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二十一章 孤峰悬刃
冰冷的雨丝斜织着重庆府新军大营,敲打在玄色营旗上,发出沉闷而连绵的声响。中军大帐内,肃杀之气凝而不散,林宇那道割裂朝廷、自握刀柄的决断,如同投入寒潭的巨石,激起的涟漪正迅速扩散至川渝的每一个角落。
成都府,巡抚衙门
曾经象征着川省最高权力的府邸,此刻却如同一座被抽去了脊梁的空壳。听雨轩内药味浓重,陈茂依旧昏迷,面如金纸,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。书房里,新任命的“署理巡抚”李经历(原四川按察使司经历)焦头烂额,看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卷宗和两份截然不同的文书,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。
一份是盖着内阁大印、措辞严厉的朝廷上谕抄本,严令四川都指挥使司接管林宇新军军务,并派员“查勘”陈茂一案。
另一份,则是刚刚由快马送来的、盖着“川东整饬兵备、兼理粮饷林”鲜红大印的强硬公文:
“……都指挥使司若欲接管新军,须持兵部勘合、内阁明旨,并详列接管人员、职司、章程,经本官核验无误,方可按律交接。若仅凭一纸空文,擅派员弁,形同乱命,恕难从命!新军乃国朝屏藩,非私兵部曲,亦非都司可擅专。营中军务,自有法度,不劳费心。至于陈茂罪证,铁案如山,已封存备查。三法司及锦衣卫上官抵川之日,本官自当奉上详实卷宗,恭聆圣裁。然若有宵小借‘查勘’之名,行构陷、滋扰、分化新军之举,休怪本官军法无情!林宇顿首。”
字字如刀,锋芒毕露!那“乱命”二字,更是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抽在朝廷的脸面上!李经历拿着公文的手微微发抖,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。林宇这是彻底撕破脸了!什么闭门思过?这分明是划地为王!都司去接管?谁去?谁敢去?那赵猛在三十里驿炮轰城楼的凶悍犹在眼前!林宇这“军法无情”,绝非虚言恫吓!
“大人……这……这可如何是好?”旁边一名书吏脸色煞白,声音发颤。
李经历颓然坐下,揉着发胀的太阳穴:“如何是好?按察使大人还在路上……朝廷的旨意和林宇的刀……我们夹在中间,能如何?拖!只能拖!告诉都司那边,没有按察使大人明确指令和足够兵力弹压,绝不可轻举妄动!至于查勘的人……让他们先在驿馆住下,就说……就说卷宗正在整理,陈抚台病重,相关人等需要时间传唤!”
重庆府,新军大营。
肃杀之气在营中弥漫,比之以往更添了几分铁血的凝重。赵猛如同一尊铁塔,矗立在辕门之内,玄色战袍被细雨打湿,紧贴在虬结的肌肉上。他身后,是两排手持燧发枪、刺刀雪亮的亲卫营精锐,眼神锐利如鹰,沉默地注视着营外官道的方向。
蹄声如雷,由远及近。一队打着四川都指挥使司旗号的骑兵,约莫百人,簇拥着一名身着四品武官补子、面色倨傲的中年将领,气势汹汹地冲至营门前。
“止步!军营重地,下马通名!”辕门守备厉声断喝,声音穿透雨幕。
那中年将领勒住马缰,马匹人立而起,溅起一片泥水。他居高临下,扫了一眼辕门内森严的阵列,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,随即扬起下巴,厉声道:“本官乃四川都指挥佥事王振!奉朝廷明旨,四川都指挥使司钧令,前来接管新军营务!速速打开辕门,让林宇出来接令!”
“王佥事,”赵猛的声音如同闷雷响起,他一步踏出,高大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,“大帅有令:都司接管新军,需持兵部勘合、内阁明旨,详列章程人员,经大帅核验无误,方可依律交接。王佥事空手而来,仅凭口谕,恕难从命!营门,不能开!”
王振脸色瞬间涨红,他没想到对方竟敢如此强硬!他猛地抽出马鞭,指向赵猛:“大胆!赵猛!你敢抗旨?!朝廷明旨在此!都司钧令在此!林宇闭门思过,新军由都司接管,这是铁令!你一个小小的参将,也敢阻拦本官?信不信本官以违抗军令、图谋不轨之罪,将你就地正法!”
“就地正法?”赵猛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残酷意味的弧度,眼中凶光爆射。他猛地一挥手!
“哗啦——!”一阵整齐划一、冰冷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!辕门内两排亲卫营士兵瞬间平端燧发枪,黑洞洞的枪口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蛇,齐刷刷地指向营门外的王振及其部属!刺刀在阴沉的天空下反射着森然寒芒!
一股无形的、冰冷彻骨的杀意瞬间笼罩了营门内外!王振身后的骑兵一阵骚动,战马不安地嘶鸣后退。王振本人更是骇然失色,握着马鞭的手僵在半空,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!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枪口带来的死亡威胁!赵猛这个疯子,他真敢开枪!
“王佥事,”赵猛的声音如同寒铁摩擦,字字清晰地砸在王振心头,“看清楚!这里是新军大营!不是都指挥使司衙门!没有大帅手令,擅闯军营者,按律——格杀勿论!你说你要‘就地正法’?好啊!老子倒要看看,是你的嘴快,还是老子的枪快!要不要试试?!”
最后几个字,如同炸雷,带着无边的凶戾之气!王振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,脸色由红转白,再由白转青。他死死盯着赵猛那双充满血丝、毫不掩饰杀意的眼睛,又扫过那一排排纹丝不动、散发着铁血气息的枪口,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,所有嚣张的气焰瞬间被浇灭殆尽。
他毫不怀疑,只要自己敢再前进一步,或者再吐出半个不敬的字眼,下一刻就会被铅弹打成筛子!
“你……你……好!好一个林宇!好一个赵猛!”王振气得浑身发抖,却再不敢有丝毫妄动,色厉内荏地吼道,“抗旨不遵,拥兵自重!你们等着!等着朝廷天兵降临,将尔等叛逆碎尸万段!我们走!”
他猛地调转马头,带着满腔的屈辱和恐惧,如同丧家之犬般,在身后新军将士无声的、充满鄙夷的注视下,狼狈不堪地带着部属仓惶退走,马蹄溅起的泥点,如同他们溃散的颜面。
辕门内,赵猛缓缓放下手。亲卫营士兵整齐收枪,动作利落,沉默如山。赵猛望着王振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,狠狠啐了一口:“呸!什么玩意儿!也敢来老子营里撒野!” 他转身,对着营内肃立的将士,声如洪钟:
“都看到了?!朝廷?都司?指望不上!能护住咱们自己,护住咱们用血换来的这方基业的,只有咱们手里的刀枪!只有林大帅!都给我打起精神来!练好本事!谁敢伸爪子,就剁了谁的爪子!”
“吼——!” 回应他的,是营中将士压抑着怒火与决心的低沉吼声。经此一役,新军上下,对朝廷的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破灭,凝聚在林宇周围的向心力,反而因外部的压迫而变得如同钢铁般坚实!
邛崃山脉,“鬼见愁”绝谷边缘。
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如同粘稠的灰白色尸布,死死包裹着深不见底的死亡之谷。峭壁之上,一处被巨大冷杉和嶙峋怪石遮蔽的天然凹洞内,湿冷刺骨。几块冰冷的石头勉强隔开湿漉漉的地面。
枭二蜷缩在洞口最外侧的阴影里,整个人几乎与长满青苔的岩壁融为一体。他脸上覆盖着浸透药汁的多层面巾,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却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睛,死死盯着下方翻滚涌动的浓雾。他的身体因为长时间保持警戒姿势而微微僵硬,手指却异常稳定地握着一柄涂了哑光涂层的短弩,弩箭的箭簇在昏暗中泛着幽蓝的寒光。
洞内深处,枭五和枭七背靠背坐着,抓紧这难得的喘息之机闭目养神,呼吸悠长而轻微。枭三则半跪在地上,借着洞外透入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天光,在一块特制的防水油布上,用炭笔飞快地勾勒着。他笔下,是一幅极其精细复杂的密道内部结构图。
“……甬道下行约五十步,向右急转,坡度陡增……石阶湿滑,布满青苔……左侧石壁有渗水,汇成细流……右侧……距转角七步处,发现第一个机括暗孔,位于离地三尺的石缝内,内有淬毒弩箭残余……已标记。”枭三的声音压得极低,语速极快,带着一种身临其境的紧张感,仿佛正重新行走在那条步步惊心的死亡通道中。他手腕上那枚古朴的银镯随着他专注的动作,偶尔发出极其轻微的碰撞声。
枭四守在枭三旁边,手中紧握着短刀,警惕地倾听着洞口和洞外的任何一丝异响,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。
洞内弥漫着一股浓烈的、辛辣刺鼻的药味,来自他们含在舌下的避瘴丸和涂抹在面巾、衣领上的驱虫避蛇药膏。湿冷的空气带着浓重的霉腐气息,钻进人的骨头缝里。
“头领,”枭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,从枭二身侧传来,他正小心翼翼地用一块鹿皮擦拭着手中一个精巧的黄铜罗盘,“风向……暂时稳定,东北风三级。谷中雾气……浓度变化不大。但那股甜腥味……比昨日更浓了些,源头似乎更深了。”他鼻翼微动,眉头紧锁。
枭二没有回头,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。他全副心神都沉浸在下方那片死寂的灰白之中。距离上次血瘴喷涌、巨鹞发狂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。这短暂的平静,并未带来丝毫松懈,反而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他必须抓住每一个可能的间隙,将“鬼见愁”的秘密,一寸寸从这死亡迷雾中抠出来。
时间在令人窒息的专注中缓慢流逝。洞外,只有山风刮过树梢的呜咽和偶尔滴落的冰冷水珠声。
突然!
枭二的眼神猛地一凝!瞳孔瞬间收缩!他全身的肌肉在刹那间绷紧!
下方浓雾翻滚的谷口边缘,那片被巨鹞尸体污染过的区域附近,几块看似寻常的、覆盖着厚厚苔藓的岩石,其轮廓的阴影……极其细微地扭曲了一下!如同平静水面下掠过的游鱼!
不是动物!那动作带着一种刻意模仿自然的僵硬和迅捷!
“枭七!”枭二的声音如同绷紧的弓弦,通过传声筒瞬间刺入洞内!
几乎在枭二出声的同时,洞内闭目养神的枭七如同受惊的猎豹般弹起!没有半分犹豫,他闪电般扑到枭二身侧预留的观察孔位,手中一架特制的、镜筒包裹着哑光黑布的单筒“千里镜”瞬间举起,镜口死死锁定了枭二示意的方向!
冰冷的镜片后,枭七的呼吸瞬间屏住!
透过浓雾的间隙和千里镜的放大,他清晰地看到——那几块“岩石”竟然极其缓慢地、如同变色龙般在移动!覆盖其上的苔藓和伪装物被巧妙地设计成活动的!移动的间隙,露出了下面暗哑无光的黑色皮革和金属部件的冰冷反光!更骇人的是,其中一个“岩石”的“缝隙”中,赫然有一只布满血丝、毫无人类情感的冰冷眼睛,正警惕地扫视着谷外的山林!
“是‘石傀’!”枭七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悸,通过传声筒急促地响起,“至少三个!伪装得极好!在……在清理巨鹞残骸!动作很轻!它们背上……有东西!像是……皮囊?”
枭二的心猛地一沉!石傀!利用环境伪装成岩石的暗哨或清理者!“黑水”的警戒手段,简直防不胜防!清理巨鹞残骸?是怕留下痕迹,还是……另有所图?
就在此时,枭七的镜头猛地定格在其中一个正在费力拖拽半具鹞尸的“石傀”背上!那看似鼓胀的皮囊口,因为动作拉扯,微微敞开了一道缝隙!
千里镜的视野瞬间捕捉到皮囊内一闪而过的景象——
暗红色的、粘稠如浆糊般的液体!里面浸泡着……扭曲的、尚未完全腐烂的鸟爪和羽毛碎片!浓烈的、令人作呕的甜腥腐臭气息,仿佛透过千里镜扑面而来!
“血池!”枭七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,“它们在收集……鹞尸残骸!浸泡在……血池里!”
枭二瞬间明白了!那择人而噬的血瘴,那狂暴失控的巨鹞!根源就在这收集尸骸、浸泡提炼的血池之中!这“鬼见愁”,根本就是一个利用死亡与毒物滋养自身的恐怖魔巢!
“标记位置!记录形态!”枭二的声音冷硬如铁,强行压下心头的震撼,“注意它们返回的路径!看它们消失在哪里!”
“是!”枭七的声音恢复了特工的冰冷,镜筒如同磐石般稳定,紧紧跟随着那几个缓慢移动、如同来自地狱的“石傀”。
洞内,枭三手中的炭笔在油布上飞速移动,将新发现的“石傀”位置、形态特征、活动轨迹,以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“血池”皮囊,迅速补充进那张越来越详尽、也越来越令人心悸的“鬼见愁”死亡地图之中。
枭二的目光,如同最冰冷的刀锋,穿透雨雾,死死钉在那几个蠕动的“岩石”上。这绝谷的凶险与诡异,每深入一分,便更添十分。然而,越是如此,那深藏谷底的核心秘密,便越是如同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毒果,吸引着他不惜一切代价去揭开。孤峰悬刃,每一步,都踏在死亡的边缘。
重庆府,新军大营,净室。
浓烈苦涩的药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,几乎凝成实质。琉璃罩下的灯火将室内映照得一片昏黄。柳如烟依旧昏迷,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,唯有双颊因高热而泛起两团不正常的潮红。她身上盖着薄被,左肩处高高垫起,厚厚的绷带下,隐隐透出浓烈药膏的气息。
吴明远坐在榻边矮凳上,布满风霜的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,眼窝深陷,但那双透过水晶镜片的眼睛,却依旧锐利如初。他枯槁的手指正搭在柳如烟露在薄被外、缠着干净细布的手腕上,指尖感受着那微弱却异常驳杂紊乱的脉象。
林宇站在稍远处,玄衣沐着昏黄的光,身影沉默如山。他没有催促,只是静静地看着,仿佛一尊守护的石像。
良久,吴明远缓缓收回手,长长吁出一口带着浓重药味的浊气。
“刮骨之毒,已去十之七八。”他的声音沙哑低沉,带着一种高强度专注后的虚脱感,“‘截脉金针’锁住心脉,九转还魂丹吊住命元,老夫以特制‘金蟾拔毒膏’外敷,辅以内服‘五毒化生汤’强行中和……算是暂时将这跗骨之蛆,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。”
林宇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波动,但依旧沉默。
“但是,”吴明远话锋一转,语气变得异常凝重,他指了指柳如烟肩头绷带,“蛇枯藤混毒,歹毒之处不在其烈,而在其‘蚀’与‘缠’!毒素虽拔,其性已深植受损之筋络骨髓。尤以左肩胛骨碎裂处为甚!毒虽去,骨已朽!筋络枯萎,生机断绝!寻常接续之法,绝无可能!”
他猛地抬眼,透过镜片直视林宇,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医者执着:“若想保住这条手臂,乃至恢复其用……唯有‘锻骨续筋’一途!”
“锻骨续筋?”林宇的声音终于响起,低沉而清晰。
“不错!”吴明远站起身,走到他那硕大的漆黑药箱旁,猛地打开箱盖。在琳琅满目的刀具药瓶之下,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长条状物体。解开油布,露出里面一截森白中泛着淡淡金属光泽的物件!
那赫然是一段经过特殊处理的、不知名动物的腿骨!骨质异常致密坚韧,表面被打磨得极其光滑,内里中空,两端有精巧的螺纹接口,旁边还放着几枚同样材质、形状各异的金属卡榫和细如牛毛的特制桑金丝线!
“此乃老夫遍访名山大川,于滇南绝壁之上,猎得异种‘铁背山魈’之腿骨,辅以西域秘传‘百锻钢’熔炼之精,再以秘药反复淬炼浸泡十年而成!”吴明远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狂热,“其质坚逾精钢,其性却与人体筋骨有奇异亲和!以之替代朽骨,以桑金丝续接枯萎筋络,再辅以老夫独门‘生肌续骨散’……或可……置之死地而后生!”
他拿起一段“锻骨”,手指轻轻拂过那冰冷的金属光泽,眼神灼热:“只是……此法前所未有!凶险万分!施术之时,需以秘药令其陷入假死,痛觉全失,气血几近停滞!再以利刃剜去朽骨,接入‘锻骨’,续接筋络……期间稍有差池,血脉崩断、假死成真、异物排异……便是万劫不复!即便成功,能否恢复如初,亦是未知之数!且……痛苦非常人所能想象,醒来之后,仍需忍受刮骨吸髓般的漫长煎熬!”
吴明远的目光再次投向林宇,锐利如刀:“林大帅,此法,九死一生,且代价巨大。用,还是不用?你,一言而决!”
净室内,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。只有琉璃灯罩内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,以及柳如烟微弱而艰难的呼吸声。
林宇的目光,缓缓落在柳如烟苍白而痛苦的脸上,掠过她肩头那厚厚的绷带。营中将士的怒吼,涂山工坊的硝烟,朝廷冰冷的旨意,温体仁阴鸷的面容,枭二传回的“鬼见愁”的恐怖景象……无数的画面在他深邃的眼底翻腾、沉淀。
他需要她活。不仅仅是因为情谊。她的能力,她的坚韧,她所掌握的关于“黑水”、关于川西的线索,都是他在这孤峰悬刃般的绝境中,不可或缺的力量!一条手臂的代价固然惨重,但只要人还在,希望就在!
林宇缓缓抬起头,目光迎向吴明远那双充满挑战与狂热的眼睛。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、破釜沉舟的决绝,如同金铁交鸣,在寂静的净室内清晰回荡:
“用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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