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月底的龙兴公园,如同一幅精心绘制的浓绿画卷,在夏日的晨光中徐徐展开。公园正中的龙兴湖,湖水碧绿如一块巨大的翡翠,静谧地卧在城市的怀抱中。微风拂过,湖面泛起层层细密的涟漪,揉碎了倒映其中的蓝天白云和岸边的垂柳婀娜。空气中弥漫着青草、泥土与淡淡水生植物混合的清新气息,沁人心脾。随处可见的月季、蔷薇正值盛放,姹紫嫣红,点缀在绿荫丛中,引来蜂飞蝶舞。茂密的树冠里,鸟儿们正在举行一场喧嚣而欢快的音乐会,叽叽喳喳,此起彼伏。虽是清晨,公园里已然有了不少游人,有慢跑的年轻人,有提着鸟笼散步的老人,也有带着孩子嬉戏的家庭,欢声笑语与自然的天籁交织在一起,充满了闲适的生活气息。湖面上,几艘造型可爱的脚踏船和电动船缓缓游弋,划开一道道柔和的水痕,船上游客的谈笑声随风隐隐传来。
陈秋铭沿着龙兴湖西侧那条蜿蜒的碎石小径悠然前行,脚步不自觉地放慢,沉浸在这片难得的湖光山色之中。小路两旁是高大的垂柳,柔软的枝条几乎要拂到水面,阳光透过叶隙,在地上洒下斑驳晃动的光影。他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水汽和花香的空气,感觉连日来的疲惫似乎都被这清新的自然气息洗涤去了不少。
走了约莫七八分钟,前方湖面最窄处,一座古朴雅致的石桥映入眼帘。这便是七孔桥。桥身由青石砌成,略显斑驳,却更添几分岁月沉淀的韵味。桥如其名,七个大小一致的半圆形桥洞均匀分布,如同七轮明月静卧于碧波之上,桥洞与它们在水中清晰的倒影相连,又构成了七个完美的圆,虚实相映,别具一格。桥面宽阔,两侧是雕花的石栏,可供游人凭栏远眺。
陈秋铭走上桥头,看到桥西侧的空地上已经摆好了一张简易长桌,旁边立着“徒步比赛打卡点”的指示牌。桌旁站着两位同样穿着黑色运动服的老师,正是经管学院副院长秦密和物理系办公室主任付志山。秦密看起来四十出头,身材保持得很好,没有常见的中年发福,气质儒雅中带着干练。付志山则比陈秋铭稍长一两岁,模样敦厚,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,他们在校园里碰面时也会点头寒暄。
陈秋铭连忙加快几步走过去,脸上露出笑容,主动打起招呼:“秦院长,付老师!你们来这么早啊!”
付志山转过身,笑着回应:“秋铭来了啊,我们也是刚到,没比你早几分钟。”
秦密目光落在陈秋铭身上,带着几分审视和不易察觉的欣赏,开口道:“陈老师,年轻有为啊。你现在在学校里,可是有一定名声的。”他的语气平和,听不出是褒是贬。
陈秋铭心里微微一动,面上却不动声色,半开玩笑地试探道:“是吗?秦院长,不知道我这是好名声,还是坏名声啊?”他刻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,目光却留意着秦密的反应。
秦密闻言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,他摆了摆手,语气颇为豁达:“名声这种东西,最不客观了。好人说你好,坏人说你坏,立场不同,看法自然不同,这很正常。”他这话说得圆融,既点出了现实,又避开了直接的评价。
三人对视一眼,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,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。
陈秋铭却像是被勾起了好奇心,他往前凑了凑,压低了些声音,追问道:“秦院长这么一说,我倒真是有点好奇了。外面到底都是怎么传我的?您给透露透露?”他眼神里带着真诚的探究,并非为了计较,更像是一种对自身处境的了解。
秦密看了他一眼,又看了看旁边的付志山,这才缓缓说道:“大家公认的,是你管理班级非常认真负责,很有自己的一套创新思想,不拘泥于死板的条条框框。你带的法律四班,学生整体素质高,精神面貌好,非常有礼貌,见到老师主动问好,这在学生里是很难得的。这些,可是得到了学校很多老师,包括一些领导认可的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这算是……好人说的话吧。”
陈秋铭点了点头,心里有些许安慰,但知道肯定还有下文。他将目光转向付志山,语气更加熟稔:“付哥,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,你不用跟我客气,直言不讳就好。肯定还有……‘坏人’说的话吧?”他刻意模仿了秦密刚才的用词,带着点自嘲的意味。
付志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搓了搓手,看了看秦密,见对方没有阻止的意思,才斟酌着开口:“其实…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就是……有人说你嘛,有时候不怎么‘听话’,太有自己的一套想法,或者说……过于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,甚至……有时候不太给上级留面子,有点……顶撞。”他说得比较委婉,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。
陈秋铭听完,脸上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,反而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,了然地点了点头,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、略带讥诮的笑意:“我明白了。我知道这话大概是从谁那儿传出去的了。”
付志山赶紧摆手,语气带着提醒:“哎,秋铭,你可别随便猜测!我就是这么顺嘴一说,你就这么随便一听,千万别往心里去,更别对号入座!”他担心陈秋铭年轻气盛,会因此生出不必要的矛盾。
陈秋铭笑了笑,抬手压了压帽檐,遮住有些晃眼的阳光,语气轻松却意有所指地说:“付哥你放心,我明白。就是觉得……这太阳有时候太晃眼睛了,跟有些人的脑瓜子似的,反光。”他这比喻既形象又带着点促狭,巧妙地避开了具体人名,却将那种感觉表达得淋漓尽致。
秦密和付志山先是一愣,随即反应过来,忍不住同时爆发出爽朗的大笑。秦密指着陈秋铭,连连摇头:“你呀你呀!这张嘴!”付志山更是笑得前仰后合,刚才那点微妙的尴尬气氛瞬间烟消云散,三人之间的关系仿佛因为这坦诚而又幽默的交流拉近了不少。
就在他们说笑间,远处一道矫健的身影正快速向七孔桥接近。是体育教研部的韦达主任。他步履如飞,气息均匀,显然是常年锻炼的结果,在一众参赛者中一马当先。
韦达跑到打卡桌前,气息略促但精神焕发。秦密一边熟练地在他的打卡卡上盖上“七孔桥西”的印章,一边笑着赞叹:“韦主任啊,真不愧是体育教研部的领头羊,这速度,就是比别人快一大截!”
韦达接过盖好章的卡片,擦了擦额头的细汗,爽朗一笑:“秦院长过奖了!后面还有几个厉害的紧追不舍呢,我可不敢大意!”他说话间,目光扫过陈秋铭和付志山,点头致意,随即不敢多留,又迈开步子,如一阵风般冲过了七孔桥,向着下一个点位奔去。
很快,参加徒步比赛的大部队也陆续抵达。原本安静的七孔桥西顿时热闹起来。各个院系、部门的老师们,有的气喘吁吁,有的谈笑风生,纷纷涌到打卡桌前。陈秋铭和付志山也立刻投入到忙碌的盖章工作中,秦密则负责维持秩序和核对。一时间,“老师这边盖章”、“谢谢”、“加油”的声音不绝于耳,充满了运动的激情和集体的热度。
忙碌了大约半个多小时,随着最后几名结伴而行的老师盖完章离开,人流渐渐稀疏。这时,秦密别在腰间的对讲机响了起来,里面传来指挥部清晰的声音:“各点位注意,各点位注意,全部参赛选手已通过第二点位,第二点位志愿者可以撤离,自由活动了。重复,第二点位可以撤离。”
“收到!”秦密回复了一句,然后笑着对陈秋铭和付志山说:“好了,两位,我们的任务圆满完成!可以解放了!”
陈秋铭长舒一口气,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手腕。他与秦密、付志山互相道别,感谢合作,然后便迈步踏上了七孔桥。
站在桥中央,视野豁然开朗。东西两岸的景色尽收眼底,湖风迎面吹来,带着水汽的清凉,格外舒爽。他倚着石栏,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和在湖心岛周围盘旋的水鸟,心情一片宁静。他拿出手机,对着如画的风景,选取不同的角度,拍下了碧水、石桥、垂柳、游船,还有远处隐约可见的藏经楼飞檐。
他挑选了几张拍得最好的照片,发到了那个名为“共同进部”的班级干部群里。
几乎立刻,群里就活跃了起来。
祁淇发来一个流口水的表情:[铭哥这是去哪玩了?景色好美!有没有好吃的?别忘了给我带点回来呀!]
金叶子紧随其后,发了个敲打的表情:[你快算了吧祁淇!就知道吃!看看这景色多好啊!]
李一泽冒泡,语气笃定:[这一看就是龙兴公园吧,七孔桥和龙兴湖,我去过。]
金叶子立刻换上了一副审问的口气:[哦?和谁去的?我怎么不知道?(菜刀表情)]
李一泽似乎顿了一下,才回复:[哎呀,那是大一时候的事了。]
金叶子发了个白眼:[行行行,大一那就爱和谁和谁吧,我也管不着(撇嘴表情)。]
李一泽赶紧解释:[没有了!就是和袁友三、王大成我们几个去的!当时是王大成手机坏了,想去南大门市场买手机,我和袁友三陪他去的,顺便就在附近的龙兴公园逛了逛。]
金叶子这才发了个“哼”的表情:[那好吧,算你解释过去了(傲娇表情)。]
段雪平、诸葛宁静等人立刻跟上一排“笑哭”和“吃瓜”的表情,群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
陈秋铭看着手机屏幕上飞速跳动的信息,忍不住笑了起来,手指在屏幕上敲打:[好了好了,你们别闹了。我们学校教职工今天有个徒步比赛的活动,地点就在龙兴公园。我当志愿者,负责盖章。]
林晓安立刻抓住机会,发了个“阴险”的表情:[那你们老师都去比赛了,我们学生是不是没人管了?(欢呼雀跃表情)那我们岂不是自由了?]
陈秋铭笑骂着回复:[你想干什么?林晓安,小心我回去收拾你!(锤子表情)]
林晓安赶紧发来一个求饶的表情包:[没有没有!铭哥我错了!我就是说……想你了(委屈表情)。]
陈秋铭:[你可远点去吧!烦人(嫌弃表情)。]
群里又是一阵更欢快的刷屏,“哈哈哈”和“笑死”的表情包层出不穷。
陈秋铭笑着摇了摇头,收起手机,心情愈发轻快。他信步走过七孔桥,来到湖东岸。远远望见藏经楼矗立在绿树环抱之中,那里是比赛的终点,此刻显然还没有选手到达。他没有停留,按照之前通知的,径直走向不远处那座风格庄重、飞檐翘角的龙城历史展览馆,在门口的阴凉处耐心等待。
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,熟悉的身影陆续出现在展览馆门口。先是江芸和娄越结伴而来,两人脸上都带着运动后的红润和细汗,虽然有些疲惫,但精神很好。接着是潘禹会,他走得较快,气息还算平稳。然后是扛着系旗的翁斯桐,他虽然满头大汗,运动服也湿透了大半,但脸上却洋溢着兴奋和一丝得意。最后是温宜,她看起来刚从其他点位完成任务。
陈秋铭迎了上去,笑着问道:“怎么样?看你们这状态,有没有斩获名次的?”
江芸用纸巾擦了擦汗,语气带着欣慰:“小翁厉害!扛着咱们系这么大一面旗,还能走得那么快,拿了个全校第六名!给咱们系争光了!其他的……我们这些老家伙就不行了,没拿到名次。”她说着,赞赏地拍了拍翁斯桐的肩膀。
陈秋铭有些惊讶地看向翁斯桐:“是吗?小翁,真可以啊!深藏不露!”
翁斯桐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,他挠了挠湿漉漉的头发,压低声音,带着点无奈的口气对陈秋铭说:“铭哥,快算了吧!本来……本来可以拿更高名次的,但是……”他欲言又止,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前面正在交谈的几位校领导的方向,声音更低了,“你没看前几名都是谁吗?董校长、胡书记他们……我哪敢真的超过他们啊……”他的语气里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机灵和现实的考量。
陈秋铭愣了一下,随即恍然,忍不住摇头失笑,拍了拍翁斯桐的胳膊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这时,江芸招呼大家:“来,人都到齐了,咱们在法律系系旗下面,一起合张影!纪念一下这次有意义的活动!”
老师们纷纷聚拢过来,以龙城历史展览馆为背景,在迎风招展的法律系系旗下,露出灿烂的笑容。江芸请一位路过的其他院系老师帮忙,按下了快门,定格了这个充满汗水与欢笑的瞬间。
“好了!”江芸宣布,“大家现在可以自行参观展览馆了,深入了解我们龙城的历史。参观结束之后,今天就可以早点回去休息了,算是给大家放松一下,今天不用回办公室坐班了!”
“太好了!”
“江主任真好!”
老师们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,疲惫的脸上都露出了轻松的笑容。
陈秋铭和翁斯桐结伴走进展览馆。馆内光线柔和,气氛肃穆。巨大的时间轴和丰富的展品,从出土的春秋战国时期的青铜器、箭簇,到明清时期的城防图、民俗器物,再到近代的工业遗存和历史照片,详细地述说着龙城这座古老城市的沧桑岁月。一位穿着制服、声音清晰的讲解员正在为一批游客讲解:“龙城,具有超过两千五百年的建城史,最早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,一直是北方重要的政治、军事和经济重镇,素有‘控带山河,踞天下之肩背’的美誉……”
陈秋铭和翁斯桐静静地跟着人流,聆听着讲解,目光掠过一件件承载着厚重历史的文物,仿佛能触摸到这座古老城市跳动了千年的脉搏。
参观完毕,两人随着人流走到宽敞明亮的展览馆大厅。陈秋铭一眼看到大厅一侧,一面鲜红的党旗悬挂在洁白的墙壁上,庄严肃穆。
“小翁,”陈秋铭拉了拉翁斯桐的胳膊,指着那面党旗,“我们去那儿拍张照片吧?今天正好是迎七一的活动,在党旗下留个影,也算是个纪念。”
翁斯桐眼睛一亮:“好啊!这个主意好!”
正当他们准备找人帮忙拍照时,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:“秋铭啊,小翁,你们也逛完了?”
是孟文桂。她脸上红扑扑的,精神头十足,快步走了过来。
“桂姐!”陈秋铭笑着打招呼,“你怎么样?徒步比赛战果如何?”
孟文桂得意地扬了扬眉毛:“我啊,拿了个女子组第九名!据说奖品是个挺不错的保温杯,正好用得上!”她对自己的成绩相当满意。
翁斯桐连忙说:“桂姐来得正好!我们正要在这面党旗下拍张照片纪念一下,一起吧?”
孟文桂爽快地答应:“好啊!这么有意义!那让谁给我们拍呢?”她环顾四周。
陈秋铭目光扫过大厅,正好看到娄越也参观完,从另一个展厅走出来。“娄姐!”陈秋铭招手喊道,“麻烦您,帮我们三个拍张照片好吗?就在这党旗下面。”
娄越温和地笑着走过来:“没问题!”她接过陈秋铭递来的手机。
陈秋铭、翁斯桐和孟文桂三人迅速整理了一下衣冠,并排站到鲜艳的党旗下。他们收敛了笑容,神情庄重而认真,目光坚定地望向镜头。
“好,一、二、三——”娄越看着手机屏幕,轻声倒数。
“咔嚓!”
快门声轻响,定格了三位年轻老师在党旗下肃立的身影。背景是展览馆厚重的人文底蕴,前方是他们投身教育事业的现在与未来。这张照片,不仅是一次活动的记录,更是一份无声的初心与承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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