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啊对不起,我把公交车的方向看反了。去如切路应该是那一头。”
芽笼的马路上,艾达对周永泰抱声歉,带着他穿到对面的车站。
与此同时,艾达脑后的op2,获取了她要的图像。
正如她预判的,买早餐时遇到的晨跑女人,也走了一个迂回的路线,来到他们更改后的车站。
女人这次穿着质地廉价的灰黑职业装,背着略旧的帆布包,看起来就像最普通的牛马打工者。
不过,她还戴着口罩,偶尔轻咳几声,以印证她在大热天蒙住呼吸道的合理性。
对艾达来讲,女人哪怕戴个防毒面具,都不影响被她识别出来。
接下来,当这位口罩女人跟着艾达和周永泰,上了16路公交车,又在如切路和他俩一起下车时,艾达不得不立即对今天的计划,作出修正。
充电续航,是必须完成的,不能因这个来历可疑、但确定是在跟踪他们的女人,而改变。
只是,就算找到了周家照相馆,也得装作是游客打卡,以免为周家外祖父母,带来危险的隐患。
“艾达,太好了,如切路的人机续航站,比芽笼的先进多了,是无线的,感应距离达到3米!”
周永泰欣喜地赞叹。
这种充电模式,意味着他俩不必煞费苦心地去琢磨,如何在艾达取出身体里的固态电池时,进行遮掩。
毕竟,虽然新加坡已随处可见机仆,但他们的具人化水平,都与艾达有代际差异。艾达看起来,完全就是个人类女性,如果堂而皇之地掀起衣衫、从背上挖出一块砖头似的电池,定会引来被围观的麻烦。
“阿泰,你的声音还可以大一些,大到整条街的人都能听见。”艾达冷冷道。
周永泰吐吐舌头,虚心接受。
母亲去世后,艾达就是他心理上的母亲。周永泰习惯了被艾达强势地纠正一些孩子气的无脑言行。
亲近之人的鲜明情绪,哪怕充满了压制,也是带着生机的安全感,此间没有经历过末世的绝望孤独的活人,怕是很难懂。
艾达掏出刚办好卡的手机,捣鼓一阵,递给周永泰:“给我拍几张街景,然后我们假装在讨论照片。”
周永泰照做。
方才在手机店,艾达以外国人只有现金、而自己要为参加展会的ai续航为由,将两百元新币给到店员,请他用paynow给app充值了本月续航套餐。
此刻,二人像寻常的情侣游客那样,凑头看手机,实则扫描了续航站门口那个停车缴费一样的的二维码。
备用电池蓄电量提升的信号,准确地传递到艾达的芯片中。
“成了。”艾达简短吐出的两个字,令周永泰松了口气。
“叮……”手机上收到的提示短信,也表明续航完成。
周永泰如释重负后,有心情想得深一些了。
“艾达,看来2035年的世界,对于ai消耗电能的问题,解决得不错啊。如果尚不能像几十年后那样,从太空中获得能量,地球上的供电,怎么做到保障大量ai续航的同时,又不影响活人的用电的?”
艾达的“头脑”在静静地运行:“2025年的时候,世界头部ai产品,比如谷歌的产品Gemini,完成一次人类询问的回答,耗能0.24瓦时,相当于微波炉转1秒,耗能引起的碳排放量,比人类放个屁还少。”
“啊?真的吗?”周永泰似乎不太相信,“为何我看到的妈妈留下的论文里写,另一个顶流,ChatGPT,一年的耗电量,能抵得上埃及整个国家一年的生活用电量?”
“阿泰,你再想想,我说的,和你说的,矛盾吗?”
“呃,你是说,要看用户和指令的总量与复杂程度?”
“是的阿泰,统计数字的表达,只是资本和权威想让人们去理解的角度而已。更何况,或许,在当下的2035年,科学家们已经开始找到了新能源供电,但普通人并不知晓。”
周永泰蓦地悚然——太快了,发展得太快了,所以毁灭接踵而至。
“请你们让让。”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。
二人回头,赫然一张遍布沟壑、透着腐朽气的老妪面孔。
婆婆手里,用铁钳提着一只丝网桶子。
“我要烧纸钱了。”婆婆放下铁桶,冷冷道。
新鲜融入的好奇心,令周永泰成了自来熟。
“婆婆,为什么要烧这个?”
“中元普渡,拜七月。靓仔,你没有先人么?你家不拜七月么?”
婆婆低着头,不停地往已经燃起炭火的铁桶里,扔黄纸,回答周永泰时的语气,倒和蔼了些。
周永泰仍懵懂。
他是华人面孔,说的也是华文,但许多打着中华烙印的风俗,若留在印尼荒岛上的书里不涉及,他就无从知晓了。
在2085年的那个时空里,人类的大部分文明,已经灭绝。
为了掩饰自己的茫然,周永泰另寻话题。
“婆婆,地上放的这些糕点,为什么没有蚂蚁呢?”
这的确也是周永泰感兴趣的,要知道,在荒岛的掩体里,各种虫子,始终困扰着他和艾达。
婆婆指指盘子周围的圆点印子:“这是杀蚂蚁的毒药,撒上这些,就没有蚂蚁了。”
这下,连艾达也蹲下来,仔细观察。
“毒药?可是,周围没有蚂蚁的尸体啊。”
婆婆解惑道:“这种药,是好厉害的科学家发明出来的。它不会像以前的蟑螂药那样,直接让虫子们肚皮朝天,而是慢慢起效的。外面这些蚂蚁像吃甜点一样吃了它,回到蚁穴后呢,就会把毒药带给蚁皇和雄蚂蚁,还有小蚂蚁。最后,大家都死光咯。”
婆婆讲完的时候,正好也将手里最后一叠纸钱扔进了铁桶。
她抬起头,咧开嘴,对着两个年轻人笑了。
那是一种比哭还恐怖的笑,是高维生物掌握了蝼蚁生死的阴森又得意的笑。
周永泰本能地一哆嗦。
艾达却若有所思的模样。
婆婆讲的这个故事,似乎打开了她脑中的某段隐藏程序。但她还没有准确地抓取到它。
从“拜七月”的纸灰烟尘里钻出来,周永泰稍稍平静了一下,对艾达说道:“我们去找外祖父母的住处吧?”
“阿泰,找到照相馆的话,我们得当心。我确信,有个人类女人,在跟踪我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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