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暗自留心,指尖捏着锦帕频频擦拭嘴角,看似斯文掩去酒渍,实则将大半口酒液悄悄蹭在袖口。那素色绢布吸了酒,想着慢些饮、少些醉,待反应过来时,酒壶已见了底,方才的谨慎竟只挡下了零星几杯。
不过一会儿便觉得头晕乎乎的,眼前的东乡妃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。
虽然酒量还行,可架不住今日东乡妃的热情太过浓烈,频频劝酒,又夹着菜往他碗里送,一来二去,竟渐渐有些晕乎。
他想撑着桌子站起来,看看自己还能不能正常行走,却脚下一软,差点摔倒。
以我的酒量还不至此......
“姑娘,在下……在下不能再喝了。”赵玉琸晃了晃脑袋,感觉眼前的人影都有些模糊。
东乡妃却笑着按住他的手,又给他倒了一杯:“就再喝一杯,最后一杯~”
赵玉琸本想拒绝,闻到熏香混着东乡妃身上的香味后,鬼使神差地接过酒杯。只喝了一口,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,身体不由自主地往旁边趔趄了一下。
东乡妃连忙伸手扶住他,手臂顺势搭在他的腰间,指尖轻轻一勾,就将他腰间的玉佩解了下来,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。
“公子小心些。”她笑着扶他坐好,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,将玉佩悄悄藏在袖袋里。
赵玉琸毫无察觉,只觉得头越来越沉,眼皮像灌了铅似的,他含糊地说了句“我有点晕”,就趴在桌上,失去了意识。
东乡妃见赵玉琸睡熟,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,她站起身,走到房间角落的一面墙前,伸手向下掰了墙上挂着的羊头骨的右羊角——那头骨突然转动了一下,墙面缓缓打开,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暗门,里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。
她整理了一下衣裙,收起方才的轻浮做派,快步走进暗门。
暗门后是一间宽敞的会客室,烛火通明,一个穿着深紫色锦袍的老太太正坐在太师椅上,手里端着一杯茶,神色威严。老太太身边站着六个身着玄色锦衣的侍卫,腰间的玉兰花玉带钩在烛火下泛着冷光,正是御都尉司的人。
“周老夫人。”东乡妃走到老太太面前,恭敬地行了个礼,双手从袖袋里掏出玉佩,递了过去,“东西在这儿。”
周老夫人没有立刻去接,而是抬了抬手,身边的一个侍卫上前,接过玉佩仔细检查了一番,确认没有问题后,才递给周老夫人。
周老夫人拿起玉佩,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金丝裹边的放大镜,对着玉佩仔细观察起来。
玉佩的一面刻着一个大大的“琸”字,笔画刚劲有力,显然是后来改刻的;另一面则是周家扭曲的玉兰花图案,边缘被磨得光滑细腻,显然是常年佩戴,被衣服摩擦所致。
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玉佩的表面,忽然顿了顿,小心翼翼地拨开玉佩下方吊坠上的璎珞,用放大镜凑近挂绳的缝隙——在玉佩穿过挂绳的洞口处,刻着一个小小的“明”字,字迹虽小,却清晰可辨。
周老夫人拿着玉佩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,指尖在触碰到那个‘明’字时,呼吸瞬间的停滞。
“是…是明儿的…为何会在这小子手里……”周老夫人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,眼底满是震惊,紧紧攥了一下太师椅的扶手。
她记得周自明和赵婕生的是个女儿,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儿子?难道是她记错了?
指尖摩挲着玉佩背面的玉兰花,另一手将放大镜放下,沉默着端起身边的茶杯浅饮一口来平稳呼吸和心绪。
想到周自明和赵婕,她的面色瞬间变得复杂起来,似乎饱含着伤痛、悲悯以及恨意?
陷入回忆的视线触及还在场的东乡妃,连忙收敛心神,把玉佩交回到东乡妃手里,语气平静地问道:“放回去吧。这小子,怎么来的中原?”
东乡妃接过玉佩,恭敬地回答:“他约莫十年前在龟兹的娄记商行当学徒,后来娶了娄记商行老板的女儿,成了娄记的上门女婿,也算是个东家。这个月才带着妻子和几个侍从来了中原,刚到城外那会儿就碰到了周公子派去的人,周公子当时给琸玉留了消息,让他来玉西阁找周公子,可惜他没来。”
周老夫人眯了眯眼睛,语气带着几分审视:“你是说,闻瀚比我还早知道他身上有这个玉佩了?”
“应该是的。”东乡妃不敢隐瞒,如实回答。
“那他没有知道其他的吧?”周老夫人又问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。
“没有,他们私下里都没见过。”东乡妃连忙说道。
周老夫人松了口气,点了点头:“那就好。这个人在城里留不得,就从他的货品来历、或是他与西域的关系入手,制造些舆论赶他出去,不必在暗处,明处让他的商行开不下去就行了,在暗处难免落人口实。”
她说完,抬了抬手,身边的侍卫连忙上前,扶着她从椅子上站起来。周老夫人理了理衣服,临走前看了东乡妃一眼,眼神锐利如刀,带着几分警告:“玉佩原封不动地给这小子挂回去,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。”
东乡妃心头一震——这周老夫人竟然看穿了她的心思!她连忙低下头,恭敬地应道:“是,东乡妃明白。”
周老夫人又道:“今日之事,你知道规矩。”说罢,便在侍卫的护送下,朝着暗门的另一头走去,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。
“是,东乡妃今日只是和琸玉公子相谈甚欢,多喝了几杯。”东乡妃微微鞠躬,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,才直起身来。
她拿着玉佩,转身走出暗室,回到玉西阁。赵玉琸还趴在酒桌上睡得香甜,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。
东乡妃心里感叹——周家给的药效果真好,只用了一点点,就让他睡得这么沉。
她走到赵玉琸身边,小心翼翼地将玉佩系回他的腰间,调整好位置,确保和之前一模一样。然后,她装作关心的样子,轻轻摇了摇赵玉琸的肩膀:“琸玉公子?公子?可是喝醉了?”
赵玉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,看到东乡妃的脸在眼前晃动,含糊地说道:“没......没有……”
东乡妃对着门外喊了一声:“来人,琸玉公子喝多了,送公子下去。”
几个小厮连忙跑进来,小心翼翼地扶起赵玉琸,抬着他下了楼,送到了门口的马车旁。
陈为早已在马车边等候,见赵玉琸被抬出来,连忙上前接过他,皱眉问道:“我家公子怎么醉成这样?”
“琸玉公子和我们家姑娘聊得开心,多喝了几杯,”小厮笑着答道,“姑娘让我们送公子回去,您路上小心些。”
陈为点点头,将赵玉琸扶上马车,驾车往商行赶去。
马车刚到商行门口,正在院子里晾晒丝绸的柳柳就快步跑了出来,她看到赵玉琸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。“陈大哥,公子这是怎么了?”柳柳见赵玉琸被扶着,脸色通红,连忙问道。
“公子赴宴时喝多了,你快去找夫人过来。”陈为一边说,一边扶着赵玉琸往卧房走去。
柳柳应了一声,转身就往厨房跑。“夫人!夫人!爷醉得可厉害了,您快来看看!”娄昭阳正在厨房炖着汤,闻言连忙放下手里的汤勺,跟着柳柳快步来到卧房。
“阿琸!”娄昭阳看到赵玉琸的样子,不由得吃了一惊——他平日里饮酒从不过量,今日竟醉得站都站不稳,脸颊通红,呼吸都带着酒气。
她连忙上前,和陈为一起将赵玉琸扶到床上,帮他脱了外衣和鞋子,又让柳柳打来温水,仔细地帮他擦了擦脸。
看着赵玉琸眉头紧锁的样子,娄昭阳犹豫了一下,看见陈为都离开了卧房,才伸手解开了他的裹胸。明知此举冒险,但见他呼吸不畅的模样,心疼终究压过了谨慎。
“夫人,这样会不会不太好?”柳柳站在一旁,小声问道。
“没事,屋里只有咱们两个人,不会有人知道的。”娄昭阳摇摇头,帮赵玉琸盖好被子,又在他身边放了个水盆,“你去厨房把醒酒汤端来,等阿琸醒了好喝。”
柳柳应了声,转身退了出去。娄昭阳坐在床边,她给赵玉琸提被子的手都在微微发颤——东乡妃有没有发现了什么?他们是否检查了她的身体?
一系列恐惧堆积在心头,再紧张也只能等赵玉琸醒了再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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