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呜——”
一声清脆的哨音划破夜空。
一蓬绿色的烟花绽放在小青衫岭的夜空中。
在浓郁夜色中,这绿色并不显眼,但足够让人瞧得真切。
这一声哨响,令正与敌死战的陈雄与柳逸二人精神一振——火莲草到手了!
宝林武馆的小队,该撤了。
密林深处的祥子,望见这簇烟花,也加快了脚步。
他眼前数丈开外,正是一处空旷的洞口。
方才他看得分明,那条蛇妖就是从这里潜入寒水潭的——这里并没有其他妖兽的气息。
和狼妖不同,蛇妖最有领地意识,从不结伴…
况且蛇妖的气息早已弥漫四野,寻常妖兽哪个敢来招惹?
在这寒水潭一带,它便是名副其实的一方妖王。
祥子深吸一口气,闪身而入。
出乎意料,洞内竟颇为干燥,地上铺着干草——那些草叶绿意盎然,泛着一层温润的光泽,想来是某种名贵的灵草。
看不出来,这蛇妖倒挺会过日子。
略一思索,祥子向内走去。
黑漆漆的洞穴,自然不会对祥子有啥困扰,
目光一扫,他心头却是一沉——只见洞穴深处,散落着不少晶莹之物。
是矿!
果然,这等大妖皆会搜集宝贵矿脉,用以疗愈自身。
粗粗一看,竟多是脉矿之类,甚至还隐隐有几块圆润微亮的晶矿!
祥子心头大喜赶紧捡些成色好的,往怀里揣。
只可惜今夜担心泄露行踪,没背上那藤箱——真是亏大了。
忽然…他的手微微一顿。
一堆矿石里头,静静躺着几枚温润的玉符。
即便沾满了矿灰,祥子还是一眼就认出——其中一枚,正是宝林武馆的玉符。
他神色一肃,心中忽然生出些不祥的预感。
拎起那枚宝林武馆玉符,祥子轻叹一口气。
玉符正面,刻着三个清秀的小字——姜靖宇。
这正是宝林武馆在冯家庄外失踪的弟子,也是姜望水的亲哥。
怪不得风宪院和四海院找了这么久,都没找到半点人影——原来…他恐怕是被这蛇妖吞食了。
只是…姜靖宇不过一个九品大成境的武夫,为何会独自一人来到这里?
将心中的唏嘘压下去,祥子揣着满当当、沉甸甸的矿石,走出洞去。
许是受到那些高品矿石的激发,他丹田里那颗气血红珠似要沸腾了一般。
这也多亏了他这副体魄,才能硬生生揣得动这些高品晶矿。
忽地,他脚下一绊,怀中矿石又重,重心不稳下,一个踉跄差点摔倒。
稳住步子,低头一看,
入目之处,是一片薄薄的、几乎透明的东西。
莫非?
祥子赶紧捡起来.
是薄如蝉翼的鳞片。
只有巴掌大小,入手温润清凉,就像是摸到了绸布一般。
想了想,从怀里掏出一块晶矿,用力砸下去。
“滋啦”.
那薄片上连个划痕都没有。
是蛇蜕鳞定然是蛇蜕鳞,祥子心中大喜。
传闻这种八品巅峰蛇妖在冲击七品时,为了适应汹涌气血,会将一身精华先蜕成鳞片,待破关后第一时间吞下鳞片,修为便能更上一层楼。
这是蛇妖身上最精贵的宝贝.平时极难一见。
这种罕见鳞片水火不侵、刀枪不入,且不说药用,就算简单制成鳞甲,也是上品宝贝。
相比李三小姐那沉重的矿甲,这种鳞甲防御力更高
最要紧的.这种鳞甲轻盈非常,几乎不会干扰到武夫出招的动作。
这条蛇妖也是倒霉,该是在冲刺七品时被狼妖群偷袭了,于是受了重伤,也没能力第一时间吞下这些鳞片疗伤,这才冒险潜入宝林武馆的前进营地。
不过这般体型的八品蛇妖,不该只褪下一片吧?
祥子赶紧细细观察一番,这才在那些晶矿下头又挖出十多枚蛇蜕鳞。
乖乖这蛇妖真是成精了,的确会藏东西。
可这下,祥子倒是犯了难——自己没带藤箱,而怀里又塞满了矿石啊。
不得已,他只能忍痛把那些品级低些的脉矿都给丢掉,这才能把蛇褪鳞塞进去。
怀里鳞片的冰凉温润,混杂着晶矿的灼热刺痛,倒真有冰火两重天之感。
爽得祥子飘飘欲仙。
——
站在洞窟门口,祥子向外看去——洞窟外头,战局已定。
柳逸那边,原本凶险的局面,在得到几个同门相助后,顿时缓解了许多——毕竟八品武夫既已结阵,便是七品大妖也能斗上一斗。
而妖蛇那边,身为四海院副院主的陈雄,本就彪悍狂勇,此刻搏命之下,便是八品巅峰的蛇妖亦是难以抵挡,不过是仗着皮糙肉厚硬扛罢了。
瞅着那位副院主大开大合的彪悍打法,祥子亦是暗暗心惊——难怪说一品便是天堑,相比八品武夫柳逸打得小心翼翼,这位陈副院主当真是毫无惧色。
自己这种九品小成境,在这小青衫岭实在太小卡米了,真得抓紧修炼才是——如今有了蛇窟里得来这些宝贝,只怕八品前都不用愁那些汤药花费。
忽然…密林之中,祥子听到一个古怪的声响。
这声音十分悠长,却如金属摩擦般刺耳.
骤然间.
那些原本正围着几个宝林内门弟子厮杀的狼群,全都头也不回地朝密林深处窜去。
就连那伤痕累累的白狼王,竖瞳中也明显流露出一抹惧意,虽极不甘愿,却也不得不随着狼群后退。
这一幕,让几个宝林武馆弟子皆是瞠目结舌。
而远远望着这一切的祥子,心里却浮起一层阴郁——那声音,似乎有点熟悉?
看来这些狼群真如传闻中那般,确是被人驾驭的。
——
夜色中,祥子步伐如风。
凭借高来高去的本事,他一路上避开了许多妖兽,终于回到了堡寨附近。
得避开那些巡逻的外门弟子,爬上高耸的楞堡,着实费了一番功夫,
幸得如墨夜色的掩护,祥子总算顺利溜了进来。
先溜回自己房间,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们塞进藤箱里头,祥子这才出了门。
并没第一时间去看赵沐——有几位百草院的师兄在,如今陈雄等人又带回了火莲草,正是急于救人的时候,他就不去添乱了。
此刻…他还有要紧事办。
祥子来到棱堡内一处紧闭的房间,轻轻叩门。
“吴执事李祥求见。”
开门的,是一个身着紫色绸衫的中年武夫。
他三十多岁模样,气质普普通通,只是那张脸显得威严冷峻。
看见门口站着个大个子,这中年武夫却毫无讶色,似是早有预料一般。
这位名叫“吴瑾”的风宪院执事,专门负责风宪院在小青衫岭地带的一应事务。
换句话说,他就是祥子此刻的上司。
风宪院六名执事,吴瑾修为最低,但却身处最紧要之地,可见其人在宝林风宪院席院主心中的分量。
房门关上,
两人坐在了下来,吴瑾给祥子亲手倒了一杯热茶,笑道:“没想到李师弟这么快就来找我了…”
祥子拱了拱手,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符放在桌上:“席院主有托,我不敢懈怠,如今办妥了,便寻到吴师兄这里了,还请吴执事莫要见怪。”
“哪里的话.皆是为风宪院效力而已,”说到这里,吴瑾目光却是一滞。
玉符之上,清晰地刻着“姜靖宇”三个小字。
此刻,吴瑾才明白这大个子口中“办妥了”是什么意思。
他竟然找到了姜靖宇的下落?
要知道…为了这个失踪的外门弟子,那位四海院院主可是带人扫荡了小半个小青衫岭,却依然一无所获。
而这小子来冯家庄才个把月吧?
看着眼前这大个子的恭谨模样,吴瑾眉梢微微一挑——这位李师弟,倒是和传闻中有些不同。
作为祥子的上司,这些日子,他自然特意打听了这位小师弟在冯家庄的所作所为。
走鸡斗犬横行无忌,日日与清帮那些弟子烤妖兽肉吃。
吴瑾本以为又来了个不知天高地厚、沉溺享乐的所谓少年天才…没想到,倒是个有城府的?
看来倒是小觑了他。
念及于此,吴瑾坐直了身子,笑意更浓:“有劳李师弟细说。”
祥子自是未有隐瞒,将今夜情形讲了一遍。
当然偷偷采火莲草这事,自然瞒了过去,只说是自己在冯家庄打听到姜靖宇具体失踪的地点,便借着今夜四海院出动,冒险跟出了堡寨。
没想到.竟误打误撞,在寒水潭边拾到了姜师兄的玉牌。
祥子说得云淡风轻,吴瑾却听得暗暗心惊。
这小子.竟然未请示自己,就做出这般冒险的事。
简直是玩命啊.区区九品而已,不知这小青衫岭有多凶险么?
还摸到蛇妖巢穴里去了?
察觉到对方的心思,祥子语带歉意:“吴执事今夜未请示,一来是那些传闻虚无缥缈,尚待验证;二来”
祥子顿了顿,却是笑道:“倘若师弟今夜不幸丧命,也与我风宪院无关.更与吴执事无关,全是师弟我一人胆大妄为罢了。”
随后,祥子却是把玉符推了过去:“幸未辱命,总算完成了院主大人的嘱托,侥幸.侥幸”
“还烦请吴师兄回禀风宪院。”
吴瑾一怔,脸上笑出一朵花来——能找到姜靖宇的下落,自是大功一件,而这大个子竟轻飘飘全丢给了自己?
试问哪个上司会不喜欢这种有眼力的下属呢?
功劳都是他吴瑾的,辛苦却是人家的!
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。
吴瑾把玉符收回怀里,沉吟片刻,却是从房里拿出一个描金小盒:
“这是来自川城的上等宝茶,听说伴生于木系晶矿,出产极少,有助于武夫稳定气血神魂,师兄我这武道算是走到了头…只能想法子在院里攀爬。”
“师弟你年纪轻轻便已悟得明劲,前途无量.这宝茶倒是更适合你。”
“他日若还有需要,只管找师兄开口。”
祥子自然又是一番道谢,才把小盒收在怀里。
至于吴瑾话中的意思,他听得明白——吴瑾替他把这玉符送到风宪院,平白立了一桩大功,他这算是欠了祥子一份人情。
“之前指纹案那事,我也听说了,师弟不愧心细如发.师兄佩服,不过,眼下我宝林武馆在小青衫岭里头,倒也有一桩难事,想要听听师弟的想法。”
吴瑾笑眯眯坐下,却忽然问了一句:“师弟…不知你对冯家庄怎么看?”
祥子早预料有此一问——之前万宇轩亲自陪着自己挑选历练之所,偏偏选中了冯家庄这地方,而且屡次三番强调这地方对武馆的重要性。
只怕武馆里头,早就预料到了,这明面上保持中立的冯家庄,当了反骨仔。
祥子斟酌语言,缓缓说道:“冯家已不可信任…我宝林武馆在小青衫岭的这条运输线,若是还握在冯家手里,恐怕大有隐患。”
“我挂职清帮,与冯家多有接触,据我调查所知,这些日子冯家与振兴武馆走得颇近,倘若日后冯家断了小青衫岭的物资运送,便是勒住了我宝林武馆的脖子。”
“噢”吴瑾淡淡笑着,心里却是微微一惊——这小子年纪轻轻,观察倒敏锐,不过一个小小外门弟子,就能觉察这许多事出来。
冯家何止勒住了宝林武馆的脖子,简直是把刀子横在了宝林武馆脖颈。
就拿今夜来说小小一株火莲草,差点要了一个外门精英弟子的性命。
换而言之.冯家这些日子做的事,已触及了宝林武馆的底线。
倘若不是宝林武馆尚未找到冯家的替代人选,只怕早已和冯家翻了脸。
“不瞒师弟.自老馆主远赴申城,我风宪院这事务就多了起来”吴瑾叹了一口气,亲手给祥子又斟了一杯茶,
“往日里我风宪院只需监督院务,但这些时日你也瞧见了…我宝林武馆在小青衫岭里头颇多周折,而四海院那些莽夫只晓得整日猎妖…哪里懂得这些关节脉络。”
“这运输线上的疏漏.的确是咱宝林武馆的燃眉之急,”说到这里,吴瑾却是话锋一转,
“李师弟你与清帮接触这么久,倘若咱们让清帮来接替冯家你是否觉得可行?”
闻听此言,祥子却是一怔——怎么这事也归风宪院管了?
这不是四海院该做的事?
压下心里那些疑惑,祥子斟酌语言,缓缓答道:“只怕是不行”
吴瑾眉头一皱:“师弟细说。”
祥子沉声道:“所谓无利不起早,清帮恰恰最重利,”
“清帮自然是有这个实力,但不一定有这个决心,”
“谁不晓得.这冯家想要投靠振兴武馆。”
“对清帮而言,这小青衫岭里头的妖兽肉生意才是最紧要的,而妖兽肉生意同时涉及了三家武馆,他清帮虽说与我宝林一向亲近,但为了宝林一家得罪振兴,却是得不偿失。”
“不然.这几年在小青衫岭外头,清帮又何必一直忍让冯家?甚至连丁字桥这等险要之地都主动丢了。”
刚才这些思量,是祥子这两日才想清楚的。
之前他一直纳闷.为何势力偌大的清帮,偏要畏惧一个冯家庄,一退再退。
直到昨夜一支清帮小队失踪,刘福堂带着大批人马赶到了小青衫岭,祥子才嗅到一丝异样。
这哪是没实力?
这分明是刻意在避退——或者说,清帮是刻意演戏给宝林武馆来看。
冯家后头是谁?振兴武馆。
而清帮在小青衫岭做得什么生意——从三家武馆的前进营地收购妖兽肉,转运到南苑铁路。
注意,是跟三家武馆同时做生意,而非宝林一家。
换句话说,清帮绝不会为宝林而得罪另外两家。
只是因为一直与宝林关系亲近,才刻意做出那些事,演戏给宝林看——不是我清帮不愿意帮你,实在是人手不够啊。
不然倘若清帮不愿意丢掉丁字桥,何必派一个性子软弱的班副香主来此地?
忽然祥子心神却是一震——只见对面那位貌不惊人的风宪院执事,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。
显然这些事风宪院早是心知肚明。
——
吴瑾轻叹一口气,却是起身走到窗边,拉开了窗帘。
夜风鼓荡,更添几分寒意。
“师弟之谨慎小心,当真让吴某叹服。”
“不瞒师弟.这些事,其实老馆主在时,便一直如此,”
“四九城这些利益纠葛,盘根错节了多少年,他清帮不愿插手,我宝林自然也能理解,”
“不过.”吴瑾回过头来,神色肃然,“今夜师弟你也看见了,我宝林武馆差点损失一个优秀的弟子。”
“所以.运输线这事,绝对拖不得。”
闻听此言,祥子却肃然而立:“若有需要我做的,吴执事吩咐即可。”
望着这个大个子,吴瑾沉声说道:“丁字桥那事,你做得很好,现下院里有令,让你务必守住这丁字桥,等待宝林武馆来人。”
宝林武馆来人?
祥子神色一愣。
吴瑾叹了一口气:“毕竟是小青衫岭里头的运输线,至少气血关的武夫才能来做,我昨日已收到席院主的手令,约莫再过月余,院主便会派人从武馆学徒里头挑选些人手,来走这条线。”
“到时候,咱们也不必依靠他冯家了。”
“如今赵沐伤了.运输线这事,若无意外,恐怕也得换人来做了,到时候少不得需要你来配合。”
祥子恍然大悟——难怪身为学徒教头的赵沐,会突然来小青衫岭;难怪此番学徒试炼中,会有那么多矿灰熬气血的课程。
原来,宝林武馆早就为这小青衫岭做好了准备!
而赵沐来此地,想必便是以学徒教头身份,亲自带着这些学徒走这条运输线。
就连自己来冯家庄,想必也是院里提前安排的——不然赵沐那些同门人生地不熟,怎么能走得动这条线?
看来这事做得极为严密,把自己都给瞒住了。
原本的规划更是极好,可如今.赵沐重伤了。
也不知过来负责那人,能不能撑起偌大的场面。
念及于此,祥子却是长呼一口气,抱拳沉声道:“定不负武馆所托。”
吴瑾点了点头,目光却是落在窗外黑洞洞的窗口。
如今宝林武馆的前进营地被毁,这些物资之类自然用得要更多.
那些年纪轻轻的学徒们还有眼前这个大个子,真的担得起如此重任?
说到底.终究是人手不够啊。
正当吴瑾忧愁间,
祥子却忽然轻声问道:“吴执事,其实师弟还有个法子,说不得能解燃眉之急。”
吴瑾眉头一皱——自己在此苦恼小半年了,都没想到什么好办法,你一个刚入九品的小师弟,能有什么好主意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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