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友文府邸。
书房内,气氛凝重无比。
傅友文、茹瑺、郑赐、翟善再次密会,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了,甚至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。
“流言!到处都是流言!”
茹瑺擦着额头的冷汗:
“说什么的都有!还牵扯到了太子!皇上那边也开始干涉刑部了,是不是听信了什么?”
郑赐脸色发白,不由道:
“会不会是张飙那疯子在诏狱里胡说八道,被传出来了?”
“流言猛于虎啊!尤其是牵涉到.”
翟善没有明指太子,但眼神也充满了忧虑:“那种事。现在皇上态度不明,我们之前是不是太急了点?”
傅友文脸色阴沉,手指用力捏着茶杯,指节发白。
他千算万算,没算到张飙居然还有这一手。
更没想到皇帝的反应如此诡异。
“慌什么!”
傅友文强自镇定,但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
“流言止于智者!没有证据,一切都是空谈!那铁盒不是还没找到吗?”
说完这话,他眼中闪过厉色:
“当务之急,是立刻找到赵丰满,拿到铁盒,销毁掉!”
“另外,阻止李墨、武乃大他们继续散布流言!”
“可是.我们现在不知道他们在哪啊”郑赐迟疑道:“怎么阻止?”
“哼!跑得了和尚,跑不了庙!”
傅友文语气森然:“刑部大牢里不是还关着两个吗?咱们就以刑部彻查同党的名义,搜查他们的住处,震慑那些在暗中帮助他们散布流言的人!至于赵丰满”
说着,他的目光扫过其他三人,不容置疑地道:“发动我们所有能动用的力量,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!”
“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!”
“必要时,必须联系王爷和公爷。他们再不出手,大家都得死!”
听到这话,其他三人不禁面面相觑。
这件事已经快要超出他们能控制的范围了。
接下来的这段时间,沈浪和孙贵在刑部大牢的日子,因为老朱的进一步干涉,果然变得越发艰难。
饭食时有时无,且都是馊臭的冷饭残羹。
牢房阴冷潮湿,夜里只有一床薄薄的、散发着霉味的破毯子。
更可怕的是。
狱卒会毫无规律地在深夜将他们提审,只是干坐着,用各种问题反复轰炸,不让休息,试图从精神上摧垮他们。
短短几日,两人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憔悴下去,眼窝深陷,嘴唇干裂。
“妈的……有本事就给老子来个痛快的!”
孙贵靠着冰冷的墙壁,声音嘶哑地骂道,但眼神中的凶悍却未曾减少。
沈浪的状况更差一些,他的伤因为寒冷和营养不良而隐隐作痛,但他依旧努力保持着清醒:
“他们在消磨我们的意志……想让我们崩溃,说出铁盒的下落……或者……攀咬飙哥和李墨他们……”
“做梦!”
孙贵啐了一口:“老子就是死,也不会出卖兄弟!”
沈浪艰难地点点头,眼中却闪过一丝深深的忧虑。
他们能扛多久?丰满到底在哪里?李墨和武乃大是否安全?
另一边。
承天门附近的官宿巷子里。
“搜!给本官仔细地搜!”
一名刑部主事厉声喝道:“接到密报,钦犯沈浪、孙贵等人于此地密会,藏匿赃物罪证!”
衙役们如狼似虎地冲进屋内,翻箱倒柜,打砸抢掠,片刻功夫就将本就家徒四壁的小院掀了个底朝天。
然而,他们一无所获。
“大人!没有发现可疑之物!”班头禀报道。
刑部主事脸色阴沉,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。
他得到的命令是必须找到一些‘确凿’的罪证,没想到这几个小畜生如此狡猾。
“把这里给我封了!”
他恼羞成怒地吼道:
“增派人手,给本官盯死这附近所有街道!一旦发现沈浪、孙贵等钦犯的同党,立即锁拿!”
与此同时,兵部、户部、吏部、翰林院、都察院内部也悄然展开了清洗。
李墨试图联系的那位掌管翰林院旧档案的老书办,当天下午就因‘年事已高,精力不济’被强行‘劝退’回家‘荣养’,实际上是被软禁了起来。
武乃大暗中联系的吏部同僚,则突然被查出‘贪墨办公经费’,直接下了刑部大牢,生死不明。
甚至之前和沈浪、孙贵接触的同僚,包括跟赵丰满有过接触的市井混混,也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傅友文他们的反击,精准、狠辣、毫不留情,瞬间就斩断了李墨、武乃大的操作线路。
消息很快通过隐秘渠道传到再次聚首的李墨、武乃大耳中。
“草泥马!”
武乃大气得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,脸色也变得无比铁青:
“我们在官面上的力量太弱了。他们一句话,就能断我们的根。”
“现在顺天府和刑部都开始明着抓我们了。”
李墨忧心忡忡:“原来的操作线路也断了,我们几乎寸步难行。”
一股绝望的气氛再次笼罩了地窖。
“这样下去不是办法!”
武乃大焦虑地低声道:
“傅友文他们像疯狗一样!我们再躲下去,迟早会被找到!而且沈浪和孙贵在牢里怕是撑不住了!”
李墨脸色凝重,他也没想到傅友文他们的反应如此激烈和迅速,皇帝的按兵不动也让他感到不安。
就在这时,地窖入口的木板被极轻地敲响了,有节奏地响了三下,停顿,又响了两下。
是武乃大安排的放哨的百姓发出的安全信号。
武乃大与李墨对视一眼,旋即悄无声息地爬上梯子,透过木板缝隙向外看了看,然后压低声音道:
“二虎,发生了何事?”
“武大哥,有人扔了个包裹在咱屋子里,不知道是什么,但我想与你们有关!”
那名叫二虎的人,也学着武乃大的样子,压低声音,语速极快的说道。
而武乃大他们所在的地窖,其实就是二虎家的地窖。
当年,二虎在街边行乞,被其他乞丐欺负,武乃大仗义相救,两人便结识了。
这些年,两人虽然很少有交集,但感情却很好,而且,几乎没人知道两人的关系。
所以,武乃大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二虎家,在他这里暂避。
可是听到二虎的话,武乃大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。
有人丢了个包裹在二虎家?
应该与他们有关?
这岂不是说,他们躲藏的位置暴露了?!
想到这里,武乃大连忙追问二虎:“有没有看到那个人是谁?还有,附近有没有官兵出现?”
“没有的武大哥,我刚才就去外面看了,没有一点异常,也没有官兵在附近出现。至于扔包裹的人,我刚看到包裹就冲出去了,没有发现他的踪影。”
“这”
武乃大一愣,心说这是什么情况?不过,他也没有多作迟疑,又立刻朝二虎道:“包裹呢?”
“在这呢?”
二虎打开地窖的木板,将包裹递了进去。
武乃大接过包裹,皱了皱眉,旋即嘱咐道:
“二虎,此地应该暴露了,你不要再留在这里了,否则会被牵连没命的!”
“那武大哥.你们呢?”
“我们也会马上转移位置,你不用担心我们!”
“好!”二虎重重点头:“那我去给你们准备点吃的,吃完再走!”
“谢了.”
武乃大笑着微微颔首,然后迅速将包裹拿了进来,重新关好木板。
“是什么?”李墨紧张地问道。
武乃大摇摇头,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。
里面没有信件,只有几份看起来像是内宫用度记录的残页。
虽然纸质精良,但边缘焦黑卷曲,像是从火堆里抢出来的,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和一种极其细微的、甜腻的异香。
此外,还有一小块看似普通的、却绣着极其精致牡丹图案的丝绸边角料,以及几颗像是某种香料燃烧后留下的、颜色诡异的灰烬。
“这……这是从哪里来的?”
武乃大拿起那残页,只看了一眼,脸色就猛地变了:
“这……这是宫内尚宫局的记档格式!记录的是……是某位娘娘宫中的胭脂水粉和香料用度?这怎么会流出来?!”
李墨接过那残页,仔细辨认着上面模糊的字迹和数字,他的文史功底此刻发挥了作用。
看着看着,他的眉头越皱越紧,脸色变得无比怪异和惊恐。
“这用量……不对……远远超出了规制……而且……”
他猛地拿起那几颗颜色诡异的香料灰烬,放到鼻尖小心翼翼地嗅了嗅。
虽然大部分味道已经散尽,但那残留的一丝甜腻异香让他浑身一颤,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般猛地丢掉。
“麝香!!还有……还有红铅?!”
李墨的声音都变了调,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:
“这些东西……宫里严禁使用!”
“尤其是红铅,那是……那是方士炼制的邪物,据说能……能催情助兴,但久用伤身根本。乃至……乃至绝嗣啊!”
“什么?!”
武乃大脸色巨变。
皇妃在宫中使用严禁使用的催情邪药?绝嗣?!
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,然后颤抖着拿起那块牡丹图案的丝绸边角料,那牡丹的绣工极其精巧,绝非民间所有。
“这牡丹……我好像……在哪见过……”
武乃大努力回忆着,忽然,他想起去年一次远远的宫廷仪仗,某位宠妃的轿辇帘幕上,似乎就绣着类似的图案。
一个可怕到极点的念头,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他的脑海!
淫乱后宫?!
有人用这些宫廷严禁的邪药,秽乱宫闱?!
而且很可能牵扯到一位极其受宠的妃子?!
这……这已经不是贪腐,不是谋逆了!
这是足以将整个王朝拖入最丑恶、最血腥深渊的惊天丑闻!
是能让洪武大帝彻底疯狂,屠戮一切的绝对禁忌!
“噗通”一声,李墨直接吓得瘫坐在了地上,面无人色。
武乃大手中的残页飘落在地,他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地窖内死寂无声,只有二人粗重而惊恐的喘息声。
如果说,铁盒的秘密,给了所有人猜测的空间,比如涉及朱标之死的疑云。
但这个包裹,无疑是给所有人头顶悬了一把屠刀。
那么,这包裹……是谁送来的?是善意提醒?还是借刀杀人?或者是……灭口的警告?
无论是哪种,他们都已经被卷入了这个足以将他们、将他们九族都碾得粉碎的恐怖漩涡之中!
李墨看着地上那几样如同烫手山芋般的东西,又看了看面无人色的武乃大,一股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几乎要将他吞噬。
但就在这时,他忽地想起了诏狱里的张飙,想起了‘飙哥’那看似疯狂却总能洞悉一切的眼神。
【飙哥……你是不是早就料到……我们继续查下去……会查到这些?】
【你让我们审计……到底是想让我们挖出多少可怕的东西?】
越想李墨心里越发慌,旋即猛地一咬舌尖,剧烈的疼痛让他强行冷静下来。
【不能慌!现在慌了,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!】
他深吸一口气,用尽全身力气,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决绝:
“这些东西……是有人故意给我们的,他们不想让铁盒的秘密暴出来,所以选择其他方式,提前引爆皇上的怒火!”
“那……那我们怎么办?”
武乃大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“怎么办?”
李墨眼中闪过一抹狠色:
“皇上不是不管我们吗?傅友文他们不是将我们往绝路上逼吗?那就给他们先来一记狠的!”
武乃大倒吸一口凉气:“这会不会太冒险了!?万一……”
“没有万一!”
李墨打断他:“我们的位置已经暴露了。不这样做,我们全都得死!”
“只有这样,才能逼皇上不得不立刻介入!才能让傅友文他们彻底乱套!这是唯一能救沈浪他们、逼傅友文他们现出原形的机会!”
武乃大看着李墨眼中近乎疯狂的决绝,知道已无退路,重重点头:
“好!我这就想办法将消息传出去!保证吓破傅友文他们的胆!让皇上无法再作壁上观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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