布谷,布谷……
王远征的茶室里,那座镂雕花梨木座钟空洞地鸣响着。
时针、分针、秒针在十二点重合的瞬间,钟顶的小门弹开,弹出一个三彩的布谷鸟,鸣叫着报时。
“时间到了。”
周恺的声音如同索命的无常。
尚品斋茶楼地下的仓库很好找。
周恺一剑凿开墙壁,尘土飞扬间,藏在里面的几箱军火就这么暴露出来。
十几把手枪,几把微冲,三支步枪,还有一堆子弹。钢芯弹,穿甲弹,燃烧弹……要不是箱子上贴着标签,周恺甚至分不清哪个是用来杀人,哪个是用来爆破的。
“大丰收。”
周恺舒服了,花了不到五分钟,把武器跟人串聚拢。
他一手拎着武器箱,一手拽紧绳索。
“梦魇,载入。”
一瞬间,四周的黑暗仿佛被注入了生命,化作有形的墨色潮水,朝着周恺冲刷而来。
剧烈的失重感,难以言喻的冰冷。
好似永无止境的天旋地转。
比前几次入梦都要强烈的不适感席卷全身。
这感觉,就像是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,同时加入冰块和玻璃碴子一起高速搅拌。
周恺死死抓着手里的东西,双眼在黑暗中睁大到极限,试图在这片失衡的维度里找到平衡。
身边的景象如走马灯般切换。前一秒是人挤人的地下铁道,刺耳的刹车声穿透耳膜;后一秒就置身于阴森的林间墓穴,湿冷的泥味扑面而来。
皮肤时而被冰冷的水浪卷过,发丝又被干枯的树枝刮动。
更诡异的是……突然有密密麻麻的手指从他的脚底板一路向上,像弹钢琴一样抚过他的小腿、大腿、腰、背,最终停留在后颈。
忍耐……然后等待。
不知过了多久,那温暖的光终于驱散了寒冷的暗。
熟悉的壁炉火光在眼前跳动。
周恺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。
他回来了,回到了久违的庇护所。
手上,二十多米的绳索,现在只剩下不到三米,肥料也只剩下一块半。
那半块肥料上布满了细密的啃噬痕迹,像被一群食肉蚁啃过,看得人头皮发麻。
满满两箱军火和弹药,如今也只剩下一半,其中一个箱子更是空空如也。
周恺皱了皱眉,立刻调出道具栏。
有一把反器材狙击步枪和两把大威力手枪,都是满弹匣,但一颗多余的子弹都没有。
“不算一无所获就行……”
周恺摇摇头,心里那点不爽烟消云散。
看来能带入梦魇的东西确实存在上限,可能跟数量有关,也可能跟与自身的距离有关……
想把坦克开进梦魇的计划,看来是暂时泡汤了。
把肥料填进苗圃,周恺坐在壁炉前,火焰的光芒在他脸上跳动。他一边驱散身体里残留的寒气,一边再次思考入梦的过程。
之前的猜测是对的。
位置不同,入梦的体验也不同。
庇护所就像一个锚点,把他牢牢固定在索拉卡镇这个梦魇里。
那么,当他强到不再需要这个新手村时,能不能挣脱这个锚点的引力,留在其他更有意义的梦魇里?
反过来,如果在其他梦魇里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,又能不能主动接受锚点的牵引,回到庇护所安全屋呢?
“……暂时还没能力去作这个死。”
索拉卡小镇的地图还没开全呢,周恺可不敢去别的梦魇里瞎逛……
真要去,起码也得等他刷出几个五级技能,搞到二阶刻痕,或者成为传说中的二境武者,那样才算有点底气。
“又或者,等这个梦魇里出现我无论如何也解决不了的危机……到了那时候,我才会考虑去别的梦魇赌一把。”
没多久,周恺的状态就恢复得七七八八。
为了在现实里尽快脱身,这次,他没打算在梦魇里久留。
远处那栋洋馆的探索进度可以留到明天。
今天,他只想在庇护所周围转转,猎杀几只不开眼的怪物,给苗圃多添点肥料,让壁炉的火烧得更旺一些。
大约四十分钟后,周恺退出了梦魇。
……
王远征的办公室里,除了满地黏稠的血迹,什么都没留下。
虽然周恺没把他们全都打包带回自己的庇护所,团团圆圆,化作废料,但至少,他把他们全都拖进了梦魇。
“完美的毁尸灭迹……现在,该溜了。去搞定我的不在场证明,让这一切,成为一个完美的闭环。”
下楼,穿过地下停车场,熟门熟路地拐进电影院的安全通道。
赶在电影散场前,周恺一屁股坐在了最角落那个漆黑的座位上,干净的五指从座椅缝隙里取出手机,亮屏。
时间显示为。
【00:31】
电影票。
监控录像。
手机定位。
每一条都是他的不在场证明。
它们会共同证明,周恺今晚只是一个来看冷门电影的观众。
这是一场完美的屠杀,一桩不留任何痕迹的复仇。
那满地的血迹,或许会让人联想到蜃事件,联想到梦魇入侵。
但绝不会有人联想到他周恺……因为表面上看,他和王家的矛盾,不过是赢了王金铨那个废物一次而已。
犯得着杀人吗?
对吧?
周恺靠在椅背上,安静地等待电影散场。
……
早上七八点,茶楼的熟客发现往年只有过年才关门的尚品斋今天迟迟没开。
有几个打了经理电话,听筒里传来“不在服务区”的机械女声。
众人只当临时休业,没太在意。
九点,供电公司的人发现茶楼断了一整夜的电。
他们顾忌王家的名声,不敢怠慢,立刻派了电工上门查看。
然而,正门紧锁,电话不通,供电公司的人也只好作罢。
十点半,不知谁点了一份外卖,备注让外卖员别走正门,从地下停车场走消防通道上楼。
十一点,外卖员黄林走进了尚品斋茶楼。
那股浓郁的血腥味让他好几次想掉头就跑,但最终还是鼓起勇气上了四楼……
他看到,腥臭的血液铺满了视野的每一个角落。
十一点零六分,吓破胆的黄林报了警。
“叔,茶楼常客和供电公司的人都联系过了,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……”
李嘉豪喉结滚动,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站在楼梯口,对他叔叔李向前,以及周围正在忙碌的法医和证物科同事小声汇报。
李向前眼角抽搐,呵斥道:“说了多少遍了,工作的时候叫职务!”
训完李嘉豪,李向前自己也被熏得直皱眉头。
“全是血,一具尸体都找不到……又是蜃搞的鬼?”
“以前两三年都难得碰上一回,今年怎么突然就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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