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出基地,走到工厂的范围外,她看到路边停着的一辆漆黑的车。
车里,一个面容陌生的女人坐在驾驶座,正有些烦闷的等待着她的出现。
毛利兰记得这张脸,她那天易容去青泽家就是用的这张脸。
拉开后座的门,她坐了进去,放下了脑袋上的兜帽。
就像是终于回到安全的地方,她摘掉脑袋上湿漉漉的假发,整个人放松了下来,脸上的疲惫与悲伤再也抑制不住。
青泽瞥了一眼那湿透的假发,扫过有些血肉模糊的手背关节,视线最终定格在她红肿的双眼上,眉头紧紧锁住。
“发生了什么?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,“眼睛怎么哭成这样?”
只是一句简单的问话,却瞬间冲垮了刚刚筑起的脆弱堤坝。
毛利兰用手捂住脸,泪水再一次从指缝间汹涌而出。
“我好难过……”
青泽眉头皱成了川字,这禁闭的后遗症是不是有点大?
“发生了什么?”
毛利兰张了张嘴,哽咽声堵住喉咙,让她说不出话来。
青泽叹了口气,将一包抽纸递了过去。
“哭吧,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但情绪发泄出来会好受很多。”
他的气还没消,但看她这副样子,又实在发不出脾气来。
车子发动,缓缓驶离。
毛利兰哭的很凶,泪水决堤,嗓子干哑,眼睛几乎要肿成核桃。
青泽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她,看着那张属于自己的脸,心绪复杂。
他每一次都很纳闷,自己的身体哪里来的那么多眼泪。
就跟无止境一般。
他从来没有这么哭过,他的眼泪是沉默的,是无声的。
只在独自一人和夜深人静时才可能落下。
激烈的哭声渐渐微弱下去,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。极致的疲惫如潮水般将毛利兰淹没,她蜷缩在后座上,沉沉睡去。
她太累了,这三天就像经历了一段漫长的三年。
悲伤就像一把把尖刀,不停切割着心脏。
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,该怎么面对青泽。
她的生活一直很简单,最大的风浪不过是父母的分居,最深的忧愁不过是青梅竹马的骤然消失。
她不需要面临生死的威胁,身后也没有人持枪逼迫,她不需要用力往前跑。
她的生活简单的一眼就能从头看到尾。
但青泽不一样,生存的压力无时无刻不压迫着他,他必须用力往前跑,否则生死都无法由自己抉择。
她并不责怪青泽在别人与自己的生命之间选择自己,人都是自私的,她自己也一样。
她只是难过,好难过。
就好像是有人强行将遮住眼睛的纱布拿开,让她直面那个鲜血淋漓的过往。
她骗不了自己。
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。
……
青泽看着睡着的人,眉头皱得更紧了。
到底发生了什么?
车子开到安全屋的车库,他打开后座的门,静静看着已经睡过去,脸上还挂着泪痕的人。
那是属于他的脸,但在这种时候,却显得苍白而脆弱。
他伸出手,轻轻捋开沾在那张脸上的发丝。
睡觉的人睫毛颤动了一下,却没有要醒来的意思。
青泽看着躺着的人,陷入了该怎么把人抱出来的困扰中。
抱是不可能抱的出来的,空间不够。
叫醒?
醒来继续哭吗?
青泽叹了口气,拿出医药箱,给那有些血肉模糊的手背消毒包扎,然后去拿了床毛毯给她盖上。
先睡吧。
……
梦。
毛利兰又做了一个梦。
梦里,她依旧是毛利兰。
只是,没有青泽,没有意识互换。
她过着属于她的平凡的高中生生活,等待着一个不知何时会出现的青梅竹马。
日子好像没有什么不同,又好像有了很大不同。
她时常觉得惆怅,觉得压抑,又不知道在惆怅什么,又在压抑什么。
周边好似有一层看不见的雾将她包裹,她每次想探寻,都迷失在其中,最终又退回原地。
身边的每个人都好像有自己的事情要做,但她却不知道该做什么。
她好像只是为了等待而等待。
等什么呢?
等待就在身边,却无法出现的一个影子。
等待着一句亲口诉说的真相。
等待着有人将她从虚无的迷茫中拉出来。
但,为什么要等呢?
她不知道。
她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。
她试图找寻,却没有任何痕迹。
笑容好像在她脸上消失了很久。
直到那天逛街,她看到了一个打火机。
很普通的打火机,甚至有些老旧。
但她却鬼使神差的将它买了下来。
摩挲着打火机上冰凉的花纹,她的心好像落到了实处,那张许久没有笑过的脸终于绽放出了笑颜。
时间好像陷入了停滞,不会再往前走。
她不停的上着高二,不停的经历一个又一个的案子。
在某天的突然间,她对上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。
她被绑在椅子上,一个身黑衣的银发男人手持着枪对准她的眉心。
而在另一边,是她的父母,是她的朋友,是她等待许久的青梅竹马。
他们在对质,因为她而对峙。
她觉得茫然,好茫然。
她为什么在这里?
这个拿枪对准她的人又是谁?
没有人能回答她心中的疑问,战火似乎一触即发。
打火机从口袋里掉了出来,明明没有点燃,却亮起了火光。
火光瞬间将她所待的这个仓库化为一片火海,她站在火光中,突然看到了一个漆黑的看不清面孔的人影。
她控制不住的朝那个人影跑去,身后一只接一只的手伸出来想要抓住她。
“小兰,不要去!”
“小兰,快回来!”
“小兰,危险!”
类似的话语不断交织,一声比一声焦急。
她终于从那种混沌的状态中清醒过来。
她停住脚步,微笑的看向后方的众人。
“抱歉,爸爸妈妈,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。”
“他不在的日子,我的心空了一大块,快乐好像都离我远去。”
“他是如此的重要,让我仅仅只是看见一个影子,就想要奋不顾身,拼尽全力去奔向他。”
“就让我叛逆一次吧。”
“我不能失去他。”
停住的身影转身再次向前奔去,她越跑越快,越跑越急,终于触碰到了那个影子。
毛利兰睁开了眼。
梦中的幻梦都褪去,唯有一个念头留在心间。
她捂上心口,感受那里传来的灼热与滚烫。
原来,对她来说,他已经如此重要。
(爱腐竹小说网http://www.ifzzw.com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