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栖听到“又见到你了”,抬眼疑惑地看向眼前的男人,“你是?”
顾叙白笑了笑,提示道,“你忘了吗?前几天我们还见过面,在大街上我的钱包掉了,是你帮我捡起来的,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,你就急匆匆走了。”
姜栖经他这么提醒,这才恍然大悟,“噢,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。”
那天她赶着去参加开学讲座,路上瞥见一个路人掉了钱包,便顺手捡起来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还给他,因为快迟到了,她根本没仔细看清那人的长相,只记得是个穿着体面的东方男性。
顾叙白看着她恍然的表情,又说道,“你可能也不记得了,我们第一次见面,是在去年的圣诞夜。”
“去年的圣诞夜?”姜栖更加困惑,努力回想。
“你还送了我一个手表来着。”顾叙白轻声补充。
手表。
姜栖垂下眼睫,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画面,瞬间如潮水般涌了上来。
那会陆迟忙于工作,总是出差。
他去英国待了一周,迟迟未归。
她发消息问他,他只说“就快忙完了”。
姜栖心念一动,恰逢圣诞节,她特意挑了一个手表作为圣诞礼物,偷偷出了国,想给他惊喜。
结果等来的,却是惊吓。
她好不容易打听到陆迟的行程,却在餐厅门口,目睹他和宋秋音并肩走了进去。
那天的伦敦飘着细雪,圣诞树上的彩灯闪烁,氛围温馨得刺眼。
她隔着车水马龙的街道,远远看着两人相携的背影。
心脏传来阵阵抽痛,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。
那窒息的感觉,和高中时看到陆迟为宋秋音撑伞的那个下雨天如出一辙。
他们什么时候又在一起了?
陆迟每次所谓的出差,是不是都在陪宋秋音?
结婚两年半。
陆迟性子虽然总是冷冷的,但他们之间并非全是冰霜。
他下意识的亲近会让她开心,三言两语的关心会让她感动,他们在亲密时刻的契合也曾让她恍惚觉得,这个男人或许是属于她的。
姜栖一直以为,就算陆迟没那么爱她,两人也会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,她已经知足了。
可她接受不了背叛。
接受不了第三个人的存在。
尤其这个人还是宋秋音。
就在姜栖恍神的刹那,一个黑影冲了过来,一把抢走了她手中装着手表的袋子。
那是她最后的执念。
像是要拼命守住什么。
她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。
被对方用刀子划伤了手背,鲜血直流,她却毫无知觉。
虽然袋子抢回来了,可她知道,自己终究守不住陆迟的心。
意识到这个悲哀的事实,她跌坐在地,泪如决堤。
也是从那一刻起,离婚的念头,在她心里生了根。
姜栖起身准备离开,有人路过,指着地上的袋子问她,“小姐,你的东西不要了吗?”
她麻木地摇了摇头,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不要了。”
什么都不要了。
回国后,她快速找了律师拟定离婚协议,开始筹谋着如何离婚比较划算。
思来想去,她决定等陆迟先摊牌。
如果他为了宋秋音让她腾出位置,给的补偿肯定不会少。
可陆迟回国后,依旧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,装得挺像那么回事。
姜栖也彻底死了心,不再像从前那样掏心掏肺。
他甩脸子,她不再低声下气地哄。
他冷漠,她便也冷淡相对,爱咋咋地。
直到宋秋音回国,姜栖知道时机到了,才主动甩出离婚协议,和他谈价,选择体面退出。
……
“你怎么了?”顾叙白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,他伸手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,“是我的话让你想起了什么不美好的回忆吗?如果是这样,我很抱歉。”
姜栖倏地回过神,迅速敛去眼底的酸涩,扯出一个浅浅的笑,“没有,是我该抱歉才对,不小心撞到你,还把你的手机摔碎了。”
顾叙白低头看了眼屏幕碎裂的手机,不在意地笑了笑,“说来是我的错,当时手机没拿稳,这才摔了,不怪你。”
“终究是我撞的。”姜栖坚持道,“你的银行卡号告诉我,我转钱给你,你拿去修或者换个新的。”
“真的不用。”顾叙白抬眼,眸色深邃,“你之前还送过我一个手表,就当是抵消了。”
姜栖一愣,“那个手表,你还留着啊?”
“当然。”顾叙白忍不住揶揄道,“那可是很有纪念意义的,我亲眼目睹了一场侠女勇斗歹徒,挺惊心动魄的,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”
姜栖莞尔一笑,“当时我脑子大概是冒泡了,现在想想还真是后怕,这种事,我可不敢再来第二回了。”
“的确很危险。”顾叙白视线落在她身后的流星画作上,“刚刚看到你盯着这幅画看了许久,我就觉得侧脸很眼熟,没想到真的是你。”
“我觉得这画很有深意。”姜栖循着他的视线回头望去,轻声说,“有种悲壮而绚烂的美,但转瞬即逝,让人抓不住,最后只留下无边的空寂。”
“你说得没错。”顾叙白眼底闪过一丝赞许,“我画的时候,也是这种感觉,虽然别人都说这画华丽绚烂,但其实表达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孤寂。”
姜栖有些惊讶,“你画的啊?你是画家?”
顾叙白谦逊地点点头,“算是吧,业余爱好,平常就喜欢画点这些。”
“业余都这么厉害,还让不让其他人活了?”姜栖由衷地赞叹道。
顾叙白被她的话逗笑,随即真诚地说,“异国他乡,能遇到三次,我觉得我们很有缘分,可以正式认识一下吗?我叫顾叙白。”
姜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。
眼前这个男人温润如玉,谈吐得体,却总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。
而且他上来就如此自来熟,什么都侃侃而谈,反而在她心里拉起了警报。
这该不会是国外的杀猪盘,伪装成艺术家,专门盯上她这种看起来有点钱的亚裔女性。
想骗她离婚分来的那笔巨额财产?
她最终还是留了个心眼,没有说出真名,只报上了随便取的英文名,“你叫我维拉吧,这是我的英文名,我在这边交流学习。”
顾叙白从善如流,微笑着重复,“维拉小姐,很好听的名字。”
两人又絮絮叨叨地聊了起来。
姜栖本就是艺术专业出身,画过不少画,两人在艺术上颇有共同语言。
顾叙白在画廊还有其他画作,姜栖一一鉴赏,随口说出的见解,巧妙地戳中了他创作时的心境。
顾叙白这个人很会说话,总能恰到好处地接住她的话,又不会显得冒昧。
不知不觉,画廊要关门了。
两人走出门口,面临分别。
姜栖还是过意不去,再次提出要赔他手机。
顾叙白最后提出一个折中的方案,“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,就请我吃顿饭吧。”
“吃饭?”姜栖有些意外。
“我觉得我们很聊得来,”顾叙白看着她,眼神坦诚,“尤其很少遇到你这样懂我画的人。”
姜栖本想请他去附近的餐厅吃一顿,可顾叙白却说待会儿自己有事,让她留下联系方式,方便以后约时间。
姜栖犹豫了一下,最终还是报了自己的微信号,但心里总有种微妙的感觉,好像不知不觉被套路了。
“放心,我不是骗子。”顾叙白像是看穿了她的疑虑,笑着解释,“就是真心觉得遇到你很有缘分,尤其半年前,你还帮我找回过手机,说来,你其实一点都不欠我的。”
毕竟是刚认识,姜栖不想久留,看了眼天色,“时间不早了,我先回去了。”
“好。”顾叙白点点头,眼底漾着温柔的笑意,“注意安全,下次再见,维拉小姐。”
姜栖嗯了一声,转身离开了。
顾叙白站在原地,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。
向来平静的心湖泛起了阵阵涟漪。
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如此强烈的好奇和想要靠近的感觉。
他低头看了眼屏幕碎裂的手机,按了一下电源键,屏幕亮起。
虽然布满裂纹,但完全能正常开机。
他原本可以立刻就用姜栖给的微信号搜索并添加好友,但他想了想,还是选择等一等,不想显得太过急切。
顾叙白压抑着内心的雀跃,选择与同在英国的表弟分享这份喜悦,给陆迟发去了一条消息。
【今天,我又遇到她了。】
——
陆迟此刻正等在姜栖公寓楼下,看到表哥顾叙白发来的消息,挑了挑眉。
老牛春心荡漾起来,可不是闹着玩的。
他都忍不住好奇。
什么样的女人能入得了他表哥的眼。
徐远捧着文件,站在一旁,眼尖地看到不远处走来的身影,低声提醒道,“总裁,太太回来了。”
陆迟闻言,随手将手机收回口袋,抬头望去。
只见姜栖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长款风衣,身影纤细,正朝着这边走来,明显是看到了他们,却故意假装没看见,想直接绕过去。
陆迟几步上前,伸手拽住了姜栖的胳膊,急切地问,“你又去哪了?怎么这么晚才回来?”
虽然他把国内的工作撂了挑子,但陆怀舟还是硬塞了些在英国的业务给他。
下午一忙起来就没走开,傍晚回来就发现姜栖公寓窗户漆黑,敲门也无人应答,就知道她又不在家,心里莫名有些空落。
姜栖用力甩开他的手,白了他一眼,“我去哪,还得写个书面报告向你申请批准吗?陆迟,我们离婚了,你有什么资格管我?”
陆迟知道问不出什么,于是换了个话题,“你那个观星设计大赛的评委打分明细,我让人调出来了,给你打81分的,不是我。”
姜栖始终侧着脸,不看他,“现在说这些,还重要吗?”
陆迟望着她冷淡的侧脸,喉结动了动,声音沉了下来,“重要,不然你会一直误会是我做的。”
说完,他瞥了一眼徐远。
徐远立刻心领神会,上前一步,将手中的一份文件递到姜栖面前,“太太,这是从大赛组委会后台调取的原始评分记录复印件,总裁真的给您打了100分,是系统最高分。”
姜栖迟疑了下,还是接过文件,快速扫了一眼。
陆迟那栏赫然写着100分。
下面一行是许凌霜,93分。
其实她之前也怀疑过是许凌霜针对她。
当面一套背后一套。
偷偷给她打了低分。
现在看来,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。
那个刺眼的81分,来自许凌霜旁边的一位张姓评委。
向来以严厉著称的老牌设计师。
显然,当时对方虽然给予了口头上的肯定,但在分数上,依旧坚持了自己一贯的严厉标准。
姜栖理了理思绪,随手将那份文件拍回陆迟身上,“谁知道你这资料是真是假?没准是你随便拿来糊弄我的。”
陆迟伸手接住滑落的文件,眉头微蹙,“我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糊弄你吗?是我做的,我自然认。”
姜栖冷哼一声,翻起旧账,“你认?‘一般’那两个字总归是出自你口吧?当时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,就是你让我下不了台,现在跑来跟我狡辩这些打分细节,有意义吗?”
她顿了顿,每个字都像小刀子一样飞出去,“我又没失忆!”
说完,她转身离开,快步走进了公寓。
陆迟站在原地,望着她的背影,深深地叹了口气,“无论怎么说,这个坎她就是过不去了。”
徐远在旁边小声嘀咕,“是啊,谁让您当初要说那两个字。”
陆迟斜睨了徐远一眼,“她训我还不够,你还想跟着训我几句?”
徐远连忙找补,“那倒没有,只是太太现在好像变得特别记仇,您之前对她的那些一言一行,她似乎都一笔笔清楚地记着呢,那股怨气,怕是难消。”
陆迟怔了一下,“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记仇了?”
以前两人做夫妻时,也有过摩擦,从来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。
就算她当时有不满,也没见过她积怨这么久。
现在简直就是揪着一个点往死里锤。
难道是看那些婚姻法律直播间学的?
他之前就叫她别总看那些东西。
净教些没用的,破坏夫妻感情。
该不会……
她还真拿个小本子偷偷记着他的罪状吧?
想到这,陆迟有些烦躁地抬手揉了揉眉心。
这时,手机突然响了起来。
他拿出来一看,是白雅舒。
陆迟按了接听,放在耳边,嗓音冷淡,“什么事?”
白雅舒那边已是凌晨一点,她实在不放心,打电话过来问,“你打算在英国待多久?公司那么多事放着不管了?”
陆迟不耐地回道,“我的人生,难道就得像你们一样,永远不停地围着工作转?”
白雅舒听出他语气不好,缓和了些,“我不是那个意思,你婚也离了,公司也不管,我有点担心你……”
“担心我什么?担心我想不开?”陆迟轻嗤一声,“那你的担心,纯属多余。”
“现在老婆都跑了,我哪还有心情上班,更别说想不开了。”
白雅舒被噎了一下,随即又说,“对了,见到你表哥了吗?让他找个时间回国一趟,整天忙着做那些研究,到现在连个女朋友的影子都没有,我给他介绍几个姑娘,他也该成家了。”
陆迟想起顾叙白刚才的消息,随口道,“我估计快了,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。”
“真的?”白雅舒有些惊讶,“你见过那姑娘吗?该不会是个外国人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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