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接上回,那萨拉查问责哈利如何要与异族搭手施救,哈利听罢,却不应答,只反问道:
“这多比前番拼着性命透秘事与俺,助洒家破了伏地魔那厮的诡计。”
“今日洒家替他争个自由身,正是江湖上好汉‘投我木桃,报以琼瑶’的道理,有甚不妥当?”
萨拉查不留情面,只冷道:“哦?你的意思是,只要你个人心里过得去,完全可以放任巫师再次陷入千年前的困境?”
若是寻常巫师,早教这森然气势慑得唯唯诺诺不敢言。偏生哈利是个胆边生毛的,昂首嗤笑道:
“哥哥说了这许多,无非斥责洒家有小礼而无大义。若依俺来言,哥哥这话却更是见利忘义,连人也不配做了!”
“哥哥只道这千年前巫师如何教异族奴役,我等却又如何立于万族之首?”
“杀。”
哈利道:“呵!既恁地说,哥哥当年何不施展大神通,将那些个异族赶尽杀绝,也省却今日烦恼?”
“我以为你能想明白这一点。”萨拉查古井无波道:“灭掉一个种族,会导致其他种族联合起来针对巫师,进行永不止息的报复。”
“哥哥既知这先例开不得,便该晓得洒家今日行事所为那般!如今魔法界由巫师执掌牛耳,诸族垂首听命,全仗规矩,道义来治!”
“今日洒家若因他是个灶下奴仆,便昧了这等恩义;明日旁人便可称‘助我者乃是麻瓜,算不得同族’;后日更敢嚷‘此獠出身蛇院,纵有援手亦是心怀不轨’!”
“这般层层剥笋似的礼崩乐坏,恰如那朽堤溃于蚁穴,终要弄到天地翻覆,伦常倒悬,才是真个祸乱根本!”
“这多比既然舍身助我,洒家七尺男儿自当赤心相报。倘若来日这厮敢行甚么殃及巫师的鸟事,洒家自当手起刀落,了却因果!”
“吾心吾行澄如明镜,所作所为皆为正道!洒家这番道理,哥哥可认么!”
哈利声如霹雳,字字如金铁相击,萨拉查自是久久无言。
好半晌,哈利怀中方才飘出三两声稀疏掌声。
“我必须得说,哈利,你比罗伊纳更具有智慧——但是我对你有关道义的看法不敢苟同。”
哈利皱一皱眉,道:“哥哥有何见教?”
“我的挂坠盒呢?”
“这已经是一年前的事儿了吧?”
闻得此言,哈利不由长叹一声,这叹里带着七分愧,三分恼,真个是羞愧于心。
“哥哥休提!早前只当俺那义父是背义小人,原要擒来拷问。谁想竟是条好汉,端的冤枉了!”
“至于那彼得鼠辈,便是食死徒也嗤之以鼻,魂器秘事岂容这等腌臜货色知晓?”
萨拉查不吃他这话,“你现在说的就像是当年骗了罗伊纳的那个男人一样。”
“他说自己以后会回来,罗伊纳信了一辈子。”
哈利听得面皮上发臊,蓦地振衣而起,指天立誓:“哥哥且放宽心!洒家三年级学满时,若寻不回挂坠,甘受之哥哥责罚!”
见他立了誓,萨拉查便不多言。
哈利一路思忖着踱进门来,抬眼看时,那布莱克正与克利切厮打的厉害,衣橱里那沃尔加布的画像犹自叫骂,震得梁上尘埃簌簌而落。
多比立于墙角,兀自惊惶张望,见着哈利来了,忙不迭抢上前叫道:
“哈利·波特先生,他们打起来了,多比不知道该帮谁!”
“该死的小杂种!如果你再敢把那个疯女人的画像拿出来,我绝对要跟你没完!”
这布莱克扯了克利切长耳来吼,震得它头脑发晕,耳中嗡鸣,晕晕乎乎打两个转儿,跌坐地上再不作声。
“呼~别介意,哈利。”布莱克拍打掌心笑道:“家伙就是欠收拾。”
话音方落,忽见哈利面沉似水,忙收笑问道:“怎么?出什么事了?”
哈利掇条椅子坐下,长叹道:“义父容禀,适才洒家思量那萨拉查的挂坠盒何在。”
遂将除却格兰芬多剑,另三个创始人遗物恐成伏地魔魂器之事细细道来。
布莱克听罢,两道浓眉锁作铁铸的疙瘩,半晌作声不得。
“怪不得……事实上我一直感觉伏地魔的脑子有问题,和邓布利多教授对他智商超群的评价差距非常大。”
“看来这应该是他把魂器制作太多的缘故。”
哈利未及开口,却见那克利切挣扎起来,扯着喉咙嘶哑道:
“噢…波特小子想要消灭魂器……这和克利切真正的主人的想法一样……”
哈利听得此话,心下霎时警觉,急跨步上前,追问道:
“你道莫不是俺义父那二弟?此事与他有甚关系?”
这一连声追问,恰似钢刀剜心,惊得克利切抱头哀鸣。
“不!克利切不应该说出这些话来,雷古勒斯少爷分明叮嘱过的!”
那布莱克闻得胞弟名讳,恰似火药遇着明火,头脑里炸将开来,抢上前攥住克利切脖颈提在半空,急道:
“我弟弟跟你说了什么?”
“你知道他的死因——不,他到底还有没有活着?!”
布莱克逼问得紧了,克利切却似锯嘴的葫芦,只把破锣嗓子嚎得震天响,端的教人耳根生烦。
当下心头火起,掐紧那老精怪脖颈,直晃得它三魂出窍,喝道:
“给我记清楚了!我是布莱克家族最后一个后裔,也是你唯一的主人!”
常言道:旧恩难忘,主命难违。这克利切虽满心煎熬,终是抗不过刻骨奴令,只得抽抽噎噎,将那段隐情一五一十道来。
看官听说:原来那雷古勒斯当年年少气盛,痴迷伏地魔的威名,竟投他麾下。那魔头要寻个家养小精灵试药,雷古勒斯便将克利切献上。
谁知这伏地魔将克利切引至一处岩洞,内中暗藏魂器,布下重重机关。强逼了克利切饮那绝望药水,吃的它肚滚溜圆,肝肠寸断,神魂俱裂。
可怜这克利切受尽煎熬,全仗着“雷古勒斯少爷要我回来”一念,方挣得性命逃回。
那雷古勒斯见它归时形销骨立,心下自生疑窦。自此暗查密访,终窥破伏地魔蛇蝎心肠,更晓得岩洞中藏有魂器一物。
这雷古勒斯幡然醒悟,便存了破釜沉舟的念头,复携克利切再探岩洞。
虽盗得挂坠盒魂器,却中了伏地魔那绝户计,当场命丧黄泉,教湖里团团阴尸吞噬了。真个是:少年误入歧途深,壮士回头血沾襟。
这克利切一番话毕,偌大宅邸却鸦雀无声,但闻窗外风吹雪过,簌簌作响。
约莫三五息工夫,哈利霍然起身,叫道:
“古人云,过而能改,善莫大焉。既知俺义叔骸骨尚在那岩洞,岂有任其曝野之理?自当迎回遗骸,令他魂归故里!”
克利切闻听此言,浑身剧颤,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号哭之声撕心裂肺。
“可是,可是波特先生!那是非常危险的地方!”
“岩洞的湖里有数不清的阴尸,只有一条小船可以前往湖中心,但是小船上只能容下一个成年巫师,而且没有办法用飞行漂浮的魔法……”
“黑魔头太邪恶了!”
哈利双眉紧锁:“你既说那舴艋只容得下一个,当初又如何与俺义叔同过?”
“因为克利切不算巫师!黑魔头想看成年巫师和未成年巫师互相残杀!”
这克利切嘴里哭嚎的厉害,布莱克双目赤红如血,额上青筋暴起,狰狞断道:“那个真正的魂器在哪!”
“我弟弟把那个挂坠盒交给你了,对吧?”
“没,没错。可是,可是克利切销毁不了它。我用过了所有能想到的魔法,挂坠盒一点都没有坏!”
“噢!克利切太没用了!雷古勒斯少爷明明要我想办法销毁它!”
“我问你挂坠盒在哪!”
布莱克知晓胞弟如何死的,更按捺不住,劈手揪住克利切衣襟,唾星四溅道:
“带我去找!”
那克利切心如刀绞,满腔悲怆早塞得满当,却没了心思与布莱克争辩。
只把两只枯手抹着浑浊老泪,鼻涕擤的破风箱呼哧也似,佝偻着腰径往庖厨去了。
“克利切把它藏在了厨房的抽屉里,和其他雷古勒斯少爷的物品放在一起……”
这厮翻捣片刻,动静愈来愈急,直把锅碗瓢盆撞得叮当乱响。
“克利切明明就放在这里了,可是挂坠盒不见了!”
“克利切绝对没有记错……”
他寻不见挂坠盒,一时疯癫了,直将整个庖厨掀得底朝天,锅灶倾覆,米粮散落如雪,仍不见半点痕迹。
“不!有人偷走了挂坠盒!”
“克利切又让雷古勒斯少爷失望了!”
布莱克听此暴跳如雷,“你把它弄丢了?!这么重要的东西!你居然把它弄丢了!!!”
这克利切惊惶不定,瞪着一双呆滞大眼喃喃道:“克利切会把它找回来,克利切绝不会辜负雷古勒斯少爷的期盼……”
言罢,又打一响指。但见青烟骤起,身形早化作一阵阴风去了。
布莱克胸中恶火翻涌,恰似燎原猛虎。抄起灶间铜釜铁铛,劈头盖脸便往地上掼去。
但见瓷碗迸裂如冰花四溅,锡壶撞上墙板凹作一团。多比兀自缩在墙角发抖,大气也不敢喘一声。
直将庖厨砸得如遭兵燹,那布莱克方颓然跌坐在地,胸膛起伏如破风箱,粗喘道:
“雷古勒斯真应该把这件事告诉邓布利多教授,他明明知道凤凰社和食死徒是死敌……”
“他就是太自以为是了,跟我一样……”
哈利见状,先唤了多比去煎醒酒汤来,自家便盘膝坐于布莱克面前,正色道:
“义父且宽心。待来日哈利自当随你往那岩洞里走一遭,接引义叔英灵归冢!”
这番言语恍若冰水浇头,惊得布莱克醉意顿消三分,连连摆手道:
“这绝对不行!哈利,那实在太危险了!如果你出现了意外,哪怕是死,我也没有脸面再去见你父母。”
“我们应该先把这件事告诉邓布利多教授再说。”
哈利摇一摇头,“义父此言差矣!方才那克利切早说得明白,若要去那劳甚子湖心,只可乘舟。那舟却只容得一个及冠巫师,便是唤了邓布利多教授来又有甚鸟用。”
“况且那舟既辨不出弱冠巫师,洒家理应走这一遭!”
哈利这番言语端的有理有据,直说得布莱克心乱如麻,当下胡乱颔首应下,各自歇息不提。
转眼过了两日,这夜克利切忽现身形,但见它眼窝深陷,容貌颓废,浑似经了千里跋涉。
问及挂坠盒下落,只说追查到个唤作蒙顿格斯的飞贼身上。
须知这厮是个专在灰道里讨生活的,昔年也曾被邓布利多招揽至凤凰社做个耳目。
自伏地魔倒台,便专拣那些绝了嗣的圣族古宅下手,那布莱克老宅亦教他视作囊中物。只却不知使了甚么障眼法,竟连克利切也瞒过了。
哈利问明那岩洞所在,机关如何,克利切便又追贼而去。
布莱克得知了方位,登时焦躁起来,急煎煎便要使那幻影移形前往。
正欲行动时,却教哈利一把扯住衣袖叫道:
“义父且慢!欲破此局,尚需一位好汉相助方得周全。”
布莱克闻言一怔,“谁?”
哈利只笑道:“义父到了便知,且随俺先往那圣卡奇波尔村走一遭。”
布莱克当即使了幻影移形,但见遁光一闪,再睁眼时已立在村头。
远处正有一根十数丈的柳木巨棍直插云霄,棍身虬结,宛若苍龙升天。
布莱克心中吃了一惊,“哈利,你说的这个人是罗恩?”
哈利拊掌大笑,“正是俺罗恩兄弟!前番得了这件神兵,尚未寻着试炼的机缘。圣诞夜里洒家修书相邀,俺弟兄早应下来了。”
布莱克尚自咂舌,哈利早迈开步朝那巨棍行去。不过半炷香工夫,二人行至棍下,却见四周空寂无人。
正疑惑间,忽闻头顶簌簌作响,但见个赤发郎如灵猿般顺棍滑落,衣衫猎猎,笑声朗朗,不是罗恩·韦斯莱却又是那个?
“哈利!布莱克先生!你们总算来了!”
布莱克瞪眼看那通天巨棍半晌,又古怪道:“等等,你这不算是在校外使用魔法吗?”
罗恩嬉笑一声,浑不在意道:“我已经在家用过很多次了。很显然,这只是打人柳里面的魔杖随着我的心思在变化,我连魔咒都没有念。”
说罢,将巨棍缩成绣花针般大小,向耳朵里一塞。
“咱们赶紧走吧!”
“不不不,请先等一下,罗恩。”布莱克忙正色道:“你应该知道我们要去干什么吧?”
“当然知道,哈利早就已经跟我写信说过了。”
布莱克张一张嘴,犹豫片刻,“那…你父母知道这件事吗?”
“我说我和哈利出去玩了。”
此言既出,布莱克只觉太阳上发胀,头脑里阵痛。
待要再劝,哈利却笑道:“义父当年离家时,年岁尚不及俺兄弟,如今怎倒踌躇了。”
这一语正中要害,布莱克面上青红交错,只得伸开双臂,叹道:
“好吧,不过你们到了地方一定要听我指挥。”
哈利与罗恩把臂相携,布莱克使了幻影移形,霎时间这三个身影俱杳。再现身时,正立在一块黑礁之上。
但见:四围怪石嶙峋如剑戟,脚下惊涛裂岸起白虹,身后绝壁摩天垂黛色,崖底幽洞深藏泛玄光。
布莱克踮脚望那峭壁洞缝,皱眉道:“看来咱们得游过去了。”
罗恩咧嘴一笑,“用不着那么麻烦,咱们完全可以走过去。”
当下取了耳中柳魔棍迎风一抖变作五六尺大小,喝声“着”,那神兵倏忽化作百丈长龙,直捣洞旁石壁,震得碎石簌簌雨落。
旋即撒手任棍尾抵住礁岩,试踏两脚,便似灵猫探涧,张臂展腰,踩着那通天棍桥步步前趋。真个是:凌霄鹤驾云中步,赶海郎逐浪里烟。
布莱克把眼瞪得圆了,好半晌合不拢嘴,“这棍子真是被你玩出花样来了。”
三人依次踏棍而过,待行至缝隙前,罗恩抬脚轻跺,那百丈长棍霎时缩回寻常长短,飞入他掌中。
这几个沿着峭壁深处摸行,不过数十步,便见岩洞石阶蜿蜒向上。阶尽处立着一面光滑石壁,浑然天成。
布莱克举了魔杖贴壁细探,忽以杖尖轻叩某处,但见壁上陡然现出一道银白弧光,状若新月。
“找到了钥匙孔了!”
布莱克喜叫一声,当即举杖念咒,掌心立现一道刀割也似的血痕。
他将热血往弧光处一抹,整面石壁竟如晨雾遇阳般消散无踪,露出个黑魆魆的洞口。
罗恩讶道:“鲜血是打开这扇门的钥匙?”
“没错,这是我们去里面的代价。”布莱克施咒愈了伤口,“我的家养小精灵告诉我的。”
当下布莱克与罗恩各施了荧光咒便要进前,哈利见此讶道:
“兄弟怎的使了魔法却不遭魔法部那干鸟人来扰?”
“噢,哈利,你不知道吗?如果身边有成年巫师在,魔法部的踪丝就没法判断这道魔咒究竟是不是未成年巫师施的。”
哈利摇头道:“这魔法部端的是草台班子。”
当下也拿魔杖念了个荧光咒,与二人踏进洞里。
进洞时,只见好一个浩瀚墨潭横亘眼前,远岸渺茫难辨。仰面不见穹顶,唯觉阴风飒飒,远处一道惨绿幽光穿破浓雾,倒映湖心恰似幽冥。
三人沿湖岸徐行,果见一叶芥舟系在石畔。登船时那船儿轻轻一晃,容了三人落座,竟不沉没。
哈利摇头道:“那伏地魔到底是头脑却弦,既设禁制,偏不算计人数多寡。”
“早知如此,当请赫敏大姐并诸位好汉同来,便似迭罗汉般坐满了。任他水底藏得千百阴尸,能奈我何?”
布莱克嘴角抽搐,“事实上,哈利,哪怕是詹姆也想不出这么邪门的主意。”
“你这也太不巫师了。”
他又发几句牢骚,这三个便一齐往湖心去了。
那哈利立在船头,睁一双碧眼辨着水路;罗恩在后,只把一对木桨使得风生水起;布莱克探出半截身子,魔杖头迸出幽幽冷光,直照进那深不见底的寒潭。
但见水下影影绰绰,尽是浮沉的阴尸,老幼妇孺、高矮胖瘦一应俱全,也不知那伏地魔从何处搜罗来这许多枉死之人。
布莱克观望半晌,咬牙道:“该死!这下面少说也有上千个阴尸,我根本找不到我弟弟在哪!”
罗恩忙劝道:“布莱克先生,你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,别碰到的那些玩意儿。”
布莱克却不应答,又瞪目搜寻半晌,方恨恨收回身,“放心吧,罗恩,我没有那么鲁莽。”
约莫半炷香工夫,小舟撞上一处黑岩小岛。那岛方圆不过三五丈,通体是整块墨黑巨岩,当中迸出森森碧光,照得三人须眉皆绿,恍如置身阎罗殿前。
哈利三个踏步上得岛来,定睛看那绿光时,却见一个石盆,底下带着座子,恰似那冥想盆一般。
石盆里满盛着碧荧荧的汁水,恍若蛇涎烈毒,隐约照见汁水底下沉着个坠子模样的物事。
布莱克双眼直勾勾地钉在盆中,喉头哽咽,半晌才嘶声道:“那是我弟弟留下的遗物。”
“我敢说他一定在挂坠盒里面留了信息。”
罗恩瞅着那绿惨惨的汁水,面上露出几分嫌恶,只将手中柳魔棍缩成魔杖大小,对那石盆念了个漂浮咒。
岂料那石盆纹丝不动,波澜不惊,却是半点作用也无。
罗恩讶道:“魔法居然不管用!”
“这应该就是克利切说的绝望药水了,比同时中一百道钻心咒还要痛苦的魔药。”
布莱克吸一口寒气,“只有把它们喝完才能拿到我弟弟的遗物。”
罗恩闻言,大惊失色,“把这玩意儿喝了?这真是人能喝的?!”
布莱克却不答话,将袖口撸至肘间,谨慎道:
“我先尝一口。”
言罢,伸长舌根,俯身往那盆中轻轻一蘸。
说时迟,那时快。但见他浑身猛地一僵,四肢陡然挺直如铁,双眼暴突似铜铃,喉中荷荷作响,恰似被无形铁索勒住了脖颈一般。
哈利见着布莱克这般模样,急抢上前扶他躺倒,一手不住抚他胸腹顺气。
约莫半盏茶工夫,布莱克眼中方渐渐聚起神光,痴痴喃喃。
“詹姆…我怎么看到你了……”
罗恩蹲一旁与他宽慰,“布莱克先生,你还活着。”
“噢…莉莉……你为什么要剪短发…太丑了……”
罗恩脸一黑,“别管他了,哈利,我看他一点儿事儿没有。”
正所谓:不禁不为,愈禁愈为。若布莱克抵死不愿饮那绿汁水倒也罢了,偏他这般惨状,反勾起罗恩几分执拗。
当下把心一横,竟也凑近石盆,学那布莱克以舌尖轻点。
霎时间罗恩如遭雷击,浑身绷直乱颤,直挺挺倒在地上。
哈利忙又照前法施为,轻抚半晌,罗恩方悠悠转醒。
“渴。”
罗恩舔着干裂嘴唇,挣扎欲起,面上犹带迷蒙。
他晃悠悠抽了魔杖,念咒唤来清泉,岂料水柱方现,便陡然散作万千银珠,噼里啪啦坠地无踪。
见得此景,罗恩豁然明悟,此亦是那伏地魔所设的连环计!
若要取物,须得呷尽绿汁水。吃尽了口里干燥难耐,又不可使那魔法来唤清泉,唯有饮那湖中浊水。可一沾了水面,又怎避得开潭底千百具阴尸索命?
哈利见二人这般光景,心中暗道:
这劳什子药水端的狠毒!俺义父与兄弟这等好汉,只沾得一滴,便似抽筋剥骨一般。若要保全他两个,这药水合该洒家来吃。
正思量间,却见布莱克挣扎起身,掣出魔杖对岸边顽石叱声咒语,削出个石碗来,便要俯身舀那绿莹莹的药汁。
哈忙劈手攥他腕子,叫道:“义父且住!这苦水合该哈利来饮!”
“这,咳咳!这绝对不行!杀了我也不行!”布莱克咽一口干唾沫,斩钉截铁道:“这是我自己的事,没理由让你来承受这种痛苦。”
“义父差矣!洒家立过血誓,不杀伏地魔那厮誓不为人!”
“入学二载虽与那厮有几番交手,见的却尽是残魂幻影,未尝识得他真手段。”
“今日既知此物不过摧肝裂胆,却伤不得性命,洒家偏要试它一试,也断一断那伏地魔真身是个甚么鸟人!”
话音落下,哈利臂膀骤然发起千钧力,布莱克只觉腕骨一痛,五指一松,石碗早被哈利劈手夺去。
不待二人阻拦,哈利早舀一碗举至唇间,“咕咚咚”将满碗碧波饮得一滴不剩。
那药汁甫一入喉,哈利便觉似有千百道阴风劈入脑髓,却比麾下千百个摄魂伥鬼齐齐发难更甚!
但见惨苦恶念翻涌而来,直搅得三魂七魄都在油锅里煎。浑身骨节里犹如万千火蚁啃噬,五脏六腑好似被无形利刃寸寸凌迟。
但见他额上青筋暴起,牙关咬得咯咯山响,几乎迸碎满口银牙。
布莱克慌得搀住,连声唤道:
“哈利!你没事儿吧?”
罗恩朝地上狠啐一口,伸手便要夺那石碗,“我来喝!”
不料哈利双臂猛然一振,将二人震开半步,竟咧出个森然笑容。
“有甚打紧!这滋味却比南瓜汁还淡三分!”
言罢,魔杖挥处,岛上岩石应声化作两张石椅,一副棋盘。
哈利稳坐如山,朝罗恩喝道:“兄弟既精于棋道,且陪洒家杀上几局,单饮这鸟水有甚趣味!”
罗恩见他状若疯虎,不敢违拗,只得战战兢兢入座对弈。哈利随手移了一子,反手将石碗塞到布莱克手中。
“劳烦义父满上!”
布莱克如梦初醒,颤巍巍舀了半碗递去。哈利仰颈饮尽,忽将空碗重重顿在石上,声震四野,大笑道:
“不够!不够!再与洒家斟满来!”
有分教:
对弈不曾妨吃毒,痛楚钻心不改容。
大笑急呼斟满盏,更将恶汁化豪雄!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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