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么突然下这么大的雨。”
顾砚舟的吉普车刚驶出军区人民医院,豆大的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,瞬间连成一片雨幕,刚去拿了新的小院钥匙。
算是沈知微第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。
她蹙紧眉头,看着眼前狂风呼啸的,“雨太大了,开慢点。”
“嗯。”顾砚舟沉稳地应着,车速放缓,雨刮器开到最大,在玻璃上划出两道急促的扇形。
他侧脸轮廓在昏昧的光线下显得愈发冷硬,“前面的路也不好走。”
车轮倏地一沉。
看来老天爷是打定了主意要为难他们,刚拐出岔路口,整个侧身向右侧倾斜,不动了。
顾砚舟蹙眉,尝试启动引擎空转几声,彻底熄火。
“怎么了?”沈知微心里咯噔一下了,手抓紧了安全带些。
“陷进泥坑了,可能磕到底盘。”顾砚舟解开安全带,推开车门,“我下去看看。”
狂风裹挟着雨水瞬间灌入车内。
他高大的身影很快被雨幕模糊,沈知微透过车窗,看到他蹲在车旁查看,军装很快湿透,紧贴在挺拔的脊背上。
几分钟后。
他拉开车门坐回驾驶座,带进一身湿冷的水汽和泥土腥味。
“不行,陷得太深,底盘卡住了车轮空转。”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,声音被雨声衬得有些模糊,“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,车里不能久待,不安全。前面不远有个废弃的护林员小屋。”
“我们先去那里避一避,等雨小点或者救援。”
沈知微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和不断滴水的衣服,点点头。“好。”
顾砚舟从后备箱找出唯一一把旧伞,撑开,绕到副驾驶这边,拉开车门,大半伞面都倾向她,“跟着我,路滑。”
沈知微钻出车门。
立刻被他用一只手臂护在身侧,另一手艰难地举着伞。
风雨太大,伞几乎形同虚设,两人顶着狂风暴雨,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跋涉。
等终于看到那间低矮的石屋时,两人都已浑身湿透。
顾砚舟用力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,一股潮湿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,屋里有些简陋,只有一张破旧木桌,一个坍塌了一半的土炕。
角落里堆着些烂掉的杂物。
但至少,有了一个遮风挡雨的顶。
门一关上,外界狂暴的风雨声被隔绝了一层,只剩下沉闷的呜咽。
屋内光线极暗,只有门口透进的一点天光。
冷意瞬间袭来。
沈知微忍不住打了个寒颤,抱紧了双臂。
顾砚舟迅速扫视一圈,眉头紧锁。
他脱下早已湿透沉重的外套,又将里面湿漉漉的毛衣也脱了下来,只穿着一件紧贴皮肤的深色背心,露出结实流畅的臂膀线条。
他走到那半塌的炕边,将那些烂木头和杂物清理到一旁,露出还算完整的一角。拿起自己那件半湿的军装外套铺在上面。
“过来坐这里,稍微干净点。”他朝沈知微招手,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。
沈知微走过去,依言坐下。
冰冷的潮气依旧从身下传来,但比站着好多了。
顾砚舟在她面前蹲下,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军用水壶,拧开盖子递给她,“喝一口,驱驱寒,平时带着应急用的。”
壶里是辛辣的白酒。
沈知微抿了一小口,确实驱散了些许寒意。
“你也喝点。”她把水壶递回去。
顾砚舟接过来,仰头灌了一大口,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,他放下水壶,看着她微红的唇瓣和发抖的身体,眼神沉黯。
“你的外套也湿了,要不要脱下来不然会感冒的。”他的声音带着犹豫,但手指在碰到她外套纽扣时,却有着显而易见的僵硬。
沈知微微微颤抖,自己褪下了湿重的外衣,里面单薄的衬衫也半湿,紧贴身体。
几乎没有犹豫。
他起身,紧挨着她坐下,伸出结实的手臂将她整个人紧紧地揽进自己怀里。
“失温很危险,必须保持体温。”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,带着点紧绷。
沈知微身体倏地僵住,脸颊被迫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,她下意识地想挣开,却被他手臂更用力地圈紧。
“对不起,但我不了个放开你”他哑声命令,呼吸拂过她的发顶,“特殊情况。”
沈知微不动了。他的体温确实很高,像一个小火炉,驱散了她周身的寒冷。
冰冷的四肢渐渐回暖,甚至开始发烫。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,混杂着羞涩和悸动
她安静地靠在他怀里,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和外面依旧喧嚣的风雨声。
时间在寂静和彼此的体温交换中缓缓流淌。
最初的僵硬和尴尬慢慢褪去,一种微妙而粘稠的氛围在空气中蔓延。
“冷吗?”他低声问,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。
“不冷了。”她的声音细若蚊蚋。
又一阵沉默后,顾砚舟忽然开口,声音低沉而平静,“我小时候比这更狼狈的时候都有。”
沈知微微微一动,仰头看他。
光线太暗,她只能看到他下颌硬朗的线条。
“十三岁第一次被老爷子扔进侦察连拉练,在西南丛林里迷路,暴雨,毒虫,整整三天,靠吃野果和生鱼撑过来的。”他语气平淡,好像在说别人的事,“那时候觉得,世上最难受也就这样了。”
沈知微的心轻轻揪了一下,她难以想象那是怎样的场景。
“后来经历多了,生死边缘也走过几遭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里染上一丝听不出的情绪,“以前觉得没什么,任务而已,但现在。”
他低下头,眼眸在黑暗中如灼热的星辰,“尤其是在遇到你之后,我开始后怕,怕哪次任务真的回不来。”
“怕再也见不到你。”
沈知微的心猛地一颤。
她鼻尖一酸,被他话语中那份沉重的,沉默了几秒,轻声回应,“我有时候,也觉得像一场梦,怕醒了就什么都没了。”
因为死过,所以害怕。
沈知微感觉到揽着她的手臂瞬间收得更紧。
“直到遇到你,”她继续轻声说,“才觉得脚踩在了地上。”
他低下头,滚烫的呼吸缓缓逼近,“轰隆”
窗外。
一道闪电撕裂天幕。
“啊!”
沈知微被这近在咫尺的巨响吓得魂飞魄散,一头扎进顾砚舟的怀里,双手死死抱住了他的腰身。
整个身体都在发抖。
顾砚舟几乎是用尽全力将她紧紧箍在怀中,宽厚的手掌护住她的身子,“别怕。我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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