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李,别急着盖棺定论。”
一旁的牛队走到李向前旁边,伸了个懒腰,发出一阵噼啪作响的颈椎腰椎酸麻声,龇牙咧嘴地抱怨道:“我这老腰啊……茶楼电路有人为掐断的痕迹,手法干净利落。血迹里混着不少骨屑和肉碎,看起来像是被刃物所杀,这他妈哪是什么蜃,分明是一场屠宰。”
“与其说是那种神神叨叨的东西。”
“我更觉得这是一场布局精密的谋杀,不,是屠杀。”
“就是不知道,王远征一个开茶楼的,怎么会惹上这种狠角色。”
“我已经让人去调周围的监控了。地上的血量,没七八条人命下不来,不可能就这么人间蒸发……”
王远征,普普通通的茶楼老板?
李向前扯了扯嘴角,脑海里瞬间蹦出不少讳莫如深的反串吐槽,不过到了嘴边,他又咽了回去,早就过了口嗨的年龄。
他是西山的老警察了,在这里出生,摸爬滚打几十年,王家那几个人的名声,他还不清楚。
王远征今天落得个尸骨无存的结果,不过是他前半辈子种的因。
从一个普通西山人的角度看,李向前觉得王远征死得好,甚至死晚了,光死他一个远远不够……
王家太多人的手上,都沾过老西山人的血。
可惜,他终究穿着这身警服。
职责所在,无论这案子是蜃在作祟,还是灭门惨案,他都只有一个目标。
把它破了。
“没错,不管是人是鬼……总会落网的!”
“李队,牛队,地下室有发现!”
一个年轻的警察从楼梯口冲上来,脚步踉跄,差点滑倒在血泊里,他扶着墙,一脸惊悚地说道:“地下室……地下室里有几千发子弹,几十条枪!连手雷和炸药都有!”
正揉着腰的牛队动作僵住了。
谁家正经生意人会在茶室底下埋一个军火库?
牛队也懒得纠正自己刚才的话,听到有枪,他立马吼道:“立刻封锁现场!查!给我查有没有账本!清点数量,绝不能让一颗子弹流进西山市!”
年轻警察闻言,一脸慌张。
绞尽脑汁琢磨着如何整理措辞汇报,种种迹象表明,别说子弹了,手雷都少了好几颗。
……
“罗通,王远征死了,你怎么看?”
胡老板随手将点过外卖的一次性手机丢进桌旁的小型粉碎机,嗡鸣声中,这台手机直接变成一堆金属残渣。
罗通的表情依旧僵硬得像块木头,淡淡地说道:“杀人者,人恒杀之。他以为说一句金盆洗手,就能说走就走?人总是要死的,他怎么死,被谁杀死……我一点都不意外。”
“王济北,王临西,王远征……王家三兄弟,除了那个病秧子老二,哪个手上没沾过西山人的血?”
“老大是老漕帮的头牌红棍,老幺是王家干脏活的黑手套。”
罗通声音幽幽的。
“一报还一报罢了。”
这充满江湖味的评价,把胡老板给听乐了。
胡老板笑道:“我发现你们这些练武的,脑回路都有点不正常……罗通,事情可能没你想的那么复杂。”
“我不觉得是王家的老对头干的。”
罗通呆板的眼珠子转了转:“那是谁?周恺?那个小学徒?”
胡老板抬手摸了摸下巴,沉吟道:“本来没往他身上想,不过你既然提了,那就当是他吧。”
说完,胡老板起身,活动着肩膀,发出咔咔的声响。
“雇主没了,活照干。钱,王远征已经打进酒店户头了……明天凌晨,大概十三个小时后,会有一个蓝豹流的真劲武者,还有一个隔壁明江酒店过来的一级强化人抵达西山。”
“届时你和他俩一起行动,把周恺和陈平,一块收拾了。”
罗通皱眉道:“王远征的悬赏里,陈平不是目标。”
胡老板转身,手掌重重拍在罗通的肩膀上:“别这么死板,我这不是顺便让你报仇么?怎么,你不想杀了陈平?”
罗通低头,沉默了片刻……
“做梦都想!”
胡老板的眼神变得幽深,松开手,重新坐下。
“不管邱平的药剂在不在周恺身上,这单干完,我帮你做二级改造。”
“说不定,三级也有可能……罗通,你是个真劲武者,别把一身心血浪费了。”
“好好干,你的东西,少不了。”
罗通低着头,用余光瞥着胡老板,直到他坐回办公椅,双脚在桌子上一蹬,连人带椅滑向窗边,才收回视线。
换做以前,这种条件他只会嗤之以鼻。
但现在,不一样了。
罗通攥紧拳头,肩膀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……和陈平那一战,他的右肩粉碎性骨折。
因此,别说二境引气,他这辈子真劲修为都再难有寸进。
二级改造的费用,是他三年的全部积蓄。
至于三级……数千万的天价,他想都不敢想。
“二级强化人……三级强化人,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,陈平。”
罗通眼神森冷,杀气腾腾。
“可惜,你没机会看到我超越你的样子……因为十几个小时后,就是你的死期!”
三人联手!先杀周恺,再诛陈平!
罗通知道胡老板这番布局,肯定另有图谋,但他懒得去想。
只要能让他报仇,那就够了。
然而从始至终,周恺这个名字在他脑子里连半秒钟都没认真思考过遇上的对策。
思维形成了一种惯性的定式。
好像他对上的只是陈平。
而不是vs陈平+周恺。
……
西山市七月第十二号梦魇症患者,死了。
暑假第一天晚上,西山二中男生宿舍B305,进门上铺。
张小东于梦中惊醒,突发心脏骤停,送医六小时后,抢救无效死亡。
为了让他活下来,黄璋和几个警察先是保证他每晚能在宿舍入睡,确保他不会在陌生环境中进入新的梦魇。
和过去两个月里,对那二十多个梦魇患者所做的一样,黄璋用催眠技巧,把梦魇生存守则像填鸭一样灌进了张小东的脑子里。
但他最后还是死了……
“等一下,你们要带他去哪?”
黄璋像是刚从噩梦中惊醒,满头大汗,伸手拦住了推着尸体推车的护士。
护士奇怪地看着他:“先生,您不是家属吧?抢救失败的患者,我们会暂时安置在停尸房,等家属来认领……”
另一个护士瞪了同事一眼,尽量温和地说道:“先生,我们理解您的心情,但医院的床位实在太紧张了……”
“去……去吧,我不是他家属。”黄璋的嘴唇失了血色,说完这句话,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踉跄着转身。
张小东没有母亲,爷爷奶奶多年前就去世了,他唯一的父亲,死在昨夜那场被定义为蜃杀人的事件里。
没有人会来认领他的遗体。
没有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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