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黑石城还有三里地，空气中的硝烟味已浓得呛人。塞拉格联军的烽火在城头烧得旺，黑红色的烟柱直冲天际，把半边夜空都染得浑浊。隐约能听见城墙上的嘶吼，夹杂着百姓的哭喊声，像一把钝刀，反复割在御林军每个人的心上。
“陛下，联军在城外布了防线，黑魔法师在阵前设了结界，普通箭矢穿不透。”斥候伏在马背上，声音发颤，“他们把俘虏的百姓绑在阵前，逼我们……逼我们放下武器。”
斯卡拉王勒住缰绳，黑马烦躁地刨着蹄子，鼻息喷在地上，扬起细小的尘土。他顺着斥候指的方向望去，借着烽火的光，果然看到阵前绑着一排百姓，老弱妇孺都有，每个人脖子上都架着刀，塞拉格士兵的吼声隔着风传过来：“斯卡拉王！再不投降，就先杀了这些贱民！”
欧美娅的指尖骤然收紧，攥得斯卡拉王的铠甲都发响。她看清了人群里的一个老妇人——那是黑石城的面包坊婆婆，从前总偷偷给她塞刚出炉的星栖果点心。此刻老人的头发被扯得凌乱，脸上满是血污，却还在对着城墙的方向喊：“陛下别降！守住……守住黑石城！”
“闭嘴！”塞拉格士兵一脚踹在老妇人膝弯，她“噗通”跪倒在地，却依旧倔强地昂着头。
欧美娅的眼眶瞬间红了，她挣扎着要从斯卡拉王怀里下来，声音带着哭腔：“我去跟他们谈！我是他们要的人，放了百姓，我跟他们走！”
“坐下！”斯卡拉王按住她，声音冷得像冰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，“你以为他们会守信用？放了百姓，他们只会更肆无忌惮地杀过来！”
他抬头看向精灵长老，语速极快：“长老，你带族人绕到东侧，用治愈魔法先稳住百姓的气息，尽量靠近结界，找机会破坏它。副将，你带两千人从西侧佯攻，吸引他们的注意力。”
“那陛下你呢？”副将急声问。
“朕带剩下的人，从正面突破。”斯卡拉王的目光落在阵前的结界上，那层灰黑色的光膜在烽火下泛着油腻的光，“他们以为用百姓做盾牌，朕就不敢动手？朕偏要让他们看看，惹恼斯卡拉的代价！”
他低头看向怀里的欧美娅，伸手拂开她额前的白发，指尖带着血契的暖意：“待会儿无论看到什么，都别松开朕的手。”
欧美娅点头，深吸一口气，掌心重新凝聚起淡蓝色的光纹。这一次，光纹不再是柔和的治愈色，而是透着锋锐的冷光——她将治愈魔法与攻击魔法揉在一起，既能护住身前的士兵，又能随时对结界发起冲击。
“行动！”
随着斯卡拉王一声令下，御林军兵分三路。西侧的副将率先发起进攻，长枪组成的阵列像一道玄铁洪流，朝着联军的侧翼冲去，喊杀声瞬间炸响。塞拉格联军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，不少士兵转身去迎击，阵前的防守顿时松了些。
精灵长老趁机带着族人，借着夜色和地形的掩护，悄悄绕到东侧。他们举起法杖，淡蓝色的光纹化作丝线，悄无声息地缠上绑着百姓的绳索，同时将治愈光点送进百姓口中，缓解他们的虚弱。
“就是现在！”
斯卡拉王双腿一夹马腹，黑马嘶吼着冲了出去。他怀里抱着欧美娅，一手控缰，一手拔出佩剑，剑身上的鸾鸟纹在夜色里亮起金光，直直朝着结界劈去。
“拦住他！”塞拉格的黑魔法师嘶吼着，举起法杖，灰黑色的魔法弹朝着斯卡拉王射来。
欧美娅立刻抬手，淡蓝色的光罩瞬间展开，将魔法弹挡在外面。“砰”的一声，魔法弹炸开，黑污溅在光罩上，发出滋滋的腐蚀声，却没能穿透分毫。
“结界的弱点在中间！”长老的声音从东侧传来，“那里的黑魔法波动最弱！”
斯卡拉王眼神一凛，策马转向结界中央。他将欧美娅抱得更紧，剑身的金光越来越盛，几乎要刺破夜色：“欧美娅，帮朕！”
“好！”
欧美娅将所有法力都注入光罩，同时分出一缕，缠上斯卡拉王的佩剑。淡蓝与金光交织，化作一道巨大的剑影，狠狠劈在结界上。
“咔嚓——”
灰黑色的结界裂开一道缝隙，黑魔法师们脸色骤变，纷纷加大法力输出，试图修补裂缝。可就在这时，东侧的精灵族突然发起攻击，淡蓝色的魔法箭射向黑魔法师，逼得他们不得不分神抵挡。
“破！”
斯卡拉王怒吼一声，佩剑再次劈下。这一次，结界彻底崩碎，灰黑色的碎片像烟灰一样散落，露出后面惊慌失措的塞拉格士兵。
“杀进去！不许伤百姓！”
御林军像潮水般涌入阵中，长枪挥舞，剑光闪烁。斯卡拉王抱着欧美娅，翻身下马，剑刃横扫，将靠近百姓的几名塞拉格士兵砍倒在地。他一边护着怀里的人，一边解开绑在百姓身上的绳索，动作快得像风。
“陛下！小心！”欧美娅突然惊呼。
一名黑魔法师绕过士兵，举着法杖朝着斯卡拉王后背袭来，杖尖的黑魔法凝聚成利爪，带着腥气。斯卡拉王侧身避开，同时佩剑反手一刺，刺穿了魔法师的胸膛。可就在这时，另一名魔法师趁机朝着欧美娅甩出一道黑鞭，直缠她的脖颈。
“别碰她！”
斯卡拉王猛地转身，用自己的后背挡住黑鞭。“啪”的一声，黑鞭抽在他的铠甲上，玄铁甲片瞬间碎裂，黑魔法的污气顺着伤口渗入体内。他闷哼一声，却依旧死死抱着欧美娅，反手一剑，将那名魔法师的头颅砍了下来。
“陛下！”欧美娅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，指尖的治愈光纹疯狂涌入他的伤口，却只能勉强压制住黑魔法的侵蚀，“你怎么样？别吓我！”
“没事……”斯卡拉王咬着牙，额头上渗出冷汗，视线开始有些模糊，“百姓……先救百姓……”
他强撑着站起身，环顾四周。御林军已经控制了阵前的局势，百姓们被护在中间，精灵族的治愈魔法正源源不断地落在他们身上。可远处的联军主力还在朝着这边冲来，黑魔法师的数量比预想中更多，灰黑色的魔法光弹在夜色里乱飞，不时有士兵被击中，倒下时还在嘶吼着“守住黑石城”。
欧美娅看着他苍白的脸，看着他后背不断渗出的黑血，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。她松开斯卡拉王的手，后退一步，双手结出一个比之前更复杂的印记——这一次，她鎏金的左眼彻底亮起，金色的光芒从她全身涌出，连带着那支与斯卡拉王血脉相连的断簪，也在他心口泛起金光。
“欧美娅，你要干什么？”斯卡拉王察觉到不对，伸手去抓她，却被她避开。
“以光明精灵族圣女之名，唤陨星之力，涤荡黑暗——”她的声音响彻战场，金色的光芒从她体内爆发，化作一道光柱，直冲天际。夜空中，原本被黑烟遮蔽的星辰突然亮起，无数细碎的光点从星辰上落下，融入光柱之中。
“这是……陨星谷的守护之力！”长老惊呼出声，“王后在唤醒十年前被封印的力量！”
金色光柱落在战场上，黑魔法师的魔法瞬间被净化，灰黑色的污气消散无踪。塞拉格联军的士兵被光芒笼罩，手中的武器纷纷落地，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——这是属于光明的力量，是黑暗的克星。
斯卡拉王看着光柱中的欧美娅，她的白发在光芒中重新变得金黄，鎏金左眼里满是庄严。可他也看到，她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，像要与光芒融为一体。
“不要！”他疯了似的冲过去，穿过光柱，紧紧抱住她，“停下！朕不要什么守护之力，朕只要你活着！”
欧美娅靠在他怀里，虚弱地笑了笑，指尖抚摸着他的脸颊：“陛下，这不是牺牲……是回家。陨星谷的力量，本就该护着斯卡拉的百姓。”她顿了顿，声音轻得像风，“记得……给我打玉簪，雕鸾鸟和星栖花……”
“朕记着！朕都记着！”斯卡拉王哽咽着，紧紧抱着她，“你别走，好不好？我们还没去陨星谷看星栖花开，还没一起喝庆功酒……”
金色的光芒渐渐淡去，欧美娅的身体越来越透明。她最后看了一眼斯卡拉王，看了一眼被护住的百姓，看了一眼飘扬的狮纹旗，缓缓闭上了眼睛。
就在她的身体即将消散的瞬间，斯卡拉王心口的断簪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，鸾鸟纹在空中化作实体，展开翅膀，将两人护在中间。断簪的碎片重新聚合，化作一支完整的玉簪，落在欧美娅的发间——这一次，鸾鸟的翅膀上，还缠着细碎的星栖花纹。
“以血为契，以簪为凭，生生世世，永不分离。”
古老的誓言在战场上空回荡，金色的光芒重新凝聚，融入欧美娅的身体。她透明的轮廓渐渐清晰，白发重新变得乌黑，鎏金左眼里的光芒柔和下来，缓缓睁开。
斯卡拉王愣住了，看着怀里失而复得的人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。
“陛下，”欧美娅笑着，伸手擦掉他脸上的泪，“我说过，要跟你一起活，一起死。”
远处，塞拉格联军彻底溃败，士兵们丢盔弃甲，四散奔逃。御林军的喊杀声渐渐平息，取而代之的是百姓的欢呼与士兵的呐喊。
斯卡拉王抱着她，抬头看向天际。黑烟散尽，星辰明亮，晨光正从东方缓缓升起，鎏金般的光芒洒在黑石城的废墟上，也洒在他们交握的手上。发间的玉簪泛着温润的光，鸾鸟与星栖花交织，像一个永不褪色的誓言。
他低头，在她额间印下一个吻，声音低沉而温柔：“走，回家。等春天到了，我们就去陨星谷，看星栖花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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