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平大营,军医处。
一股浓烈刺鼻的草药味和血腥气混合在一起,充斥着整个营帐。
朱棣感觉自己不是骑马冲进来的,而是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,一路呕吐着推进来的。
“军医!军医何在!”
他一只手死死捂着嘴,另一只手撑着门框,高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,发出阵阵干呕。
营帐内的几个军医和伤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,回头一看,见是燕王殿下,一个个惊得手足无措。
“王……王爷?”
朱棣摆了摆手,示意他们别管自己,踉跄着冲了进去。
然后,他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。
只见营帐最里侧,并排摆着三张小床。
他的三个宝贝儿子,朱高炽、朱高煦、朱高燧,正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,一个个小脸蜡黄,嘴唇发白,双目无神,活像是被抽干了精气。
“父……父王……”
最胖的朱高炽第一个发现了他,虚弱地喊了一声,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了下来。
“呜呜呜……父王,您可算回来了!儿臣……儿臣快不行了……”
旁边的朱高煦和朱高燧也跟着哭了起来,那场面,闻者伤心,见者落泪。
“父王!救命啊!”
“我再也不吃东西了……呕……”
朱棣脑子嗡嗡作响,胃里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再次翻涌。
他强忍着不适,几步冲到床边,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。
一个熟悉的身影,一瘸一拐地从旁边的药柜后面挪了出来。
是范统。
只是此刻的范统,早已没了往日的潇洒。他那身标志性的锦袍皱巴巴的,脸上毫无血色,眼窝深陷,走路的姿势比被人打断了腿还难看。
“王……王爷……您回来了……您怎么也中招了?”
范统一看到朱棣那副生不如死的模样,顿时生出一种“同是天涯沦落人”的悲怆感。
【崽!本系统要死了!要死了啊!】
一道比蚊子叫还虚弱的意念,在范统脑中响起。
【本来看着那卖相,金灿灿的,还裹着糖浆,本系统寻思着怎么也得挑战一下人类味觉的巅峰……万万没想到……呕……不能想,不能想……大恐怖!那是超越维度的大恐怖啊!】
范统的身体晃了晃,感觉自己的脑子也跟着疼了起来。
“到底怎么回事!”朱棣咬着牙,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。
他指着床上三个奄奄一息的儿子,又指了指自己,一股无名的怒火直冲头顶。
“王府的人呢!宝年丰呢!张英呢!”
“回……回王爷……”范统有气无力地指了指外面茅厕的方向,“宝年丰……他……他还在茅房里,听说已经虚脱了,站不起来了。”
“至于王府的其他人……全……全灭了……”
全灭了?
朱棣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。
他征战沙场半生,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,从未想过,自己的燕王府,竟然会以这种方式……全军覆没。
“父王!”朱高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断断续续地告状,“是小姨!是小姨她……她给我们吃好东西……呕……”
“那东西……它……它自己会往肚子里钻……”朱高燧补充道,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恐惧。
“呜呜呜……父王,儿臣的肚子……好疼……不好,又来了”朱高炽哭得最惨。
朱棣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。
徐妙锦!
又是她!
他猛地转向范统,厉声问道:“她受了什么刺激!王妃呢!”
“王妃她……她今儿一早就去城外的潭柘寺为王爷您祈福了,现在还没回来。”范统一脸的生无可恋。
“至于二小姐……”范统顿了顿,回忆起三保昏迷前用最后一丝力气吐露的情报。
“听三保说,二小姐前几日不知从哪弄来一本话本,叫什么《霸道将军的俏厨娘》,看完之后就跟中了邪一样,非说……非说什么……”
“说什么!”
“说要抓住男人的心,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!”
轰!
朱棣的理智,彻底崩断了。
抓住男人的胃?
她那是想把男人的胃直接给抓出来!
“传本王将令!”
朱棣指着营帐外,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道。
“从今日起,燕王府后厨重地!徐妙锦与狗,不得入内!”
傍晚时分,夕阳的余晖将燕王府的琉璃瓦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。
徐妙云带着侍女,从马车上款款而下。
她在寺中为丈夫和整个北平的安宁祈福了半个月,此刻心情平和而宁静。
然而,当她踏入王府大门的那一刻,那份宁静瞬间被打破了。
太安静了。
整座王府,静得像一座空无一人的鬼宅。
没有下人往来的脚步声,没有孩子们玩闹的嬉笑声,甚至连平日里最爱在屋檐下筑巢的燕子,都不见了踪影。
一股强烈的不安,瞬间攫住了她的心。
她加快脚步,穿过前院,越往里走,心沉得越厉害。
庭院里,东倒西歪地躺着几个家丁,一个个捂着肚子,面如金纸。
看到王妃回来,他们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,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,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。
出事了!
徐妙云的第一个念头,就是有刺客潜入!
她面沉如水,没有丝毫慌乱,立刻对身边的侍女下令:“去通知城防营!封锁王府!”
说完,她自己则从靴中抽出一柄短剑,朝着后院的方向疾步走去。
她要去找她的孩子!
当她冲进后院时,却看到了让她惊愕的一幕。
只见她的宝贝妹妹徐妙锦,正蹲在地上,手里拿着个小本本,围着一个躺在草丛里口吐白沫的亲卫,认真地做着记录。
“嗯……呕吐,腹泻,浑身抽搐……看来,止泻药的剂量看来得加强……怎么范胖胖做的菜就不会拉肚子呢?肯定是食材不行!绝对是”
“三保,你再坚持一下,我再去给你熬一碗,这次我少放点糖!”
草丛里的三保浑身一哆嗦,两眼一翻,彻底昏了过去。
徐妙云:“……”
她缓缓地,将手中的短剑,收回了鞘中。
滔天的怒火,在心中酝酿。
“徐!妙!锦!”
徐妙云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。
徐妙锦吓了一跳,回头看到是姐姐,顿时喜上眉梢,献宝似的举起手里的小本本。
“姐!你回来啦!你快看我的研究成果!我感觉我快要成功了!”
徐妙云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,看着满院子“尸横遍野”的惨状,气到发抖。
“这就是你的成果?”
“对呀!”徐妙锦还未察觉到危险,一脸骄傲地挺起小胸脯,“我从话本里看到,说抓住一个男人的心,就要先抓住他的胃!我这不是在为了抓住……抓住那个……在努力嘛!”
徐妙云被她这番理直气壮的话,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。
她扶着额头,感觉一阵眩晕。
她指着地上已经不省人事的三保,又指了指远处茅房的方向,那里还隐隐传来宝年丰中气不足的哀嚎。
“你想抓住谁的胃?”
“你看看!你看看这满院子的人!这像是抓住胃的样子吗?这分明是想把他们的胃都给送走!”
“三保都快要去见他的太奶了!”
“我……”徐妙锦这才后知后觉地环顾四周,看到了这如同炼狱般的景象。
她看着姐姐那双燃着熊熊怒火的凤眼,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“研究笔记”,小脸瞬间涨得通红。
“我……我没有……”
“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“我只是,想给……我会成功的!”
少女搅着自己的衣角,声音越来越小。
她把小本本往怀里一揣,转身,头也不回地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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