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近戌时,赵玉琸才缓缓睁开眼睛。他动了动手指,只觉得头痛欲裂,浑身酸软无力。当他摸到自己胸前空荡荡的时,顿时一惊,猛地坐了起来——裹胸不见了!
见赵玉琸醒来,娄昭阳的语气带有一丝未散的后怕和轻微的责备:“你可知你醉得多沉?我怎么都唤不醒你,真是吓死我了!”
赵玉琸看着她,语气带着几分紧张:“我的裹胸……”
“是我解开的,”娄昭阳连忙解释道,“你醉得太厉害,我怕你穿着不舒服,就自作主张解开了。屋里只有我和柳柳,没有别人,你放心。”
口中除了酒气,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、不属于葡萄酒的苦涩余味,不自觉的咂了咂嘴。
娄昭阳连忙端起一旁桌上的醒酒汤,用汤匙舀起一勺喂给赵玉琸,“感觉怎么样?头还疼吗?”
赵玉琸松了口气,靠在床头,就着汤匙喝了一口,温热的汤水下肚,让他头痛缓解了些,舒服了不少。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玉佩,触手温润——玉佩还在。
“怎么了?找什么东西吗?”娄昭阳见他动作,好奇地问道。
“没什么,”赵玉琸摇摇头,语气带着几分疑惑,“我就是担心玉佩不见了。对了,我回来的时候,是不是醉得很厉害?”
脑子里断断续续地闪过一些在玉西阁的画面——东乡妃的笑脸、醇厚的葡萄酒、还有那股浓郁的熏香。
“可不是嘛,”娄昭阳坐在他身边,无奈地摇了摇头,“你被抬回来的时候,连眼睛都睁不开,喊你也没反应,我还是第一次见你醉成这样。对了......东乡妃灌你酒之后没再近你身吧?”
“没有......吧?我的衣服回来时是整齐的吗?”后续的记忆断片得厉害,在玉西阁后的半段记忆模糊不清,如同蒙着一层浓雾,他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。
“整齐倒是整齐。”娄昭阳眼底满是担忧:“只是我从未见过你喝这么多酒,东乡妃到底跟你喝了多少?”
赵玉琸皱起眉头,心里开始犯嘀咕——他平时的酒量虽然不算特别好,但也不至于喝一壶葡萄酒就醉成这样。而且那酒喝起来明明很淡,怎么后劲这么大?
他忽然想起东乡妃给她倒酒时,眼神似乎有些不对劲,还有那股奇怪的熏香......难道酒里加了东西?
而他更不知道,腰间那枚失而复得的玉佩,早已将他卷入一个远比商业倾轧更可怕的漩涡之中。
日上梢头,鸟鸣车喧,琸玉商行就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,不一会儿围拢了不少驻足的好奇客。
赵玉琸刚到前堂,就看见三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女子围着柜台,手里举着半匹泛白的丝绸,满脸怒容。
“你们掌柜呢?出来!”为首的女子将丝绸重重拍在柜台上,“这就是你们卖的月光锦?穿了三天就浑身发痒,边角还起了球,是不是拿次品糊弄我们?”
另一个女子紧跟着掏出个布包,里面的香料——原本细腻的香粉结成了黑褐色的团,还沾着霉点:“我花银子买的香料,放了五天就发霉,你们商行是黑店吗?”
柜台后的伙计急得满头是汗,正要辩解。赵玉琸走上前去:“几位姑娘稍安勿躁,在下是琸玉商行的掌柜,有话慢慢说。”
“说什么说!有什么好说的!你个八月的丝瓜,黑心肠的。滚出大垚!”
其他两个女子听到立马附和:“对!滚出大垚!滚出去!”
只是一味强调在这儿买了坏东西,不要求赔偿,反而只是喊着滚出去?赵玉琸心下了然,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出戏。
“几位姑娘,稍安勿躁。且待我看看这是不是本商行的出品再说。”
“看什么看......”
赵玉琸拿起那匹布料,指尖摩挲着,淡淡一笑,开口道:“正品月光锦织法细密,这匹布......经纬稀疏,颜色不白反而发灰,边缘的流苏一扯就掉。”
放下布料转手拿起那袋香料,嗅了嗅,又用手搓了搓结团的香粉。
“香是我店内的不差,可寻常再差的香粉正常放五天也不会发霉结团吧?除非,这粉里进了水,好像还有点油?”
赵玉琸好笑的看向那三人,“敢问几位,是几日几时在我店里买的东西呢?我好去翻翻账簿,对对姓名。来我这儿买东西的客人可都是留了名字,登记了的。”
闻此,为首的叫嚣得最凶的那名女子瞬间就面露菜色。赵玉琸对着在店门外围观的群众摊开手,“大家都来看看,和我们店里的货品对比一下,或者和你们身上在本商行买的东西对比一下。”
门外的看客们纷纷涌入,围着两件商品看了又看,摸了又摸,比了又比,随后纷纷点头:“确实不一样,还有啊,我前几天买的月光锦,布角可是有小印记的......”
赵玉琸趁热打铁:“若是几位姑娘不信,我这就带你们去库房看货,比对之后便知真假......”话还没说完,就看见那三个看着着人多了,趁乱跑走。
“诶!三位跑什么啊。”赵玉琸瞬间提高音量:“今日之事,定是有人故意用假货冒充我们的商品,坏我们商行的名声。各位我先去追那三位了啊。”
“掌柜的快去吧,别叫这样喜欢碰瓷的人嚣张......”“就是就是。”
赵玉琸悄无声息地跟在三人身后,眼见她们闪进一条僻静窄巷。他贴墙而立,巷内的争吵声清晰可闻。
“......就这几个银子,拿这种破玩意让我们去丢人!”听到此处,赵玉琸心下了然。他正欲现身,却见那戴斗笠的男子已不耐烦地转身欲走。
情急之下,赵玉琸目光扫过巷角一个倚着竹扫帚的破筐,脚尖看似无意地一踢——那扫帚顺势倒下,带倒了破筐,“哐当”一声脆响,几片碎瓦自筐内滚出,恰好阻了那男子的去路。
“阁下留步。”赵玉琸一步踏出,堵在了巷口。
男子身形一滞,斗笠压得更低,右手下意识地按向腰间:“何事?”
“在下与阁下无冤无仇,为何要坏我商行名声?”赵玉琸开门见山,目光如炬般锁住对方。
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男子声音低沉,按在腰间的指节微微绷紧,随时准备拔剑。
“是吗?”赵玉琸话音未落,身形倏动,并非直接攻击,而是作势欲探对方左肩。这一下虚晃,旨在逼对方出手格挡,露出破绽。
他从前还在赵家时跟着长辈学过些拳脚,虽不精通,却也能应付几招。那男子反应极快,右臂疾抬格挡,侧身避开,同时挥拳袭来,拳风凌厉,却没有杀意。
就在这一瞬间,赵玉琸看得分明——对方因动作而微微掀起的衣摆下,露出一枚雕刻着扭曲玉兰花的玉佩,与他的那枚,同出一源。
电光石火间,一切都有了答案。赵玉琸即刻收势后撤,仿佛只是试探了一下。男子一愣,显然没料到对方一击即退,随即更为警惕,作势欲翻墙而走。
“周家的人,行事何时变得如此藏头露尾了?”
男子翻墙的动作猛地僵在半途,斗笠下的表情闪过一瞬的呆愣。
赵玉琸见状,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已消散。他冷笑一声,侧身让开通路:“呵,走吧。回去告诉你的主子。此等手段,徒增笑耳。下次再见,不必戴这斗笠了。”男子不再言语,迅速翻墙而去,身影消失在墙头。
知道是哪儿的人,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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