的痒处,动作惬意。
牧清寒的语气瞬间沉了下去:“那你跟我说干嘛?”
“为了让你放弃。”土狗歪了歪头,眼神里竟透着几分无辜。
“……”
这家伙有病吧?
为什么总会遇到这些各种各样的神经病?
牧清寒实在懒得掰扯,汇聚一丝法力,下一秒便瞬身出现在洞口。
风沙顺着洞口缝隙灌进来,拂过他的衣摆,他下意识瞥了眼洞壁两侧。
那些沙妖的遗骸仍被柔和的妖力护着,在昏暗的光线下静静陈列,透着几分苍凉。
目光缓缓移向洞窟深处,那方小小的墓碑格外显眼。
青灰色的石面粗糙,看着它,就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人心头。
牧清寒脚步顿了顿,迟疑一瞬,终究还是转身,再次朝着墓碑的方向走去。
他在碑前站定,身姿挺拔,随即微微俯身,行了一礼。
这一鞠躬,无关情感,无关龙力,只是为了…碑后那段被时光掩埋的过往。
礼毕,他没有多做停留,身影一晃,便彻底消失在洞窟之外,只余下洞口的风沙依旧呜咽。
洞窟内,梵云飞望着牧清寒消散的方向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。
待那道身影彻底不见,它才慢悠悠地踱到小碑前,小心翼翼地蜷缩下来,蓬松的尾巴轻轻搭在身侧。
它闭上眼睛,呼吸渐渐变得平缓,周身的妖力也随之收敛,与洞窟内的沙砾融为一体。
风沙掠过石碑,发出细碎的声响,却没吵醒这只沉眠的土狗。
它守着这方小小的墓碑,守着百年的记忆,在寂静的沙窟中,缓缓坠入了梦乡。
模糊间,一道人影闪过。
他轻轻蹲在梵云飞身前,手掌缓缓放在梵云飞的头上。
“梵哥哥…”
“谢谢你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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