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余人的袁军重骑兵,徐徐自后方推进。
其气势形状与周围士卒迥然不同,富贵中带着威严。
一匹匹精挑细选的幽州战马明显更加高大威武,其气息喷涌,激荡出去的尘土冲的极远,让袁军其余骑兵都是退避三舍,不能近前。
“回!”
张辽率领汉军重骑兵悍然调转方向,开始从正面战场开始脱身。
袁军重骑一现,汉军重骑就要遁走!
士气低迷的袁军此时纷纷振臂高呼!
只有蒋义渠开始觉得无力。
上次昆阳之战的时候,蒋义渠就知道汉军阵中有张辽这么一号人物。
那时候的张辽,就和草原上的狼群一样,无论前方是什么,都敢扑上去追逐、撕咬!如今这一千重骑,哪里可能让张辽撤退?
蒋义渠,已经隐隐明白了汉军的骑兵战法。
但此时,袁军难道还有别的抉择吗?
重骑兵一旦出发,就再无停下的可能!
“追!”
蒋义渠虽然下令,但他却已经面如死灰!
此战,从一开始,就好像完全落入到了汉军的节奏当中!
即便是现在的追逐,都让蒋义渠有些胆战心惊。
与汉军的骑兵阵势相比,此时的袁军就好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糙汉,除了一往无前外,什么都不再拥有,不再思考……
在袁军重骑的率领下,袁军的整个骑兵军阵宛若雄鹰忽然又有了头颅,可以继续展开双翅扫荡战场。
可惜袁军终究只是雄鹰,而非鲲鹏。
绝云气,负青天,扶摇直上九万里,岂是凡间之物所为?
随着长距离的冲刺,袁军的重骑兵渐渐失了马力,失了速度,行动开始变得迟缓。
也就是在袁军骑兵速度开始下降的那一刻,被追逐的汉军再次出现动作!
两翼已经休息好的轻骑慢慢降下速度,与袁军保持在五十步的距离。并让重骑先行一步去到前方开始休息。
黄盖、韩当脚踩马镫,腰背舒展,整个人朝着侧后方偏去。
其手上,依旧是那带给袁军噩梦的角弓、重箭!
“射!”
一声令下,无数柳叶箭矢被抛上天空。
又是一道沉重的乌云从天而降。
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,犹如雷暴轰鸣,直接笼罩于袁军的前方阵地。
“没事的,没事的……”
蒋义渠不断安慰自己。
那可是重骑兵!
其身上的甲胄,都是取邯郸精铁,由邺城最顶级的工匠所锻造的!
他们,和那些只着轻甲的袁军骑兵不一样!
袁军重骑兵也是这般思绪。
铁胄、牛皮……
这样的防护,足够让他们承受战场上任何兵器的攻击!
“噗!”
直到身上传来剧痛,直到身下的战马传来悲鸣……
袁军士卒这才惊愕的看到,那不可一世的重甲骑兵,那高高在上的重甲骑兵,竟然也如普通骑兵一样,纷纷坠下马去!
汉军的重箭,竟然可以穿透重甲!
蒋义渠手脚冰凉!
这个情报,在开战前,没有人知晓!
说好的明牌!
但刘邈竟然藏着一张最小的牌!
不是什么兵员调动,不是什么骑兵甲胄。
所有的胜负,竟然就在那不过半指宽的箭簇上!
不对!不止箭簇。
蒋义渠这回看的真切。
还有汉军双脚踩着的马镫,以及卡在胯下的马鞍!
蒋义渠不敢置信,就凭这些东西,汉军的骑兵,难道就能胜过袁军的骑兵?
可无论信与不信,蒋义渠知道,这都是事实!
同样一匹战马,在汉军种种配件以及骑兵战法的加持下,所爆发的战力远远要胜过袁军!
“大公子!汝真为大赵千古罪人啊!!”
若是早知道汉军能够将骑兵装备到这般地步,运用到这般地步,谁敢卖给刘邈战马?!
若是早知汉军的骑兵能有这种威力,袁绍究竟是否还能那般坦然无谓的原谅袁谭?
袁家的过错。
父子的过错。
但此刻承担的,却是无数在战场上冲锋的袁军将士!河北青壮!
蒋义渠头一次,在战场上双眼变得湿润起来。
为何……同样是士卒,袁军的士卒,大赵的士卒,河北的士卒,就要受这样的罪?
为何……
“嘭!”
又是一声巨响。
前方的汉军轻骑在消耗完携带的箭矢后,已经将袁军的骑兵逼的只能暂停步伐,彻底失去速度。
而此刻,这些汉军轻骑又是朝着两翼退去。
而这无比熟悉的一幕让蒋义渠目眦欲裂。
“撤!”
不打了!
真的不打了!
再打下去,袁军全部的骑兵力量都将在此战损失殆尽!
求求你们!真的不打了!
但蒋义渠的祷告并未被任何人听见。
随着汉军轻骑从两翼撤走,中央那支熟悉的重骑重新出现在两军阵前。
与方才不同的是,如今张辽率领的这支重骑手中并不是方才那优雅致命的弯刀。
其手中,纷纷换成了一杆镰钩枪。
那狰狞的镰钩就好像神龙的利爪,就好像毒蛇的尖齿。
仅仅看到那武器的第一眼,袁军重骑这边就胆寒了起来。
显然,其已经猜到了这种兵器的用法,猜到了这种兵器是来针对谁的。
“冲锋!”
已经修整完备的张辽重新欺身而上!
一方是全力冲刺。
而另一方则是被箭雨钉在了原地。
这次的碰撞,几乎是最没有意外的骑兵作战。
镰钩枪的小枝轻松就能勾住这些重骑兵那沉重的衣甲,然后借用惯性将骑兵狠狠摔到地上,再由后方赶来的战马进行践踏。
袁军引以为傲的头颅,就好像马踏飞燕一样,被重重碾进泥里,碾进土里。
没有了头颅,刚才还想要振翅飞翔的雄鹰便好似成了学鸠,虽想决起而飞,但却抢榆枋而止,成了在地上不断扑腾的残骸。
这一次,没有了任何的阻碍,汉军的重骑兵,终于犹如狼入羊群一样,踏入到了袁军轻骑的军阵当中。
无数人纷纷弃了镰钩枪,重新掏出兵刃。
有弯刀,有轻锤,就连张辽也不强制其余士卒用什么东西。
因为所有人都知道,这场战事……已然结束!
后方黄盖、韩当调转方向也重新杀了回来。
一股、三股、十股、百股!
汉军的骑兵不断分裂,到了最后甚至有人能够一人成军,在袁军的骑兵军阵中凿穿了一面又一面人墙。
整个袁军的军阵,被彻底蚕食、腐烂,然后分解!
蒋义渠眼睁睁看着一名极其雄壮的汉将朝着自己冲来。
虽然看不清对方面容,但蒋义渠能够肯定,此时过来的必然是张辽。
可蒋义渠此时的身子已经完全不想动弹。
即便明知道袁军的旗帜!袁军的军魂就在身后,蒋义渠依旧是连动都不想动。
低垂头颅。
蒋义渠忽然冒出一个莫名的念头——
自己这么些年征战,到底是为了什么?
可惜不知是因为外面太吵,还是因为现在时间太迟,蒋义渠的脑海中仅仅浮现这个问题,便再也推进不下去答案。
对面。
张辽也已经冲至袁军将旗旗下。
看到蒋义渠那毫无抵抗的姿势和垂下的头颅,张辽眼中虽有意外,却还是手起刀落——
“敌将,已被斩首!”
……
刘邈、周瑜,曾经在定陶看过对岸的袁军。
那无边无尽的军营,就好似高山一般巍峨,让人感觉世上恐怕没有比那更震撼的场面。
不过现在二人知道了。
比高山更震撼的一幕……
是山倒!
东侧的平原上,一座山岳缓缓崩塌,落的到处都是。
碎石四处乱蹦,时不时就蹦到芒砀山下的步卒兵众中,引起袁军步卒的恐慌。
周瑜唏嘘过后,便要人牵来战马。
“此役,仅差最后一步!”
说话间,透过面具上方两个狭小的空洞,周瑜已经是缓缓看向对面的沮授大营。
“去吧!朕给你温壶酒!到时候保证你回来的时候酒是温的!”
刘邈依旧是那副样子,只是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,脸上终究带着几分潮红。
“好!”
周瑜骑上战马,重新正了正脸上的面具——
“擂鼓!”
这次的鼓声,从一开始便响亮而急促!
力士的双臂已经微微颤抖,但是鼓槌依旧打的响亮!
谁都知道!
这,将是此战最后一次擂鼓!最后一次冲锋!
太史慈此时同样跨上战马。
此时太史慈脸上、身上尽是发黑的血污,但是那双鹰目却始终明亮。
“冲锋!”
“大汉万胜!”
其身后,那些还在喘息着的,还活着的汉军士卒同样举起手中的刀枪剑戟,竖立过头顶——
“大汉万胜!”
张辽、黄盖、韩当此时也已经驱赶着袁军士卒来到了战场中央。
听到芒砀山上传来的鼓声,三人都是一夹马肚,调转方向,全力向着沮授本阵冲刺!
而沮授此时也在看着芒砀山,看着那从未动摇过的赤色龙纛。
“嗯?”
沮授视线微微上移,却见芒砀山上空云雾缭绕,似龙虎盘踞,又似亭亭华盖,将整座芒砀山护佑其中。
“芒砀山,莫非果真有天子气?”
即便是沮授,现在也在想些无关紧要的东西。
因为战事的胜负,战事的结果,已经彻底与他再无关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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