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县爵府,后宅。
丑时二刻。
窗外明月为房内镀上一层银辉。
林寒酥面上桃花色尚未全消,鬓角腮畔黏着几缕青丝,她的右手轻柔摩挲着丁岁安趴在胸口的脑袋,“你下回想我提前说一声便是,何必用这种法子.”
听着像是责备,却听不出有任何生气的成分。
她骨子里便不是一个逆来顺受、安于命运的人,胸有丘壑、也有野心,还有灼灼欲望。
自从与丁岁安纠缠伊始,束缚被彻底撕碎。
丁岁安今晚逾墙越舍,将她一个大活人给偷出来,反倒搔中痒处。
禁忌、危险,带来的便是刺激。
这种隐秘的放纵,甚至还让她隐隐期待,下一次丁岁安又会给她带来怎样的惊喜。
“给不如要、要不如抢、抢不如偷.”
丁岁安枕着解压球,闭眼应道。
“呸!”
林寒酥自然能听明白‘给、要、抢、偷’的意思,不由道:“谁和你乱说的?”
“我大哥。”
“大哥?”
“你爹。”
“.”
林寒酥将插在丁岁安发髻间的五指抽了出来,不痛不痒的拧了拧他的耳朵,教训道:“想当初你在兰阳时多乖!我帮你涂药你都能脸红,如今跟着他们学坏了。往后少与林大富厮混”
“对了,姐姐你们这些天在作甚?一群人神神秘秘的。”
“在搞律符.”
林寒酥从来没打算瞒着丁岁安,便将律符一事的起因和原理细细讲了一遍。
“搞成了么?”
丁岁安来了兴致,林寒酥却道:“不算搞成.”
“什么叫不算搞成?”
“就是.有作用,作用却不大.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比如催阵令名曲《圣皇破阵曲》,以减字谱做律符后并不能激发受符之人的血勇胆气.”林寒酥脸上露出古怪且沮丧的表情,“只会让受符之人手舞足蹈,完全停不下来。”
她接着举例道:“还有丧心令名曲《长岭别》,制成律符后,也无法使人满心茫然、动作迟滞。只会让人.哭。”
“让人哭?”
“是呀,朝颜自告奋勇试验了一回,哭了半个时辰”
“哈哈哈~”
这倒是有趣。
想必是琴曲变成减字谱后,侵扰心神的效用减少了许多、或者说是只偏重某一种情绪,才出现了这种情况。
催阵令,激发血勇,催人奋进制成律符,只有让人跳舞的作用,但跳舞也是兴奋的一种表现吧?
丧心令,让人丧失目标、悲茫无措.制成律符,只会让人哭,但大哭不就是悲伤么?
“返春令曲目制成律符有什么功效?”
丁岁安一直对能够接骨愈伤的返春令很感兴趣,这回林寒酥却摇了摇头,“返春令要入国教才能修习。再说了,圣皇破阵曲和长岭别制成律符后没什么用,还去弄什么返春令的曲目呀”
“能让人跳舞、大哭,也不算没用吧?”
“有什么用?下次对敌,难道给朝颜使个圣皇破阵曲的律符,让她跳舞,骚死别人么?”
“哈哈哈~”
丁岁安闻言不由一乐,随后转念一想,林寒酥这是陷入思维窠臼了.破阵曲属于催阵令曲目,催阵令对己方施加正向Buff,所以她本能反应只能对自己人用。
但若将这律符贴到对手身上呢?
“姐姐,这几日我去瞧瞧,兴许能给些主意.”
“好吧。”
林寒酥想了想,先答应了下来,随后提醒道:“你去可以,但留意些,莫被妧儿瞧出咱们两个的事。”
“嗯。”
丁岁安抬头看了眼窗外天色,身子往上一耸,和林寒酥并肩躺在了一起,认真提议道:“姐姐,时辰不早了,我们再抓紧时间睡一觉吧?”
“.”
林寒酥此刻仍腰腿酸软没缓过来劲儿,连忙抬手抵住了丁岁安的胸膛,“等等,过几日,朝廷有件大事要宣布。”
“什么大事?”
“临平郡王即将担任天中府尹.”
“嚯!”
丁岁安一惊,原本已欺在林寒酥身上的身体缓缓转回躺了下去。
天中府尹,已空悬多年。
其地位之特殊,世人皆知.
“陛下准备立储了?”
“我不知道,但眼下局面.若立临平郡王为储,恐要生大事。”
“姐姐是说,陈翊和朱雀军?”
只要不是安平郡王陈端继承大统,谁当下一任皇帝都行。
但如今,陈翊掌着身负皇城宿卫、八部禁军之一的朱雀军,正常情况下,皇帝若有意立临平郡王陈竑为储君,肯定要先削了陈翊的军权啊!
丁岁安作为世人眼中的陈翊系一员,储位之争就有可能波及到自己。
林寒酥道:“并不止朔川郡王的军权一事,还有安平郡王必不会坐视临平郡王继承大统。”
也是,这几年朝廷但凡有祭祀、出征等重大场合,皆由陈端代皇帝主持。
在多少朝臣心中,他已是大吴储君,如今朝廷忽然搞这么一出,他的处境就尴尬了。
但丁岁安却道:“陛下虽年迈,但仍然健在,又有兴国殿下坐镇,就算陈端不服,只怕也不敢铤而走险吧?”
林寒酥想了想,忽地披衣坐起,不自觉压低声音道:“小郎,安平郡王没有退路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早年,太子和二皇子相争,闹得太过出格,被陛下圈禁、先后病死之事你知晓吧?”
“嗯。”
丁岁安还知道,陈端是太子之子,陈竑是二皇子之子。
林寒酥又道:“那你可知,皇长孙和皇三孙又是怎么去世的?”
“不是病死的么?”
“那只是朝廷的体面说辞,他二人同样是为了争夺储位,互相揭发对方谋反!最后被陛下秘密赐死”
“.”
皇长孙是陈端的嫡亲兄长,皇三孙是陈竑的嫡亲兄长。
原来两位血亲堂兄弟之间的仇恨,早从上代延续到了这代。
两人确实有不死不休的理由。
林寒酥能知道这些,大概率还是因为在公主府接触到了隐秘信息。
可信度极高,但丁岁安总觉吊诡,按说,依照当下律法喜欢连坐的惯例,上代太子和二皇子两败俱伤之后,子嗣就算不被牵连,也该送去封地、远离政治核心了。
但这两家不但继续留在天中,且任由仇恨继续滋生、传递。
“坐视手足相残,陛下已经糊涂成这样了?”
“嘘!不要命了你!”
林寒酥吓得赶忙捂住丁岁安的嘴巴,随后以更低的声音解释道:“陛下乃开国雄主,兴许在陛下眼里,唯有在一众兄弟间脱颖而出的那个,才有资格继承大统”
这他么不是养蛊么?
接着,林寒酥又小声道:“小郎,咱们只需跟紧殿下,尽快让公爹、叔伯,还有你那些弟兄们在军中站稳脚跟.储君之争,咱们暂且别掺和。”
(爱腐竹小说网http://www.ifzzw.com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