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又聊了几句关于玉料的细节,赵玉琸便趁机将话题引到了别的事情上:“罗郎中,不知您最近有没有见过佩戴玉兰花玉带钩的人?”
罗曜闻言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,目光随即落在赵玉琸身上,带着几分谨慎与审视:“公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?”
赵玉琸脸上露出几分疑惑的神色,道:“实不相瞒,前几日有两个佩戴玉兰花玉带钩的人来找我,说是通商司的人,要核查我的货物。我当时也没多想,就给他们看了货单。可后来我去通商司打听,他们说根本没有这两个人。我心里有些不安,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头,所以想问问罗郎中,您见多识广,说不定知道些什么。”
罗曜放下茶杯,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神色,道:“公子说的这两个人,应该是御都尉司的人。御都尉司的人腰间都佩戴着玉兰花玉带钩,这是他们的标志。”
“御都尉司的人?”赵玉琸故作惊讶地问道,“他们为什么要冒充通商司的人来找我?我只是个普通的商人,没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啊。”
罗曜看着他,语气平淡:“御都尉司的人行事向来隐秘,他们找你,肯定有他们的原因。不过,公子也不用太担心,若是你没做过什么坏事,他们不会为难你的。”
赵玉琸心里暗暗着急,罗曜这话说了等于没说。
他犹豫了片刻,又问道:“罗郎中,我听说这玉兰花图案并非寻常纹饰,不知它的所有者是哪家势力?毕竟被御都尉司的人盯上,我心里总有些发慌,想弄清楚缘由,也好避避嫌。”
罗曜目光落在赵玉琸紧绷的侧脸上——这年轻人看似镇定,握着锦盒的指节却微微泛白,显然是真的在意这件事。
他沉吟片刻,缓缓开口:“玉兰花是周家的族纹,御都尉司是周家创建的,所以他们会佩戴这个。周家现任家主周闻瀚,正是御都尉司的指挥使,同时也是文官,年轻有为官至正四品左谏议大夫。”
“周闻瀚?”赵玉琸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,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疑惑,“我在龟兹时,倒也听过中原周家的名号,据说世代都是武将,这指挥使竟是个文官……话说回来,我与周家素无往来,为何会被御都尉司的人盯上?”
罗曜抬眸看了他一眼,语气依旧平淡,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试探:“公子在西域待了这么多年,就没听过周家与疆西军的渊源?”
赵玉琸心里“咯噔”一下——疆西军,正是祖父当年统领的军队。
他面上不动声色,装作茫然的样子:“疆西军?我只听说过是十年前驻守边疆的军队,后来好像出了些变故,具体的就不清楚了。我在龟兹只做香料和丝绸生意,对中原的军政旧事,了解得不多。”
罗曜盯着他看了片刻,见他神色坦然,不似作伪,便收回目光。
“周家和赵家从前是世交,周闻瀚的祖父周午澍老将军离世后周家式微,这几代里也就周闻瀚能力出众,几年前越过他父亲接手了周家,还兼任了御都尉司指挥使,势头正盛。”
他顿了顿,又补充道,“不过公子也不用太过担心,御都尉司虽归周闻瀚管,却直接听皇上调令,他们行事有分寸,不会无故为难商人。”
赵玉琸点点头,心里却翻江倒海。
周家与赵家是世交?家里怎么以前没提过。
御都尉司又在找有玉兰花玉佩的人,而他腰间的玉佩,正是父亲留下的周家信物。
这一切,显然不是巧合。他压下心里的波澜,故作轻松地笑道:“多谢罗郎中解惑,听您这么一说,我心里踏实多了。毕竟我初来乍到,怕不小心冲撞了贵人,惹上不必要的麻烦。”
两人又聊了几句关于玉料和礼器的细节,赵玉琸见时机差不多了,便起身道:“罗郎中,时辰不早了,我就不打扰您办公了。若是钦天监那边有消息,还请您及时告知我。”
罗曜也起身相送:“公子放心,一有消息,我定会派人通知您。”他送赵玉琸到门口,看着他坐上马车,才转身回了府。
回到前厅,罗曜拿起桌上的玉料,对着光仔细端详着。小厮端着茶进来,见他神色凝重,便小声问道:“大人,这赵公子的玉料怎么样?”
罗曜放下玉料,眉头微蹙:“玉料是好玉料,只是这赵玉琸,恐怕不简单。”
罗曜走到窗边,望着窗外的庭院。阳光洒在青石板上,映出斑驳的光影。他想起方才赵玉琸腰间的玉佩,虽然只露出一小截,却能看出玉质温润,纹饰精致,绝非普通商人能佩戴的。
“这赵玉琸,到底是什么来头?他找周家,是真的不知情,还是别有用心?”罗曜喃喃自语,眼底闪过一丝疑虑。
赵玉琸上了马车,陈为驾驶马车驶离罗府。
“公子,罗郎中虽没明说,但看他的神色,似乎对您提到的御都尉司一事格外在意。”陈为坐在外面,压低声音道,“要不要属下再去查探一下罗府的动静?”
赵玉琸摇了摇头:“不必。罗曜谨慎行事,他既没追问,便是不愿掺和御都尉司的事。咱们现在多查,反而容易引起他的怀疑。”
他顿了顿,指尖在锦盒边缘轻轻敲了敲,“当务之急,是把内库的生意稳住。只要能拿到祭祀礼器的订单,咱们就能名正言顺地接触到钦天监,甚至……接近核心圈子。”
陈为点头应下,不再多言。车厢内陷入沉默,只有车轮碾过石板的“轱辘”声,伴着远处小贩的叫卖声,慢慢消散在午后的喧嚣里。
马车刚停在琸玉商行门口,娄昭阳就提着裙摆跑了出来,见了赵玉琸,眼底立刻漾起笑意:“琸玉,你可算回来了!我炖了你爱吃的银耳莲子羹,还热着呢。”
他跟着她走进商行后院的厨房,陶罐里的莲子羹还冒着热气,甜香扑鼻。娄昭阳盛了一碗递给他,轻声问道:“罗郎中那边怎么样?玉料他还满意吗?”
“嗯,罗曜对玉料很认可,已经答应明日送钦天监审核。”赵玉琸喝了口莲子羹,甜而不腻,正好压下心里的焦躁,“只是他问起了合作的玉匠,我提了张师傅,还把图纸给了他,应该没什么问题。”
娄昭阳点点头,坐在他身边。“今日李夫人来的时候,还问起你和罗郎中的关系,我说你是为了生意拜访,她倒没多问,只是买了不少东西,临走时还说要介绍朋友来。”
“李宁云是个聪明人,她越是热络,越要防着。”赵玉琸放下碗,擦了擦嘴角,“不过她既然有意交好,咱们正好可以借着她的口,探探户部的动静。你明日跟我一起去钦天监,路上也能有个伴。”
娄昭阳眼睛一亮,连忙点头:“好啊!我还没见过钦天监是什么样子呢,听说那里的人都懂天象历法,是不是特别厉害?”
看着她雀跃的模样,赵玉琸心里的沉重淡了些,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:“嗯,都是些有学问的人。明日咱们早点出发,顺便看看京城的晨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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