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潇因被强光刺得眯起了眼,一时没看清来人。
顾毅旻倒是认出了那辆嚣张的车牌,他皱了皱眉,将宋潇因往自己身后拉了半步,挡住了大半的灯光。
这个细微的保护动作,彻底点燃了贺寻眼底最后的理智。
他什么都没说。
只是转过身,重新拉开车门,坐了回去。
阿四僵在原地,不知所措:“寻哥,我们……”
“走!”
“砰!”
车门被重重甩上,随即,毫不留恋地掉头,绝尘而去。
来时如疾风,去时如奔雷。
只留下宋潇因和顾毅旻,还愣在原地。
强光消失,宋潇因终于看清了那远去的车影。
是贺寻的车。
他……来过?
他为什么来?
又为什么走?
那双在车灯下几乎要燃起火来的眼睛,是愤怒,还是……别的什么?
无数个念头在她脑中一闪而过,最终都归于沉寂。
她抬起眼,看向顾毅旻,脸上已恢复了惯有的平静疏离,仿佛刚才那阵疾风骤雨与她全无干系。
“夜深了,顾先生也早点回去吧。今日之事,多谢。”
顾毅旻点了点头,温声道:“好。你……万事小心。”
目送宋家的游艇亮起灯,缓缓驶离码头,消失在墨色的海面上,顾毅旻才转身回到车上。
他靠在椅背上,闭上眼。
脑海里,却反复回放着贺寻下车时,那满身的戾气。
那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
他想。
潇因和他,不该有交集。
……
回到港城,已是后半夜。
维港的风,比澳门更硬一些。
接下来几天,港城风平浪静。
林书意那支伪装成胸针的微型摄像头,里面的东西通过林家的渠道递了上去。
结果,石沉大海。
“操!”林书意一脚踹在浅水湾别墅的真皮沙发上,马丁靴底印上一个灰印,“那帮老狐狸!摆明了不想现在就动何家!”
宋潇因正在修剪一瓶刚送来的白玫瑰,闻言只是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你就一点不生气?”林书意凑过来,“我可是豁出命去拍的!”
“意料之中。”宋潇因将修好的玫瑰插入水晶花瓶,调整着角度,“何家在澳门盘根错节,关系网牵扯到港城多少利益。一段视频,动不了根本。”
“那我们不是白跑一趟?”
“不白跑。”宋潇因终于抬起眼,黑白分明的眸子里,是一片清明冷静,“至少,我知道了何熙随在替谁洗钱。也让何家知道,有人盯上了他们。”
一颗石子投进水里,哪怕没有惊起滔天巨浪,但那圈涟漪,已经足够了。
就在这时,郑家的佣人端着银盘,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。
“宋小姐。”
银盘上,放着一张过分招摇的请柬。
宋嘉怡小姐生日派对。
这个二叔宋兆季的宝贝女儿,从小就跟在宋潇因屁股后面,学她穿衣,学她说话,却永远只学得个东施效颦。
现在,宋兆季当家,她也成了宋家正儿八经的大小姐。
林书意一把将请柬拿了过来,嗤笑一声:“她宋嘉怡算个什么东西?也配给你发请柬?还特意送到郑家来,这是挑衅啊,摆明了告诉全港城的人,你宋潇因现在寄人篱下!”
佣人低着头,不敢说话,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往宋潇因脸上瞟。
整个港城上流社会,谁不在看宋家这位前任继承人的笑话。
昔日众星捧月的小神女,如今虎落平阳。
宋潇因却像是没看到那请柬上的炫耀与恶意。
她拿起剪刀,慢条斯理地剪去白玫瑰上最后一根小刺,然后将花刺精准地丢进垃圾桶。
做完这一切,她才抬起头,目光落在林书意手里的请柬上。
“她敢请,我就敢去。”
林书意急了:“这摆明了是鸿门宴!宋兆季那一家子,不知道憋着什么坏水等着你呢!”
“我知道。”宋潇因从她手里抽过请柬,指尖在“宋嘉怡”三个烫金大字上轻轻划过。
“可如果我不去,他们倒要以为,我宋潇因真的怕了。”
她顿了顿,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玩味。
“况且,我也很久……没回过宋家大宅了。”
是时候回去看看,那些鸠占鹊巢的人,把她的家,弄成了什么样子。
林书意看着她,从她平静的眼底,看到了一闪而过的,是属于猎人看到猎物时的兴奋与寒意。
她知道,自己劝不住了。
港城人人皆知宋家大小姐貌若观音,慈悲良善。
只有她清楚,观音也有低眉敛目,手持屠刀的时候。
宋潇因将请柬随手扔在桌上,对一旁快要僵成石像的佣人吩咐道:
“去,告诉郑先生,生日宴那天,借他的司机和劳斯莱斯一用。”
她不仅要去。
还要去得,风风光光。
-
宋家大宅,灯火如昼。
半山豪宅的车道上,宾利、迈巴赫流水似的滑过,唯独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,停在鎏金雕花铁门外,没有立刻进去。
郑家的车,郑家的司机。
车里,宋潇因阖着眼,听着远处传来的,属于宋家大宅的喧闹。
那曾是她的家。
阿信从副驾回头,低声问:“小姐,准备好了吗?”
宋潇因睁开眼,那双潋滟的眸子里,一片清明,没有半分怯意。
她理了理身上月白色旗袍的盘扣,旗袍上用银线绣着暗纹的莲花,走动间才会有流光闪过。腕上一支玻璃种的翡翠镯子,衬得皓腕欺霜赛雪。
“走吧。”
车门被司机拉开。
一只踩着Jimmy Choo银色高跟鞋的脚,先探了出来,稳稳地落在地上。
当宋潇因整个人走下车时,门口负责迎宾的几个宋家旁支,脸上的笑容都僵了一瞬。
她回来了。
不是他们想象中,那个被赶出家门、寄人篱下的落魄千金。
她依旧是那个宋潇因。
一身素雅,未施粉黛,偏生那张观音面,在这满场珠光宝气里,艳色夺人,自成一派风骨。
她像是这宴会的主人,闲庭信步地走了进来。
“潇因来了?”一个不太熟的王太太皮笑肉不笑地迎上来,“不住在自己家,倒从郑家那边过来,真是辛苦了。郑先生待你,还好吧?”
话里话外的讥讽,是个人都听得出来。
周围几个太太小姐交换了一个看好戏的眼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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