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方那明显言不由衷的样子,让了因心里有了底气,他沉默片刻,忽然清晰地说道:“我想改变。”
静心敲击桌面的手指蓦然停住。她微微蹙眉,侧耳似乎没听清:“你说什么?”
了因一字一顿,清晰无比地重复:“我想改变。”
“改变?”静心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唇角弯起嘲讽的弧度,“改变什么?改变佛门?”
了因郑重地点头。
静心先是愣住,随即仿佛抑制不住般,爆发出了一阵大笑。
“哈哈哈……你以为你是谁?是佛陀再世,还是菩萨临凡?纵是转轮王那等通天修为的绝世强者,也不敢妄言改变佛门!你——凭什么?”
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,眼角甚至沁出泪花,仿佛了因说了什么荒谬绝伦的话。
了因只是静静地坐着,目光平和却坚定地落在她身上,既不出言反驳,也不因她的嘲笑而有丝毫动摇。
静心笑了许久,直到那笑声渐渐变得干涩,变得有些无力,最终在她的喉间戛然而止。
她凝视着面前这小和尚平静得近乎庄严的面容,自己脸上的讥诮如潮水般退去,化作深潭般的审视。
“小僧自然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,更不敢妄想以一人之力改变佛门积重难返的局面。所以——我才想要加入冥府。”
静心闻言冷哼一声:“冥府的人不会帮你,他们又不是傻子,怎会自寻死路?”
“那是小僧的事。”了因的语气依旧平淡。
静心挑了挑眉,身体微微前倾,似乎被勾起了一丝兴趣:“噢?那我倒想听听,你打算怎么做?”
了因微微摇头,坦诚道:“具体如何,尚未想好。不过,”
他话锋一转,目光变得深邃:“眼前倒有一件事,需要小僧先去做。”
静心目光骤然一凝,像是猜到了什么,缓缓吐出三个字:“九皇子。”
了因缓缓点头。
静心突然出手,一把扣住了了因的手腕。了因并未反抗,任由她那带着凉意的手指搭在自己的脉门上。
片刻后,静心猛地甩开他的手腕,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,脸上尽是冷笑:“小和尚,别说我瞧不起你。那九皇子乃是皇亲贵胄,抛去境界高低不提,修炼的功法秘籍,哪一样不是顶尖?你若是完好无损,全力施为,或许还有半分胜算。但眼下——”
她的语气愈发尖锐,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:“你被无相劫指所伤,内力淤滞,经脉受损。别说打败对方,怕是你一运内力,未伤敌,先自损,经脉俱裂都是轻的!你告诉我,你拿什么去打败他?凭你这一身伤吗?”
了因迎着她咄咄逼人的目光,脸上无波无澜,只是淡淡地反问:“那又如何?”
“小僧从九皇子之事,便已看出南荒佛门已走入歧途,背离了普度众生的本心。此次小僧便是拼着经脉俱损,根基尽毁,也要全力击败对方,为佛门拨乱反正,哪怕只能撼动这潭死水一丝一毫,亦在所不惜。”
他话语间正气凛然,俨然一副舍身饲虎、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壮姿态。
然而在他平静的外表之下,内心却在冷静地盘算着。
自古以来,慷慨悲歌、舍生取义之士最能引起旁人的共鸣与钦佩。
按照了因的预想,只要在擂台赛展现出的那种不惜己身、誓要匡正佛门的决绝姿态,便能将他的人设打造的更加稳固。
而这一系列的表演,甚至堪称点睛之笔。
试想,一位原本前途无量的佛门天骄,不为私利,只因目睹佛门歪风,便甘愿自毁前程、也要维护佛门清誉,扞卫心中正道——这般行径,这般气节,怕是任谁听了,能不动容?能不由衷生出几分敬意?
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后续的每一步,天骄陨落,心灰意冷,众人唏嘘不已之时,他却悄悄披上冥府的新马甲,借助系统之力壮大己身,总有一日,他能肃清佛门。
静心望着他久久不语,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眸在他平静的脸上巡视,似乎要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或伪装。
屋内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。
良久之后,她面色虽依旧冷若冰霜,但开口时,声音却缓了下来,不再像之前那般尖锐逼人:“经脉俱断,非是儿戏,你需考虑清楚那后果,不能运用内力,纵使你一身横练功夫登峰造极,也不过是皮糙肉厚些的沙包,实力十不存三,与废人何异”
她顿了顿,语气再次转冷:“到那时,我冥府为何还要收你一个废人?”
了因闻言,脸上不见丝毫被贬低或质疑的恼怒,反而像是早有所料般,微微合十,语气平和依旧。
“阿弥陀佛,小僧是个和尚。”
他顿了顿,抬眼看向她,目光澄:,“而且,是个会讲经的和尚,总归是有些价值不是?”
他这话说得诚恳,再配上那张天生具有欺骗性的庄严宝相,令人见之忘俗的容貌,仿佛真的已将自身安危置之度外。
然而在他平静的外表之下,内心却在冷静地盘算着,与口中悲天悯人的话语截然不同。
经脉俱损甚至俱断,以他的医术死肯定是死不了的。
更重要的是,《拙火定》蕴含密乘佛宗的三脉七轮修行法门,只要他死磕《拙火定》,再以横练功法打熬体魄,医术调理损伤。
到时只要以系统强行推高境界,他有把握在突破枷锁境时,生命能量反哺自身,到时便可一举修复经脉,破而后立!
所以,对旁人而言无法承受的代价,于他而言,不过是一时蛰伏,暂时舍弃了一种对敌手段罢了。
从长远看,借此博取的声望、铺垫的悲情形象……这收获,远超付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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