加尔的战书是裹着焦土气息送来的。
骑士翻身落马时,甲胄上还沾着未冷的血污,染血的羊皮纸被他死死攥在手里,指缝里渗着黑红色的泥浆——那是南方边陲村庄的土。
“大人,”骑士声音嘶哑,跪在凌曜书房的青石地上,“三个村、两座预警塔……全没了,只剩这个。”
羊皮纸展开时,一股烧灼的焦糊味扑面而来。上面只有一行字,用炭灰混着血写就,笔画狰狞如爪:
“三日后,黑石峡谷见,焚尽星辉。”
落款是一个歪扭的“加尔”,旁边画着一团燃烧的火焰,像极了前线传回来的情报里,那些被魔化的生物身上跳动的邪火。
窗外,古堡的警钟在黎明时分骤然响起,铜钟的轰鸣撞在古城的石墙上,反弹出连绵的回声,惊醒了沉睡的街巷。
守曜卫的士兵们从营房里奔出,铠甲碰撞声、武器出鞘声、战马的嘶鸣声,很快在广场上汇成一股湍急的洪流。城墙上,瞭望手正举着望远镜望向南方,镜片反射的光里,隐约能看到天际线处蒙着一层淡红的雾——那是焚灭军过境时,魔气与焦土混合的颜色。
战略室里,巨大的沙盘占据了半壁空间。凌曜站在沙盘前,指尖悬在黑石峡谷的位置,指腹反复摩挲着沙盘上凸起的山脉纹路。峡谷两侧的山体用深褐色陶土制成,陡峭如刀削,谷底只有一道狭窄的通道,标注着“仅容三骑并行”的字样。这是南部进入星辉古城的唯一隘口,天造地设的防御屏障。可沙盘角落,一块小小的木牌上刻着“黑石镇”三个字,用红漆画了个圈——那是加尔长大的地方,十年前被魔气侵袭后,就成了一片废墟。
“防线就定在这里。”凌曜的声音压过沙盘旁的议论声,目光扫过在场的将领,“守曜卫主力两刻钟后开拔,携带三天的干粮和全部改进型符文盾;小七,你带第一梯队先去清场,把峡谷里残存的流民转移到后方的临时安置点,记住,一个都不能落下。”
小七抬手按在胸甲上,金属甲片碰撞出清脆的响:“是。”她转身时,腰间的佩剑扫过沙盘边缘,带起一点细沙,落在标注“焚灭军”的暗红色陶俑上。当年她刚入影卫时,也是这样站在凌曜身后,只是那时她手里的剑只为护主,如今却要为守护一座城、一片大陆而挥。她走到门口时,忽然回头:“凌影的人已经出发了,会在峡谷两侧的密林中布下‘风鸣陷阱’,只要有东西踏进去,机关带动铜铃,三十里外都能听见动静。”
苏睿的光幕在沙盘另一侧亮起,淡蓝色的能量模型在她指尖流转,像一簇跳动的冰焰。她面前摊着几张羊皮纸,上面画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和符文图谱,旁边放着一个小巧的玻璃管,里面装着暗紫色的液体——那是从前线带回的“焚灭军”魔气样本。“样本分析出来了,”她指着光幕上闪烁的红点,“这是‘蚀能’的变种,分子结构比普通魔气更活跃,会顺着能量缝隙往里钻,传统的防御护盾撑不过一刻钟就会被腐蚀穿透。”
她抬手在光幕上一划,调出新的符文图谱,线条比之前更复杂,像一张交错的网:“我改了防御符文的回路,把‘硬抗’改成‘导流’,在护盾表面刻上螺旋形的凹槽,让魔气顺着凹槽流走,再用‘星莹草’提炼的中和剂消解掉。另外,从埃德加的领域数据里拆出来个‘不稳定谐振场’,能发出特定频率的声波,干扰低阶魔化生物的神经,让它们失去协调性,就是不知道对加尔本人有没有效果,得等实战检验。”
“把符文刻在峡谷两侧的岩壁上,每十米一个,形成环形防御带;谐振场发生器优先给前锋小队,每人配备两个备用能源晶核。”凌曜点头,目光转向后勤官,“星莹草的运输要走秘密通道,从西境的种植园直接运到前线,绕开南宫家控制的物资站;还有治疗药剂,必须由我们的人亲自押送,绝不能出任何差错。”
话音刚落,凌影的暗探就从窗外的阴影里现身,递上一份卷起来的竹笺。小七接过,快速扫了一眼,眉头瞬间拧起:“南宫静借着统筹后勤的名义,把她的人安插进了三个主要物资站,还以‘战时管制’为由,扣了我们一批治疗药剂,说要‘优先供应正规军’——可那些药剂是给前线伤兵准备的。”
凌曜拿起竹笺,指尖捏着纸角,直到纸边泛白。他沉默了片刻,忽然笑了笑,笑意却没到眼底:“让她扣。”他把竹笺放在烛火旁,看着火舌一点点舔舐纸边,“她想借这场仗织网,那就让她织。网越大,越容易被风吹破。现在,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挡住加尔,其他的,等打完这仗再说。”
苏睿走到他身边,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——他的灵躯总是凉的,尤其是在压力大的时候,指尖会泛出淡淡的蓝光,像淬了一层薄冰。“锚点计划遇到瓶颈了,”她声音放轻,怕打扰到周围忙碌的将领,“实验室里能把‘星莹草’汁液提纯到九成,可大规模生产的时候,纯度只能到六成,中和魔气的效果差太多。我还在找替代品,比如北境的‘冰蓝花’,但需要时间测试,可能赶不上开战。”
凌曜反手握住她的手,掌心的凉意透过指尖传过去,却带着一种定人心神的力量。他没说话,只是朝着南方的方向抬了抬下巴——那里,暗红的雾气已经越来越浓,仿佛能听见焚灭军的嘶吼声顺着风飘过来。“先挡住加尔,”他重复道,语气坚定,“剩下的,我们一起想办法。”
峡谷里,守曜卫的士兵正在岩壁上刻符文。錾子敲在石头上的声音,一下下清脆而有力,在空旷的峡谷里回荡。阳光照在新筑的防御工事上,金属甲片闪着冷光,符文凹槽里还残留着未干的铜粉,在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色。远处,满载物资的马车在骑兵的护卫下缓缓驶来,车轮碾过碎石路,留下深深的辙印。
一个年轻的士兵蹲在地上,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,抬头望向南方。他的铠甲上还留着上次战斗的划痕,怀里揣着一封家信,是出发前母亲托人送来的。“哥,你说咱们能挡住吗?”他问身边的老兵。
老兵正给弓箭上弦,闻言看了他一眼,指了指身后的方向:“你看,那是星辉古城的方向。咱们的家人、朋友都在那儿,所以啊,必须挡住。”
风里除了焦土味,还多了几分钢铁的硬气。没人知道这场仗要打多久,也没人知道钢铁防线能不能挡住焚灭军的洪流。但每个人都握着武器,盯着南方的方向——那里,魔气的暗红还在蔓延,而他们的身后,是星辉古城的万家灯火,是他们必须守护的一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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