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信纸的灰烬在空气中打着旋,最终落定。毛草灵眸中的光芒却愈发锐利。这封匿名密信,像是一根针,刺破了表面逐渐平静的湖面,提醒她水下依旧暗流汹涌,甚至可能牵扯到更遥远的因果。
“故人……”她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。她在唐朝并无深交,若说故人,除了那早已模糊的家族记忆,便只剩下……当初决定让她这个“罪臣之女”顶替和亲的幕后推手?或是唐朝内部,对乞儿国如今局势格外“关注”的某些势力?
她唤来墨羽,将密信之事告知,命他暗中追查信件的来源,同时加强对安西侯林家,以及所有可能与唐国有隐秘关联的势力监控。
“娘娘,是否要提醒陛下?”墨羽谨慎地问道。
毛草灵沉吟片刻,摇了摇头:“陛下近日为边境屯田之事劳神,此事尚无实证,暂且不必让他烦心。本宫自有分寸。”
她需要时间,需要更多的线索,来拼凑出完整的图景。肃清内部的行动,不能因此被打乱节奏。
数日后,肃政院,夜。
冷锋再次求见,这一次,他带来了更为确凿的证据。
“娘娘,我们暗中监视赵元吉的妻弟与那江南商号的联络人再次秘密会面,被我们的人当场擒获,搜出了他们准备传递的密信。”冷锋呈上一封火漆已被拆开的信件,“信中虽用了暗语,但经过破译,内容是指示那商号,将另一笔更大数额的款项,通过地下钱庄,辗转汇往北境,收货人……指向黑水部族的一位长老!”
毛草灵接过密信,快速浏览着破译后的内容,眼神冰冷:“资金用途?”
“信中提及‘购置军械’,‘以备不时之需’。”冷锋声音低沉,“而且,我们安插在赵府的眼线回报,赵元吉近日频繁召集其心腹于密室议事,府中戒备异常森严,似乎在筹划什么大事。其子赵猛,掌管京城西大营一部兵马,近日也以操练为名,频繁调动士卒,行为可疑。”
资金、军械、兵马异动、与敌族勾结……所有的线索,都指向了兵部侍郎赵元吉,正在策划一场新的、可能比龙煊叛乱更为凶险的阴谋!
“他倒是沉得住气。”毛草灵冷笑一声,“庆功宴刺杀失败,不仅没有收敛,反而加快了步伐。是狗急跳墙,还是自以为胜券在握?”
她站起身,在堂内踱步。现在动手,证据链已经相对完整,足以拿下赵元吉。但,是否能将其党羽一网打尽?那个隐藏在更深处的,可能与唐国有关的“故人”,是否会被惊动?
时机稍纵即逝,不能再等了。
“冷锋。”
“臣在。”
“立刻调动你能信任的所有肃政院侍卫,持本宫手令,会同御林军副统领张贲(已确认忠诚),秘密控制京城西大营赵猛所部,解除其兵权,若有反抗,格杀勿论!”
“是!”
“墨羽。”
“属下在。”
“你亲自带一队暗卫,持陛下密旨(毛草灵早已请得龙昊空白密旨备用),包围赵府,不许放走一人!待本宫与陛下抵达后,再行入府拿人!”
“遵命!”
命令一条条发出,肃政院这座新成立的衙署,瞬间如同一架精密的战争机器,高效而冷酷地运转起来。夜色,再次成为了行动最好的掩护。
毛草灵则迅速入宫,面见龙昊。她将目前掌握的证据和她的判断、以及已经做出的部署,简洁明了地向龙昊禀明。
龙昊听完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他信任赵元吉多年,甚至在其与龙煊有旧的情况下依旧予以重用,没想到此人竟包藏如此祸心!
“好个赵元吉!朕待他不薄,他竟敢私通外敌,图谋不轨!”龙昊猛地一拍桌案,“就按皇后说的办!朕与你同去赵府,朕要亲自问问这个逆臣,他究竟意欲何为!”
赵府,灯火通明。
赵元吉正在书房内,与几名心腹将领密谋。他们面前摊开着一张京城布防图,赵元吉的手指正点在皇宫的位置上。
“……届时,以火光为号,猛儿在西门响应,黑水部的精锐会伪装成商队从北门潜入,里应外合……”赵元吉眼中闪烁着疯狂与野心的光芒。庆功宴的失败让他意识到,常规手段已难以撼动帝后,唯有行此险招,方能搏得一线生机,不,是搏得那至高无上的权柄!
然而,他话音未落,书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声,以及管家的惊呼和呵斥声!
“怎么回事?!”赵元吉脸色一变,猛地站起身。
书房门被轰然撞开,一名家将浑身是血地跌撞进来:“老爷!不好了!府邸被……被御林军和不知名的黑衣侍卫包围了!我们的人……抵挡不住!”
“什么?!”赵元吉及其心腹皆是大惊失色。
就在这时,一个清冷而威严的声音,透过混乱的嘈杂,清晰地传入了书房:
“赵侍郎,夜深人静,聚集部将,所议何事啊?”
随着话音,一身戎装、披着玄色斗篷的毛草灵,与面色冰寒、龙行虎步的皇帝龙昊,在一众精锐侍卫的簇拥下,出现在了书房门口。墨羽如同影子般护卫在毛草灵身侧,眼神如刀,锁定着房内每一个人。
赵元吉看到帝后亲临,尤其是看到毛草灵那洞悉一切的眼神,瞬间面如死灰,他知道,完了!一切都完了!
“陛……陛下!娘娘!”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,试图做最后的挣扎,“臣……臣等正在商议……商议边境防务……”
“边境防务?”龙昊冷笑一声,目光扫过桌上那张未来得及收起的京城布防图,“商议防务,需要动用你儿子西大营的兵马?需要勾结黑水部族,购置军械?赵元吉,你当朕是昏君吗?!”
龙昊直接将最核心的指控抛了出来,如同重锤,彻底击碎了赵元吉的心理防线。
赵元吉瘫软在地,汗如雨下,嘴唇哆嗦着,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他身边的那几名心腹将领,也早已被侍卫制服,按倒在地。
毛草灵缓缓走上前,目光落在赵元吉身上,声音不高,却带着致命的压力:“赵元吉,庆功宴上的刺杀,也是你主使的吧?曹德安不过是你推出来的替死鬼。本宫很好奇,你背后,是否还有他人?那个来自唐朝的‘故人’,是谁?”
“唐……唐朝?”赵元吉猛地抬起头,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与茫然,不似作伪,“娘娘明鉴!此事……此事与唐朝无关!是……是罪臣利欲熏心,与黑水部族勾结,欲……欲拥立……”他看了一眼龙昊,没敢说下去。
毛草灵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和眼神,心中判断:赵元吉似乎真的不知道“故人”之事。难道那封密信所指的“故人”,并非赵元吉背后之人?亦或是,赵元吉这个层级,依旧接触不到真正的核心?
无论如何,赵元吉这条线,到此算是基本清楚了。他是主谋,但并非最终的黑手。
“押下去,严加看管,等候审讯。”龙昊厌恶地挥了挥手。
侍卫将面如死灰的赵元吉及其党羽拖了下去。
帝后二人站在一片狼藉的书房中,气氛并未因擒获主犯而轻松多少。
“看来,这朝堂之下,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浑浊。”龙昊叹了口气,握住毛草灵的手,“辛苦你了,草灵。若非你明察秋毫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毛草灵摇了摇头:“陛下言重了,此乃臣妾分内之事。赵元吉虽已落网,但其背后是否还有隐藏更深的势力,与唐朝的关联究竟如何,尚需深查。尤其是……安西侯林家。”
她将冷锋调查到的,关于安西侯林家曾与唐朝往来密切的情况,以及那封匿名密信的事情,选择性地告知了龙昊(暂时隐去了“故人”的具体字眼,只说是可能涉及唐朝的警告)。
龙昊闻言,眉头紧锁:“安西侯林啸?他镇守西陲多年,家族根基深厚,若他真有异心……”他没有说下去,但眼中的忧虑显而易见。
“目前尚无实证,臣妾会继续暗中调查。”毛草灵道,“当务之急,是稳定朝局,彻底清算赵元吉党羽,安抚边境,防止黑水部族趁机作乱。”
“嗯。”龙昊点头,“朝中之事,你多费心。边境军务,朕会亲自部署。”
帝后二人携手走出赵府,夜空之中,乌云散开,露出一轮清冷的明月。一场迫在眉睫的叛乱被扼杀于萌芽之中,但毛草灵知道,真正的风暴,或许才刚刚开始。那来自唐朝的“故人”和十年的约定,如同悬在头顶的阴云,预示着更大的变局即将来临。
她抬头望月,目光坚定而悠远。无论未来如何,她已做好准备,去面对,去抉择,去守护她所拥有的一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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