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宝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悬了三秒,赵亮明的微信头像泛着冷白的光,像块结了霜的玻璃。
他喉结动了动,腐牡丹的气味正顺着鼻腔往肺里钻——这次不是从小诗发梢,倒像是从手机屏幕里渗出来的。
"李哥?"施丽娅的声音带着颤,她正用温水给小诗擦手,"你脸色好白。"
李宝抬头,正撞进张远山沉下来的眉峰里。
老道士的手指还捏着那张焦黑的黄符,布袋子搁在床头柜上,原本清脆的朱雀鸣叫声这会儿像被浸了水,闷得发黏:"魏菁刚死的时候,阳气还没散尽。"他指节叩了叩遗像,"你们看她眼睛——普通横死鬼的眼白该是青灰的,可她刚才蓝得扎眼。"
小诗突然打了个寒颤。
她原本搭在施丽娅手背上的手指猛地蜷起来,指甲几乎掐进掌心里:"我......我后背发凉。"
赵婉儿"唰"地站起来,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鸣响:"张师傅,您刚才说金凤凰里有厉害的阴气缠着小诗?
那、那是不是就是害魏菁的东西?"她的指甲抠着椅面,指腹泛出青白,"能不能现在就去把那东西除掉?"
张远山却摇了摇头。
他从布袋子里摸出半块龟甲,在掌心搓了搓,龟甲上的裂纹突然渗出暗红:"阴气相缠有三种——索命、夺运、养怨。
魏菁说那东西在'窥探',说明它还没打定主意要小诗的命。"他抬眼时,眼角的皱纹里像结了冰,"可它在等。
等什么?
等小诗身上的怨气养得更足,等魏菁的保护罩破个洞。"
"保护罩?"小诗的声音发飘,她盯着自己发梢沾的糯米,"魏菁......真的在护着我?"
"她死前沾了井里的怨气,你兼职时总路过那口老井,发梢蹭上了。"李宝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,乾陵地宫连地下暗河的画面突然浮上来——魏菁说后巷的井通地下河,那口井,会不会也连着乾陵?
他压下翻涌的念头,"但魏菁走了,现在怎么办?"
张远山的龟甲"咔"地裂成两半。
他猛地攥紧手掌,指缝里渗出血珠:"小诗中了'七日杀'。"
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。
施丽娅的温水杯"当啷"掉在地上,小诗的瞳孔缩成针尖,赵婉儿的嘴唇抖得说不出话。
"七日杀,七日成。"张远山的声音像敲在破钟上,"那东西每天子时会往小诗身上推一道阴气,第七天子时,阴气聚成刀。"他掀开小诗的刘海,眉心那团模糊的黑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浓,"今天是第一天。"
小诗突然抓住李宝的手腕,指甲几乎要嵌进他血管里:"我、我下周还要去金凤凰兼职......那地方是不是不能去了?"她的呼吸越来越急,胸口剧烈起伏,"我不去了行不行?
我辞了工作,在家躲七天......"
"躲不了。"张远山打断她,"阴物缠人,跟的是气,不是人。
你就算躲进庙里,它也能顺着怨气找过去。"他摸出三张黄符拍在小诗床头,"唯一的办法,是进金凤凰找到那东西的根——要么收了它,要么让它主动放你。"
"进金凤凰?"小诗的脸"唰"地白了,她松开李宝的手,往后缩到床头,"我不去!
我昨晚在后台换衣服,镜子里看见有影子站我背后......我以为是同事,回头看又没人......"她突然捂住嘴,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淌,"那是不是......那东西?"
布袋子里传来"刺啦"一声,像有指甲在抓挠皮面。
李宝的手机再次震动,赵亮明的消息跳出来:"我知道魏菁坠井的秘密,见面聊。"他盯着屏幕,腐牡丹的气味突然浓得呛人,连施丽娅刚擦的温水都染上了股烂花瓣的酸臭。
"小诗!"赵婉儿扑过去要抱她,却在触到肩膀的瞬间缩回手——小诗的皮肤冷得像块冰。
小诗的眼睛慢慢闭上,睫毛剧烈颤抖。
她的头歪向一侧,嘴角又渗出白沫,这次混着血丝。
李宝摸她的脉搏,跳得又急又乱,像要从血管里挣出来。
张远山猛地抓起铜铃。
他的道袍被冷汗浸透,后背的太极图晕成一团墨:"魏菁走了!
她护不住了!"铜铃声撕着空气,他另一只手捏着桃木剑往空中乱挥,"何方阴物!
报上名来——"
布袋子突然炸开。
朱雀木雕"啪"地摔在地上,断成两截。
从裂开的木缝里爬出一团黑雾,裹着腐牡丹的腥气,直往小诗脸上扑。
李宝抄起床头的糯米砸过去,黑雾"吱"地尖叫,散成几缕,又诡异地缠回一起。
"闭眼!"张远山吼了一嗓子。
他咬破指尖,在空气中画了道血符,"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——"
黑雾突然凝固。
它扭曲着凝成半张人脸,青灰色的眼白翻着,嘴角咧到耳根:"......养......"
"走!"张远山的血符"轰"地烧起来,黑雾"刺啦"一声被撕开道口子,"它在养怨气!
小诗身上的怨气越重,它越厉害——"
话音未落,黑雾"咻"地钻进地板缝。
小诗猛地睁开眼,剧烈咳嗽起来。
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掌心里多了道月牙形的血印,正往外渗着黑血。
张远山瘫坐在椅子上,额角的汗滴在道袍上,晕开深色的印子。
他捡起断成两截的朱雀,喉咙里发出一声叹息:"这阴物比我想的厉害......"
"那小诗怎么办?"赵婉儿跪下来,抓着小诗的手直哭,"您不是会抓鬼吗?
您救救她......"
"我要是现在硬来,小诗的魂会被一起撕碎。"张远山摸出张新的黄符贴在小诗眉心,符纸立刻泛起黑气,"得先找到它的根。
金凤凰的地底下......"他突然抬头看向李宝,"你说乾陵地宫连地下暗河?"
李宝心头一紧。
他想起魏菁说后巷的井通地下河,而乾陵地宫也连着暗河——难道金凤凰的阴物,和乾陵的秘密有关?
"李哥?"施丽娅轻轻推他,"小诗醒了。"
小诗正盯着自己掌心的血印,睫毛上还挂着泪。
她抬头时,眼神里混着恐惧和迷茫:"你们刚才......说我中了七日杀?
说有东西要在第七天杀我?"她的声音轻得像片叶子,"这......这是真的吗?"
李宝张了张嘴,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窗外的月光漏进来,照在小诗发梢的糯米上,泛着冷白的光。
而他手机里赵亮明的消息还亮着,像双躲在暗处的眼睛。
小诗的睫毛颤了三颤,终于缓缓睁开眼。
她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阴影,喉间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花:"我......刚才是不是又昏过去了?"
赵婉儿立刻抓住她的手,指甲几乎掐进她腕骨:"小诗!
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吓人?
你嘴角都冒黑血了!"她的声音带着哭腔,发梢沾着刚才扑过来时蹭到的糯米,"张师傅说你中了......七日杀。"
"七日杀?"小诗的瞳孔微微收缩,像被冷风猛地灌了眼。
她转头看向张远山,老道士正用黄符擦着桃木剑上的黑渍,符纸碰到剑身就滋滋冒青烟,"这......这是封建迷信吧?
我上个月还陪我妈去庙里求过平安符......"
李宝摸出兜里的录音笔。
魏菁的声音从金属壳里泄出来时,他的拇指在暂停键上悬了悬——那是昨夜他在魏菁坠井的老井边捡到的,录音笔沾着青苔,却还能正常播放。
"小诗......"魏菁的声音带着潮湿的回响,像从井底浮上来的气泡,"你发梢沾的糯米是我放的,我护不住你太久。
金凤凰后台第三面镜子后面有个暗格,里面压着半块龟甲......那东西在养怨气,七日杀......"
小诗的手突然抖起来。
她盯着录音笔,喉结动了动:"这是魏姐的声音......她上周还说要请我喝奶茶......"她的指甲抠进床单,指腹泛出青白,"可她不是摔下井......怎么会......"
"她死得太急,怨气缠在井里,又顺着你发梢的阴气跟到你身上。"张远山将断成两截的朱雀木雕收进布袋子,袋口的红绳系得死紧,"刚才那团黑雾就是怨气凝成的形,它在试你的底线。"他指了指小诗掌心的月牙形血印,"你越怕,它越欢。"
小诗突然抓住施丽娅的手腕,后者正用热毛巾给她擦脸,手背上还沾着刚才摔碎的温水渍:"娅姐,你信吗?"她的眼睛亮得反常,像被火烧着的玻璃,"我昨晚在后台换衣服,镜子里真的有影子......我以为是同事小芸,喊了她名字,可回头......"她的声音突然哽住,"小芸说她那晚根本没去后台。"
施丽娅的手指在毛巾上绞出褶皱。
她想起昨夜陪小诗值夜班时,储藏室的衣架突然全掉下来,铁丝撞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——当时她还以为是老鼠,现在想来,那些衣架摆得整整齐齐,老鼠根本够不着最上层。
她低头看着小诗泛青的唇,轻声道:"我信。"
"所以必须去金凤凰。"张远山的声音像块磨秃的石头,"魏菁只说暗格里有龟甲,没说具体位置。
通灵之法耗的是活人阳火,我今早为了逼那黑雾显形,已经折了十年道行。"他掀起道袍袖子,小臂上爬着青紫色的血管,"再用一次,我这条老命得搭进去。"
小诗的后背抵着床头,床垫发出吱呀的响。
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,晨雾漫过窗棂,把玻璃染成灰白色:"能不能等白天去?
白天阳气重......"
"子时阴气最盛,那东西今晚就会推第二道阴气。"张远山摸出罗盘,指针疯狂旋转,"金凤凰建在老戏园遗址上,地下埋着民国时的戏箱,装过自杀的花旦。
你兼职的后台,正好压着戏箱最密的地方。"他突然把罗盘拍在床头柜上,铜盘边缘磕出个缺口,"现在不去,等第七天......"
"第七天会怎样?"赵婉儿的声音在发抖。
"阴气聚成刀,从七窍钻进去。"张远山的目光扫过小诗的耳后——那里正浮出淡青色的血管,像条小蛇,"先是流鼻血止不住,接着耳朵流脓,最后......"他没说完,小诗已经捂住嘴,胃里翻涌的酸水呛得她眼眶发红。
"我、我想回老家。"小诗突然说。
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施丽娅手背,后者疼得倒抽冷气,"我爸妈在乡下,房子后面有棵老槐树,我小时候发烧,我奶用槐树枝给我扫过邪气......"
"回不去。"张远山的声音像块冰,"七日杀跟的是怨气,你出了市界,怨气追不上,但你身上的阴气会反噬。"他指了指小诗眉心的黑气,此刻那团黑已经浓得像滴墨,"阳气弱的地方,阴气反而炸得更快。
你要是现在上高速,半小时内七窍流血,死在服务区。"
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空调滴水的声音。
小诗盯着自己发颤的指尖,突然笑了一声,笑得眼泪直掉:"我上个月还在想,等发了工资就给我妈买条金项链......"她的声音越来越轻,轻得像片要飘走的纸,"现在倒好,可能连下个月的工资都领不到。"
李宝的手机在兜里震动。
他摸出来,赵亮明的消息又跳了一条:"金凤凰后台第三面镜子,暗格里有好东西。"他盯着屏幕,腐牡丹的气味突然浓得呛人,混着小诗床头黄符的焦糊味,直往鼻腔里钻。
他想起魏菁录音里提到的暗格,和赵亮明的消息不谋而合——这个盗墓贼,到底知道多少?
"今晚十点,金凤凰后台。"张远山将三张新画的黄符塞进小诗手里,符纸还带着朱砂的湿气,"我和李宝跟着,施丽娅在门口守着,赵婉儿去买三斤黑驴蹄子。"他起身时,道袍扫过地上的朱雀残片,"小诗,你记着,那东西怕人声,你要是看见什么,就扯着嗓子喊。"
小诗捏着黄符,指节发白。
她望向窗外,晨雾散了些,能看见楼下的公交站牌。
十三路公交车的灯箱亮着,红色的"十三"两个字在晨光里泛着暗血般的光。
她突然想起,金凤凰就在十三路终点站附近——从这里过去,要坐七站。
"七站......"她喃喃自语。
李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,公交站牌的影子投在墙上,像道歪歪扭扭的符。
他摸了摸兜里的录音笔,魏菁的声音还在耳边打转。
而赵亮明的消息还在震动,像根细针扎着他的神经。
今晚的金凤凰后台,到底藏着什么?
是解咒的龟甲,还是另一个陷阱?
小诗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窗玻璃。
凉意透过玻璃渗进来,她望着十三路的灯箱,突然打了个寒颤——那灯箱上的"十三",不知何时变成了"七日"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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