‘罢黜儒学’这四个字,果然成了点燃天下读书人怒火的引信!
而幕后之人,极其狠辣精准地利用了这一点!
巨大的愤怒如同岩浆般瞬间冲垮了老朱所有的理智!
他为了大局的隐忍,他对真相的追查,他所有的谋划和节奏,在这一刻,被这‘万人请命’的场面彻底打乱、践踏。
他双目赤红,额头上青筋暴起,指着殿外的方向,对着满殿瑟瑟发抖的百官,发出了雷霆般的怒吼:
“看看!你们都给咱看看!”
“这就是咱大明的读书人!这就是咱寄予厚望的士林清流!”
“不去关心民生疾苦!不去弹劾贪官污吏!倒学会聚众逼宫了!学会胁迫咱了!”
“为了一个狂徒的一句疯话,就能抛下圣贤书,跑到咱的皇宫前来撒野!”
“你们告诉咱!这背后是谁在指使?!是谁给他们的胆子?!啊?!”
他的目光如同喷火的利剑,扫过台下每一个官员,尤其是刚才那些即将被拖出午门斩首的官员,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。
“是不是你们?!是不是你们串通好的?!先在殿内聒噪,再在殿外给咱演这么一出大戏?!想逼咱就范?!”
“皇上息怒!臣等万万不敢!”
那些即将被拖出午门问斩的官员,吓得魂魄散,齐刷刷地跪倒在地,磕头如捣蒜。
他们根本不知道‘万人请命’这件事,虽然他们确实受到了指使。
而老朱看到他们的模样,眸子里闪烁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光芒。
他是谁?他是朱元璋!
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开国皇帝!他最恨的就是被人胁迫!
若是依他以往的性子,早就下令锦衣卫出动,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读书人抓的抓,杀的杀,看谁还敢逼宫!
但是……就在那滔天怒火即将爆发的前一刻,他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,一个更加冰冷、更加符合他此刻心态的念头。
【老二?老三?还是老五?或者是他们一起?甚至是朝中那些隐藏更深的?】
【你们狗急跳墙了?怕张飙继续咬下去,把你们的老底都揭出来?】
【所以不惜煽动天下学子,弄出这么大的场面,就是想逼咱快刀斩乱麻,杀了张飙,结了这个案子?】
【想让咱按你们划下的道走?】
想到这里,老朱那汹涌的怒火竟奇迹般地开始冷却,转化为一种极其可怕的、冰封般的冷静和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。
【想逼咱?咱偏不!】
【你们越是想让张飙死,咱就越要让他活着!】
【你们越想尽快结案,咱就越要把这案子查个底朝天!】
【看看最后,先沉不住气的会是谁!】
于是,在满殿文武惊恐的注视下,老朱脸上那骇人的暴怒竟然缓缓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。
他只是微微眯起眼睛,仿佛在听着殿外传来的、越来越响亮的请愿声,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冰冷到极致的弧度。
他缓缓靠回龙椅,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,却让蒋瓛和所有听到的大臣都感到一股寒意:
“蒋瓛!”
“臣在!”
蒋瓛立刻躬身上前。
却听老朱平静而淡漠地道:
“将刚才谏言的官员,打入诏狱,严格审查,咱要知道这背后,是谁在兴风作浪?!”
“待查清之后,将他们拖到城门外,一个一个的杀!慢慢的杀!边杀边宣读他们的罪名!”
“另外,传咱旨意。”
“告诉外面那些跪着的人。”
“他们的‘忠心’,咱知道了。”
“但国有国法,案有案程。张飙及其同党罪责如何,咱自有圣裁,不劳他们费心。”
“若他们喜欢跪……”
老朱的声音在这里拖长,带着一种极其冷酷的意味:
“那就让他们跪着吧。”
“跪到他们想明白了,或者跪到他们跪不动了为止。”
“任何人,不得驱赶,不得弹压,也不必理会。”
“退朝。”
说完,老朱竟不再看殿外一眼,也不再理会目瞪口呆的百官,径直站起身,拂袖而去,留下一个冰冷而决绝的背影。
蒋瓛愣了片刻,旋即立刻领旨:“臣遵旨!”
他心中凛然,知道皇帝这是要用最冷酷的方式,回应这场看似浩大、实则被皇帝看穿了的逼宫。
而殿内百官,则彻底懵了。
他们预想中的雷霆震怒或妥协退让都没有发生,皇帝只用了一种近乎无视的、冷酷到极点的态度来处理这场万人请命。
这比大开杀戒,更让人感到恐惧和不安。
【皇帝……到底想做什么?】
另一边。
诏狱厚重的墙壁也未能完全隔绝外面隐隐传来的、如同海潮般起伏的喧嚣声。
那‘斩国贼!正视听!’的呼喊,虽然模糊,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执拗,断断续续地传了进来。
张飙正用一根小木棍在墙上划拉着谁也看不懂的符号,听到这动静,动作微微一顿,侧耳听了听,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。
“啧,外面挺热闹啊?”
他自言自语般嘀咕了一句,然后提高嗓门,朝着牢门外喊道:
“喂!门外那位兄弟!对,别躲了,就你!过来聊聊呗!”
守在远处阴影里的,正是之前提审孙贵,被张飙吓得够呛的那名锦衣卫缇骑。
他听到张飙的呼喊,身体下意识地一僵,脸上露出极其不情愿的表情,但又不敢真的不过去。
毕竟谁也不知道这疯子等会儿又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、且要命的话来?
只见他磨磨蹭蹭地走到牢门外,尽量离得远些,板着脸道:
“张飙,你又想干什么?”
“不干什么,聊聊天嘛,牢里怪闷的。”
张飙笑嘻嘻地,用木棍指了指外面:“外面这动静,怎么回事?听着跟唱大戏似的,喊打喊杀的,要斩哪个国贼啊?”
那锦衣卫缇骑嘴角抽搐了一下,硬邦邦地回答:
“国子监生、翰林御史、还有各地来的士子,跪满了皇宫内外,请旨……请旨杀你。”
他说到最后,声音都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,小心地观察着张飙的反应。
正常人听到这个消息,恐怕早就吓得面无人色了。
然而,张飙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。
只见张飙先是愣了一下,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,竟然猛地仰头爆发出一阵酣畅淋漓、甚至有些癫狂的大笑:
“哈哈!哈哈哈!好!好得很啊!万人请命杀我?”
“哈哈哈哈!我张飙何德何能,竟能劳动天下读书人如此兴师动众?!这辈子死了也值了啊!”
他笑得前仰后合,眼泪都快笑出来了。
仿佛外面那些人要杀的不是他,而是在给他颁发什么无上荣耀的勋章。
这反应让这名锦衣卫缇骑彻底懵了,看张飙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。
就连被关在隔壁、一直竖着耳朵听的沈浪、孙贵也面面相觑,脸上露出古怪至极的神色。
“飙哥……您……您没事吧?”
沈浪忍不住隔着墙壁低声问道,声音里充满了担忧和不解。
这都快死了,怎么还笑得出来?
张飙好不容易止住笑,擦了擦眼角的泪花,对着隔壁方向戏谑道:
“事?什么事?我好得很!”
“诸位兄弟,你们听到没?咱们这次死定了!而且是名留青史的那种死法!被天下读书人联名请愿处死!”
“这排面,够不够大?刺不刺激?”
“……”
沈浪五人一阵无语。
他们只觉得飙哥怕是真疯了。
而张飙却又转向那目瞪口呆的锦衣卫缇骑,仿佛闲聊般继续打听:
“喂,兄弟,老朱……哦不,皇上除了被读书人堵门,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动静?比如……有没有气得又晕了?或者……最近可有宣布什么旨意?”
那锦衣卫缇骑已经被张飙的疯癫搞得有些麻木了,下意识地回答道:
“皇上……前几天确实下了旨意,召秦王、晋王、周王三位殿下即刻进京……说是‘侍疾’和‘呈阅书稿’。”
这个消息,让张飙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一些,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诧异。
“哦?”
他挑了挑眉,摸着下巴:
“秦王、晋王、周王……全叫回来了?侍疾?看书稿?呵,老朱这理由找得……还真是父慈子孝,兄友弟恭啊!”
他咂摸着这话里的意味,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高深莫测,随即又露出了那种标志性的、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容。
他再次转向隔壁牢房,声音里充满了兴奋和一种近乎残忍的调侃:
“喂!兄弟们!听见没?大的要来了!父子局啊这是!老朱这是要关门打狗……哦不,是关门教子了!”
他压低声音,却又确保能让隔壁和那锦衣卫听到,用一种开玩笑般的语气说道:
“来来来,开盘了下注了!咱们赌一把怎么样?就赌咱们这位洪武大帝,这次下了多大决心?”
“你们说,他这次……能下狠手宰几个儿子?一个?两个?还是……三个全宰了?”
“噗——咳咳咳!”
隔壁的沈浪五人听到这话,集体呛咳,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,脸色瞬间煞白,吓得魂飞魄散。
【宰……宰儿子?!还是三个藩王?!】
【飙哥这话也敢说?!】
【这已经不是疯了,这是要诛九族……不对,他早就没九族可诛了,这是要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啊!】
那锦衣卫缇骑更是吓得头皮发麻,连退好几步,仿佛张飙是什么瘟疫之源,再也不敢多待一刻,转身就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片区域,生怕再听下去自己也要被牵连进去。
牢房里,只剩下张飙依旧没心没肺的笑声和隔壁沈浪五人压抑不住的、恐惧的喘息声。
张飙见没人再搭理自己,觉得无趣,目光再次投向那小小的通风口,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计算和期待。
【万人请命?逼宫?】
【看来老朱已经查到关键线索了,否则,背后那些狗东西不会如此狗急跳墙!】
【老朱啊老朱,接下来,就是你摊牌的时候了】
【让我看看,你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.】
【自古以来,所有变革都需要有人流血,为什么就不能从你那些畜生儿子开始流呢?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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