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梯门“叮”的一声合上,将身后那片奢靡与罪恶的世界彻底隔绝。
狭小的空间里,林书意才敢大口喘气。
“因因!”她抓着宋潇因的手,满眼都是劫后余生的崇拜,“你是怎么知道何敬棠对西九龙项目有兴趣的?连我都没查到!”
宋潇因紧绷的神经没有丝毫放松,她抬手,反复按着“-1”的按钮,仿佛这样能让电梯下降得再快一点。
“财经杂志上提过一句。”她声音里透着一丝沙哑的疲惫,“何家想在港城投资地产,郑家那块地,是最好的选择。”
她没说的是,那是父亲生前在书房分析港城未来十年商业格局时,随口一提的推测。
她只是借了父亲的智慧,赌了一把人心。
电梯抵达一楼。
门一开,宋潇因便拉着林书意快步走了出去,阿信早已等在门口,见两人出来,立刻拉开车门。
“去码头。”宋潇因对前排的阿信吩咐道,“我们自己的船。”
“是,小姐。”
林书意从包里掏出那个伪装成胸针的微型摄像头,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:“这次的料够劲爆!何熙随在赌桌上洗钱的证据,全拍下来了!等我回去剪出来,保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!”
宋潇因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,心里那股不安却越来越重。
何熙随不是何熙德那种草包。
他很快就会反应过来。
果不其然,车子刚拐过一个街角,开上一条相对僻静的沿海公路时,引擎忽然发出一阵奇怪的“咯咯”声,车速骤然慢了下来。
阿信猛踩油门,车子却只是剧烈地抖动了几下,最终,彻底熄了火,无力地滑行到路边停下。
“怎么回事?”林书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。
阿信跳下车,迅速打开引擎盖检查,几秒后,他脸色难看地走回来:“小姐,刹车油管被人剪了,引擎也动了手脚。我们走不了了。”
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,车坏了,简直就是等死。
她就知道,何熙随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们。这手脚,恐怕早在进赌场前,就已经做下了。
就在这时,远处两道雪亮的白光刺破黑暗,由远及近。
一辆黑色的宾利,缓缓停在了她们的车旁。
阿信和林书意瞬间戒备起来,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宋潇因护在身后。
车门打开,先落地的是一双擦得锃亮的定制款牛津鞋。
随即,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车里走了下来。
来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灰色西装,气质温润如玉,在澳门这片纸醉金迷之地,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
是顾毅旻。
林书意愣住了:“顾……顾大少?”
宋潇因也怔在原地。
她想过无数种可能,却唯独没想过,会在这里,以这种狼狈的方式,遇见他。
顾毅旻的目光落在宋潇因身上,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眸子,此刻却带着一丝复杂与疏离。
这次本是来澳门谈生意,没想到遇见了她。
上一次,他亲眼看到贺寻是如何霸道地宣示主权。那句“我的未婚妻”,像一根刺,扎在他心上。
可即便如此,君子风度让他无法坐视不理。
“宋小姐,”他开口,声音依旧是记忆中的温和,却多了几分刻意的客气,“需要帮忙吗?”
宋潇因的心微微一缩。
从“潇因”到“宋小姐”,不过几日,却仿佛隔了千山万水。
她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酸涩,点了点头:“多谢顾先生。车坏了,想去码头。”
“上车吧。”顾毅旻没有多问,只是拉开了后座的车门。
…
车内,空气安静得有些压抑。
顾毅旻从后视镜里看着宋潇因。
她靠着车窗,侧脸的线条在流光掠影的霓虹灯下显得有些脆弱。
这才是他记忆里的宋潇因,安静,温婉,美好得不染尘埃。
“潇因,”他最终还是没忍住,打破了沉默,“你……”
他想问,你怎么会来澳门。
他又想问,你和贺寻,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可话到嘴边,却只化为一句苍白的关心:“在澳门,行事要小心。”
宋潇因回过头,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。
她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淡淡道:“多谢提醒。”
再无多言。
车子很快抵达了码头。
夜色下的码头空旷寂寥,只有几盏地灯亮着,远处,宋家的游艇静静地泊在水面上。
宋潇因和林书意下了车。
阿信快步跑去准备开船。
海风更大了,吹乱了宋潇因额前的碎发。
她站在车边,对顾毅旻颔首:“今天多谢你,顾先生。这个人情,我会记下。”
她又将他推远了一步。
顾毅旻心中一叹,面上却依旧维持着风度,他下意识地抬起手,想为她拂去颊边的乱发。
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肌肤的那一刻——
“滴——”
一声尖锐刺耳的鸣笛声划破夜空。
一辆劳斯莱斯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急刹在不远处,车头灯的光柱直直打在两人身上,亮得晃眼。
车门被人从里面粗暴地推开。
贺寻从车上下来。
他甚至没穿外套,只着一件黑色的丝质衬衫,领口的两颗扣子随意地解开,露出冷白的锁骨。澳门的夜风将他的衬衫吹得猎猎作响。
眉心的那点朱砂痣,在惨白的车灯下,红得触目惊心,像一滴凝固的血。
阿四跟在他身后,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贺寻几乎是一路从港城飙过来的。
一收到消息说何熙随封了新葡京,他就坐不住了。什么“小神女本事大”,都是狗屁。
可他赶到时,看见了什么?
他看见她和她的白月光站在月下,郎才女貌,姿态亲昵。
那个男人甚至要伸手去碰她的脸。
而她,没有躲。
贺寻的脚步就那么顿住了。
所有的焦灼、担忧、甚至是不计后果的冲动,在这一刻,都化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。
他贺寻,什么时候这么自作多情了?
港城的小神女,金枝玉叶,身边从来不缺护花使者。她有青梅竹马的顾家太子爷,又何曾需要他来救?
一股被愚弄的怒火,夹杂着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酸意,瞬间冲上了头顶。
他冷冷地看着那两个被车灯照得无所遁形的人,薄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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